聞仲與林墨雪剛別了真武大帝，一個去了雷霆殿批文章一個回了仁化宮睡瞌睡。說聞仲這頭，四海九州的風雨雷電行數他已大致交代完畢，鬥、火、瘟三部的公務他也安排妥當，雖說這段時間他心思皆在林女身上但公務卻不敢耽誤；皓翁在一旁複查卷子，見聞仲作業細致也便不敢再說林女的事兒了。

  ??及巳時，外有天君急來通稟道：“啟稟天尊，門外許天師來訪。”

  ??“許旌陽？”聞仲手持書簡道，“旨至耶？”

  ??“若是傳旨不消通報。”皓翁說的是。

  ??“請至仁化宮聽雨堂。”

  ??聞仲先行至仁化宮客堂置辦好茶水，不時許旌陽便由王天君領著來了。許遜仍舊是一身藍彩色仙鶴白雲道袍，兩條對劍垂於胸前一柄拂塵掛在臂彎。聞仲在堂中隻等了片刻聽見廊中度步聲聲即便起身到門口迎許旌陽。

  ??“雷部聞仲見過許天師！”聞仲笑嘻嘻道，像四大天師這樣非封神之戰中禪截派分乃是天庭的和事佬，故而交友甚廣哪裏都討得到笑臉。

  ??“豈敢豈敢，下仙見過普化天尊！”許旌陽左手提著幾盒小禮物，禮多人不怪說的便是他也。“些許凡間草藥與貧道自製丹丸，風聞天尊府上有女仙受傷，隻因那林姓女仙又與貧道有幾分眼緣故而送此些東西與她。”

  ??“蒙許天師牽掛，林家女子已無大礙但有天師藥丸調養想必增益更廣。”聞仲即教王變收下禮物，又請許旌陽落座。“不知許天師登吾寒府有何見教？”

  ??許旌陽笑邊嗬嗬笑邊看了眼王天君量這意思該是有話要與聞仲私談：“不敢不敢。”

  ??聞仲豈是不懂眼色之人，隨即教王變退下，然後道：“聞某性若雷電許天師有話直說無妨。”

  ??“聞天尊，下仙此番前來非獨是探望林墨雪林仙子，確有它意。此意亦與林仙子有關，天尊有所不知您從月府救走林仙子惹望舒星君大怒，竟然一道折子將天尊您參於禦前，明日朝會便要議及此事。”

  ??“嗯...”

  ??許旌陽又道：“另傳太禦口諭，說是望舒星君彈劾九宸尊神茲事體大，要天尊明日攜上林仙子於朝堂上對質。”

  ??“知道了。”聞仲知道，許旌陽心裏亦知道紫微大帝這次恐借題發揮矣。

  ??許旌陽皺眉道：“聞天尊，依下仙愚見您與望舒星君私交本好，哪裏落成了這般田地，您前去與星君繞兩句好話叫她撤了訴罷！”

  ??“吾非劫她屬仙，乃是她門人待人殘酷刻薄其不願留在月府，吾聞仲堂堂正正不懼明日朝堂之議。”聞仲拱手道。

  ??“哎...”許旌陽直是搖頭他自知說不動聞仲，但此番前來於同門之誼而言亦該勸勸聞仲，“已然夠亂了...”

  ??送了許旌陽，聞仲全然沒將人家的良言放在心上轉進府裏照看林墨雪去了。聞仲在床頭看著真武大帝送他的《玄天蕩魔經》直守到了下午，隻因這經書太深奧就連聞仲也看得打瞌睡。醜時末林女睜開惺忪睡眼，見聞仲趴著頭耷拉在床沿邊兒哪裏舍得叫醒他，於是林女輕輕側了個身子，便這樣靜靜看著她的柳郎。聞仲的神通仿是知曉有人在注視著他似的，未消半刻鍾便醒了。

  ??“醒了？”聞仲打直腰杆道。

  ??“嗯。”林女裹在被子裏答道。

  ??“看什麽？”

  ??“看你呀！”

  ??“胡鬧，剛剛許天師來看你見你在睡覺便未打擾。”聞仲忽然想起此前有坎宮師尊鬥姆元君送來的盒子正說是送給林墨雪的，此刻林女恰在府中聞仲還心想師尊果然有先見。“你還記得你月宮的婆婆麽？”

  ??“陳婆婆？”林女道，“當然記得，月宮混了二十年多半都是與婆婆在一起的。”

  ??“你知道她是誰嗎？”

  ??“就是個發善修行的老人家，年歲實則與我相差無幾。”林女坐起來靠在床頭道，“但我被罰去冷霜殿之前她匆匆地走了又說去探親戚，我寫給她和彩兒的信也不見回。”

  ??“師父也是貪耍，居然去月宮混了十幾年...”聞仲嘟著嘴喃喃自語。

  ??“甚？”

  ??“沒甚，你快起來。你婆婆回你信了還送了禮物。”

  ??“真的？”林女掀開被子竟然沒穿衣服...

  ??“哎...你....”聞仲趕緊紅著臉回避。

  ??待林女梳妝打扮好，聞仲即領著她去文宣殿，問了殿守東西置於何處後聞仲直上樓取了。聞仲對林墨雪道：“這是你陳婆婆給你的，還上了封兒我都不敢開。”

  ??“好漂亮的盒子啊。”林女倒是識貨，曉得這精鐵盒子是個稀罕貨，待林女親手去了封啟了雕龍鏤鳳的蓋子後裏邊兒的寶物更是個難得。

  ??“陷仙劍！”這把紅色的神劍曾經削掉過元始天尊頭頂的蓮花。

  ??“好豔麗的寶劍。”林墨雪驚歎，手指尖觸摸著冰涼的劍刃。

  ??“不知曉。”聞仲心有不安，卻又不知將要發生何事。正思索林女能不能架持住陷仙劍之際林墨雪竟然端起神劍於空中揮舞了幾招，看樣子端是順手。

  ??“真是怪哉，墨兒隻百餘年修行拿起陷仙竟不嫌重。”聞仲問道，“墨兒，你可會內墟藏寶之術？“

  ??“會啊！”林女不知道這劍厲害但是卻喜歡得很。

  ??“你先將它藏於內墟，以後我教你使它的辦法。”聞仲道，“剛剛許天師傳來話，教明日隨我上朝。”

  ??“去靈霄殿嗎？”

  ??“是也。”聞仲酸酸道，“人家太陰星君把我倆告啦...”

  ??此去中天路途遙遠，細算明日辰時初正相交時朝會，即辰時初一刻便要去通明殿等候，聞仲要趕朝會今傍晚左右就要駕駛神雷車出發。聞仲與林墨雪稍用晚食後聞仲取了白笏板換了朝服，腰間佩劍、焚香熏衣、高束玉冠以示臣禮，又親自駕駛神雷車載著林墨雪出府了。

  ??等出了雷界山結界聞仲就要加速驅使了，他以雷法環護四周以防狂風襲麵，然後將神雷車加持雷雲縱法術，亦隻有這一般神速才能穿過天與天的界限。林女靠在聞仲背後睡著，車外的天火流星、飛雲廣霞都與她全然無關，現在她隻在意聞仲；不管車駕前有甚麽千難萬阻隻要有聞仲擋在她麵前她心中便有最踏實的安穩。聞仲將朝服搭在林墨雪身上，自己站在車頭不時回望似乎每看她一眼都是滿滿的幸福，他自己亦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渡劫；若有，那這般糾纏是為何？若無，那何必讓自己死而成仙？聞仲耶？柳平耶？自己該怎樣擺好姿態？自己該不該在這風雨飄搖的時候陷入情淵？聞仲心中疑惑太多、猶豫太多、迷茫太多也。

  ??“柳郎？”林女一睡就眠了三四個時辰，“還沒到嘛？”

  ??“快了，剛過了朝陽殿，馬上就到通明殿了。”聞仲道，“待會兒通明殿裏群仙畢集你不要說話。”

  ??“嗯。”林墨雪站起來，將朝服輕輕給聞仲披上，然後從背後環抱著聞仲。“柳郎，無論前方有何困難都不要丟下我了好嗎？”

  ??“墨兒...”眼看有同僚車駕於旁擦肩而過聞仲連忙解開林女手，生怕別仙瞧見。

  ??林墨雪自是失落，但她也理解，畢竟在這天庭裏他是自己一個人的柳三郎卻是所有人的聞天尊。林女摸著潔白無暇的笏板，看著聞仲的法號她獨自笑了笑，或許自己不該這樣心切。林女為免尷尬移開話茬道：“柳郎你客堂裏的畫兒是誰的手筆呀？”

  ??“畫兒？”聞仲微微偏頭道，“仁化宮聽雨堂？”

  ??“嗯，那幅五彩天尊洞簫圖。”

  ??“子鳶畫的。”

  ??“原來是子鳶姐姐的手筆。”林墨雪道，“那柳郎知曉上頭題詞為何隻有半闕嗎？”

  ??“不知也。”

  ??“哦。”林墨雪低頭應了聲，此時女人的直覺是最可怕的，她心裏道，“上闕寫景，下闕抒情。隻是這情有些難以啟齒罷了。”

  ??“到了。”聞仲遙見通明殿金頂神光萬道，車駕坐騎懸停一旁各路神仙盡入中門。

  ??不時有中天靈官馬元帥前來相迎，朝聞仲稽首：“見過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

  ??“本座亦有禮了，馬王爺今日好不威風啊！”聞仲隨和道。

  ??王靈官道：“天尊取笑下仙了，瞧時辰不早了天尊還是快些步入通明殿罷！”

  ??聞仲再與王靈官打一躬，教林墨雪跟在他身後不要東張西望。一如素日行朝，還未等到太白金星旨意時諸天神佛都在通明殿恭候，聞仲來時都集來了三四百位大仙了。

  ??“羅兄、呂兄。”

  ??“見過普化天尊。”

  ??“趙大師兄！”

  ??“見過普化天尊！哈哈！”

  ??“三霄師姐！”

  ??“見過聞天尊！”

  ??......

  ??聞仲一路上招呼不斷，但不難看出與他私交好的盡都是原通天教主門人，闡截雖曆二千年同門卻仍舊邁不過鴻溝，通明殿中一半大仙居左，一半大仙居右已然是長久以來形成的怪象。

  ??“玉清真王、後土娘娘、勾陳大帝到！”門外靈官宣道。

  ??隻見老遠三位禦帝恪守禮製步行而來，南極玉清真王戴十七綹冕旒冠，著廣袖金烏雲龍紋漢袍；後土娘娘插九隻金鳳釵，穿青鸞火風刺繡尾地仙衣；勾陳大帝因晉亂受罰被免去冠冕故而隻戴了個樸素玉冠、一身青黑衣裳。

  ??“聞弟！”勾陳大帝縛手而呼全沒有個禦帝尊相。

  ??“兄長！”聞仲尋聲而答急步於勾陳大帝跟前，“兄長別來無恙耶？”

  ??勾陳大帝板著臉道：“我方無恙，你卻又要大禍臨頭矣！”

  ??“嗯？”

  ??勾陳大帝斜著頭看了看林墨雪，沒說話隻讓聞仲意會。

  ??聞仲開懷笑道：“不足慮，不足慮。”

  ??“我看你呀...”勾陳大帝搖搖頭，待會兒朝上你少莽撞，且饒著北極點兒我自會幫襯。

  ??“臣弟之所以不慮，乃是有兄長耳！”聞仲嬉笑道。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