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仲飛到月亮時還是辰時初，早得很，不止望舒沒起床就連看門的金甲神都還在打瞌睡。聞天尊法駕蒞臨月府廣寒宮，聽著聲響驚得門將小神磕磕盼盼前來迎接。

  ??“小神見過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門神睡眼惺忪，不敢揉眼睛直低著頭。

  ??“免禮。”

  ??“不知天尊早來督察，小神就去叫醒星君，好照公辦。”這門神倒熟悉門路。

  ??聞仲客氣笑說：“非來公辦，就是走動走動。”

  ??“哈哈。”門神抬頭笑道，“天尊原是來探望星君，可星君昨日晚歸現在恐怕還在酣睡哩。”

  ??“哦...”聞仲回門神道，“倒不消打攪星君，我在你這月司有個熟識，趕巧去探探。”

  ??“哦？天尊故人？”門神當然願意給聞仲獻個殷勤，“不知天尊故人司職何處，尊姓大名？”

  ??“嗯...浣衣局。一林姓女子。”

  ??“嘶...浣衣局有個乖巧女娃剛好姓林...”門神嘟喃道，然後連回聞仲道：“小神即領天尊去內殿尋那女娃。”

  ??月宮苦寒，高牆聳立卻不遮凜冽嘯風；路上往來稀疏，不相言語埋頭步履匆匆。

  ??繞了柱把香功夫終於到了浮沉殿，大殿值守正好是薛影，點著盞鶴銜銅盤燈，臥在吊床上搭著床蠶絲彩緞被。

  ??門神推開殿門，小跑上去叫醒薛影，叫她起來接聞仲大駕。

  ??一陣兒搖晃，把薛影從春秋大夢裏拽回現實，看了眼是守門的小神後惹得薛影破口大罵：“哪裏來的瘟神？清早就來索命？”

  ??“回...回...司君...找...找林...林墨雪。”小神指了指外麵站著的聞仲。被薛影這麽一喝嚇得捋不直舌頭了。

  ??薛影還不是迷迷糊糊，看不清聞仲道衣，劈頭蓋臉就是罵：“那婆娘值夜班，你們瘟神相親往局子裏去，來我這兒幹嘛！”

  ??“我我我...司君...”門神攔都攔不住薛影粗口。

  ??“那賤人真是事兒多！哪都有人找她！”薛影一邊起來，一邊罵罵咧咧，隨手撩來件素紗披著，往門外去打望。

  ??“哪個來找那賤人？”眯著條眼，看身形不像是下仙，薛影心裏猛得發怵，剛剛睡醒腦子一熱又後悔起來。

  ??聞仲聽見薛影罵墨雪，胸中怒火中燒，黑著臉轉過身來。“小女子，你剛剛罵誰是賤人呐？”

  ??“普化天尊！”薛影頓時失了魂兒樣把著門框，踉蹌幾步後跌到聞仲麵前跪在地上，“下仙犯口戒，該死該死！”

  ??“見你額上朱紅法印該有千年道行，緣何言辭這般低俗！”聞仲揮袖怒道。

  ??“天尊恕罪！天尊恕罪！”薛影該是欲哭無淚，她在月府千年都不曾見得甚上仙來，怎會知道這次一中便闖了聞仲這鬼見愁。“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了...”

  ??“此等德行，恐怕有辱太陰星君美名！”

  ??“還望天尊繞了我這該死的奴婢吧，讓我去星君那裏領罰...”薛影哭哭啼啼拉著聞仲的衣角道。

  ??門神跑出來也為薛影開脫，門神道：“天尊，既然林女值夜，現辰時許該是要回來了，不如我們先到林女仙子住處杯茶稍待。”門神修為不高見識卻不低，說些話剛好切中要害，聞仲千裏來尋林墨雪，也不想與這下仙久作糾纏。

  ??“也罷，你便在此好生反省。”聞仲瞥視了薛影一眼，隨門神走了。

  ??避開大殿，一道廊坊過後一排排姑娘們的閨房整齊並列，林墨雪房間就在末角。

  ??房間裏燈亮著，還有往來的人影兒。聞仲轉身門神道：“多謝神兵送我至此，快回去當值吧。”

  ??“是。天尊。”

  ??聞仲站門前，不知是推還是敲，不知道見麵第一句該怎樣寒暄。明明是自己說了那麽多狠話，現在又恬起個臉來找人家。聞仲左右手都快纏在一起了，剛決定還是下次來時門忽然打開“誰呀！”，說話的正是剛起床的周彩兒，梳著個短發，還沒化妝哩。

  ??“打擾。我找林...”

  ??“是...聞天尊嗎？”周彩兒曾幾何時在月華大殿上遠遠的見過聞仲幾麵，隻是不敢相信這次距離這麽近。

  ??“嗯。”

  ??周彩兒咽了口口水，回答聞仲道：“林妹妹夜值，還沒回來...不過她應該馬上回來了。”周彩兒拉開兩扇木門，彎腰請聞仲進屋。她已經不下十萬次聽林墨雪念叨聞仲了。

  ??聞仲沒回絕，頓了下還是隨周彩兒進了屋。客房布置得花枝招展，空氣裏滿是花粉香，甚至濃得有點讓人頭暈，聞仲用掌力排開濃香，坐在凳子上等周彩兒端茶來。

  ??將就早上燒好的開水，周彩兒回房又取了密封的好茶，陳婆剛剛收拾好見周彩兒忙手忙腳問道：“大清早彩兒你就泡茶來喝嘛？”

  ??“婆婆，天尊來了！我正招待呢！”周彩兒埋頭說。

  ??“哪個天尊喲。”陳婆疊好被子，正要出去，好像管他甚麽天尊也驚不著她。

  ??周彩兒把茶端出去，順便頑皮道：“還不是墨雪的念想，普化天尊。”

  ??“普化天尊？”陳婆先是一怔，沒回周彩兒站在原地發了會兒愣。

  ??周彩兒奉好茶又轉到廚房，準備夥食。聞仲也沒甚事幹，左右顯得尷尬，正端起茶來喝時陳婆剛好走出來。

  ??“阿婆，早上下掛麵你給我折點青菜來罷。”周彩兒隔著木戶拉嗓兒喊道。”

  ??“誒...誒...”陳婆埋頭低首，拴條青藍圍裙，搓著雙手。

  ??聞仲剛呷了口茶，斜眼看見陳婆瘦不零丁，再看了一眼忽然嚇得燙了嘴巴，手一抖茶水灑了一腿。

  ??“師...師...！”聞仲把茶杯一擱，連忙起身站得筆直。

  ??陳婆皺眉，裙下擺手，微作搖頭。聞仲不敢再說話，就乖乖地站在桌子旁。

  ??師甚師？原來這陳阿婆不是別人卻是聞仲師尊—通天教主弟子萬星之主的鬥姆元君，就連紫微也得叫她一聲娘親。她也是受了驪山老母所托親自來月宮保護林墨雪。

  ??“見過天尊。”陳婆抿嘴道了聲天尊。

  ??“呃...嗯...”當周彩兒麵聞仲也不知怎麽招呼，隻敢唯唯諾諾。

  ??陳阿婆從冰櫥櫃裏端出一籃豌豆嫩尖兒，看見周彩兒正忙活陳婆剛好有話要問聞仲，小聲道：“仲兒，出來幫我折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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