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禮被卸了胳膊疼得在地上打滾兒，玄邪將他傷口包紮好然後道：“錢是你的了。”

  ??陳禮用右手一把卷走銀子，瞪了玄邪一眼然後衝出院子。陳禮心裏又恨又喜，看著懷裏白花花的銀子全然忘了自己少了隻手，隻要有錢再怎麽心傷體殘亦無所謂，心想著這樣子見人也不體麵，陳禮還專門去綾羅鋪子上買了一件寬鬆袍子披上以便遮擋自己的斷臂。陳禮貌醜個矮披著個奢華貂袍招搖過市，本來想尋著債主大大方方把債結了可就奇了怪了今兒大街上一個債主都找不見，陳禮得意洋洋心裏想：“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平日裏追我三條街都不歇氣這回家一個個倒不露麵了，既然銀子花不出去不如再去錢老大哪裏碰碰運氣反正平日裏在他哪兒也供奉了不少香火。”心越想越癢陳禮隨即喚來了一輛馬車呼哧一下趕到了錢無窮的堂子上。

  ??“陳矮子！你這哪兒偷來的的皮子？”門口招呼客人的夥計操著手笑道。

  ??“甚？偷來的？”陳禮白了夥計一眼，“說什麽呢？大爺我今時不同往日你要是說兩句好聽的，待會兒紅了帶你去窯子耍耍！”

  ??“當真？”夥計撅著嘴說是不信又有些相信。

  ??陳大漢大搖大擺走進烏煙瘴氣的場子，又叫來童兒沏了杯茶吃順手丟了兩個銅錢。與周遭賭友熟人誇耀了幾句後陳大漢忍不住心頭貓抓似的癢趕緊來上了幾把。

  ??“陳矮子！你這是從哪兒搞來的現錢？莫非那白麵書生真是你女婿？”錢老爺從背後喚陳禮。

  ??“喲！錢老爺。那官人隻是我女兒朋友今兒誤打誤撞割了老爺幾綹麥子錢老爺可莫見怪。”

  ??“見怪？哈哈，錢某人撐這大場子，不怕你贏錢就怕你不來呢！”錢無窮道，“怎麽？那小子與你分了紅？”

  ??“分了！分了！”陳禮笑得憨厚又猥瑣，隻手捂著胸口裏的銀子不撒手。

  ??錢老爺眼珠一轉，翹起胡子道：“老陳？正所謂財運當頭門檻都難擋，何不到內院兒碰碰手氣？”

  ??陳禮頭腦簡單聽不得人家多說幾句這下手頭寬裕更是得意自滿，這不錢無窮幾句假熱心就暖得這個二愣子不知所已，說著就跟著這吸血的蝙蝠進了內院。這賭坊內院果不一般，地上鋪的是寸厚地毯，頂上吊的是鏤空燈籠；嫵媚歌姬目接不暇，鮮果美酒用之不盡...錢無窮帶著他玩轉一周又叫來美姬隨侍繼而慫恿他下注豪賭，這內院乃是十兩銀子作底堂錢是百金抽五，不到半個時辰陳禮便輸掉了近百兩銀子。陳禮氣的臉紅眼脹，心想自己骨肉換來的錢眨眼就去了二三成怎麽甘心？於是又喚來兩斛白酒下喉，一隻手摟著個姑娘叫她幫忙下注。也是邪了，今兒的點子仿佛就是背著他來，他押大就開小押小就開大，越賭越輸越輸心裏越急，急得尿脹了都不敢去撒生怕漏了一局。

  ??“押...大！押二十兩！”

  ??“官人，您的銀子輸光了。”姑娘掙開陳禮，板著一副臉道。

  ??“輸...光了？”陳禮手抖著，“我一條胳膊換來的錢呀...”

  ??“陳矮子？點兒這麽背？”錢老板把著一柄紫砂壺心裏樂嗬得不行。

  ??陳禮趕緊從位子上縮下來，讓錢無窮再借他點錢翻本兒，可這錢某人是出了名的吝嗇鬼，找他借錢比找他借壽都難。

  ??“哈哈，陳矮子。你那預備的女婿不是有錢得很嗎？再弄點兒來便是，我一天睜眼就是幾百張嘴吃飯哪裏還有錢借給你？”邊說錢無窮邊呷著茶水。

  ??“他也借不得給我，錢...錢老爺...錢爺爺你要不再返點紅與我罷，返...返十來兩...幾兩也成讓...讓我再開一把！”陳禮拉著錢無窮手哀求，隻差下跪磕頭了。

  ??“返你幾兩？那贏了我錢走的能返我幾兩不？”陳禮要死要活哭喊連天臊得錢無窮忒沒麵子，這內院往來的那個不是體麵人？就這幾句哭喊就已經招來了公子官人們異樣眼光，隻怕再鬧下去自己的生意都沒法兒做了。錢無窮急不耐煩道：“沒錢你就給我滾出，到處都是貴人你一個下賤貨在這兒臊甚麽臊？”

  ??陳禮被氣得頭暈腦脹，麵目上鼻涕眼淚一撒出，五尺的個子渾似個矮石墩子。“你...你...”陳禮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一隻手緊拉著錢無窮，又因為自己的袍子肥大碩長他腳不小心踩到尾巴摔了個筋鬥，順手將錢無窮手上的紫砂壺抹下來同摔了個稀巴爛。

  ??“我的壺！”錢無窮一腳踹開陳禮，拾掇自己的紫砂壺碎片。“你這殺千刀的拿甚賠我！來人啊！”應錢無窮一喚，張三李四不知道從哪裏跳出來話不說就是對陳禮一頓拳打腳踢。“把他袍子扒下來！”錢無窮心裏想陳禮身上的貂袍該是值兩個錢，“嗬！手都被砍了一條？活該你輸個底朝天！給我拖出去打，莫髒了我內院！”

  ??張三李四奉了錢無窮鈞旨隨即將陳禮拖到大街上，時下已然是晚間天上還下著綿綿的秋雨，陳禮就這樣在水氹氹裏遭毒打，直到嘔出鮮血張三李四方才罷手。陳禮活像一條狗蜷縮在地上，一隻手捂著肚子；雨水和著血水打濕了他全身上下，淩亂的頭發遮掩著臉。或許這樣的人就該橫死在這個冷冷的秋雨夜裏，但玄邪不會讓他死，他畢竟是孫憐的親生父親隻希望找回慘痛能夠給他一絲覺悟。陳禮咳嗽了幾聲又嘔了幾口黏血，崩裂的眼角還淌著鮮血；一雙腳，陳禮一看往邊上躲了躲，他這時看到玄邪不知道是害怕還是羞愧。

  ??“輸完了？”

  ??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玄邪舉著傘，“另一隻手，一千兩。”

  ??陳禮又怔了會兒，看了看自己的殘肢回想自己爛賭一生，賣了家當、賣了女兒、賣了軀體...終於放聲大哭，“滾！不賣了！不賣了！”陳禮口中鮮血倒灌嗆了幾下，怕是要一命嗚呼了。

  ??“尚有救。”玄邪以真氣穩住陳禮脈息然後帶他到家裏接好手臂，療好內外傷。

  ??陳禮足足躺了一天一夜方才醒來，這已經是他挨打的第二個夜晚子時時正二刻了。燭火恍惚，陳禮揭開被子隻看見玄邪端坐一旁正專心致誌地看書。

  ??“官人這...”陳禮扭了扭自己的胳膊。

  ??玄邪目不斜視道：“你左手我用冰蓋著，你動一動就不僵了。”

  ??“你不是凡人？”陳禮也並不是蠢豬一條，“斷臂能接、賭博獨中、昨日瞬間將我帶到貴府上...”

  ??玄邪合書道：“神仙也好妖怪也罷，我都不會傷你性命。不錯，我不是凡人汝生女與我前世有緣我今生故來尋她，不曾想我憐兒無辜竟然攤上你這麽個父親。如之奈何？故出此計望你懸崖勒馬。”

  ??“公子！你本心雖好可害老漢我遭了大罪啊！”

  ??“不遭此罪你焉能悔悟？”玄邪道，“你既然已知我身份且莫聲張，以後你好好做人勤勞多勉我自會暗中助你，你如辜負我與憐兒一片苦心我則斷你雙臂看你如何複賭！”

  ??“不賭也、不賭也！”陳禮連連應道，“經此一難，既知曉自身罪孽又得知有神人看管哪裏還敢去賭？”

  ??“嗯，你是孫憐老父以後便也是我老父，你所有欠賬我明日都與你結了再與你百兩銀子供你購置田產、安置家室等等。”

  ??“多謝公子！”陳禮激動不已乃至跪謝，“銀子所有用當皆開具憑條，往後交由公子查驗！”

  ??“再幫我一件事情。”玄邪從案上抽出一張信封，署趙番名，“你明日去城中最大道觀多施舍些香火讓道士做個科儀，把這封信燒給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

  ??“甚...甚天尊？”

  ??“你就給道士說雷祖聞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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