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玄邪，平息了北海水患，幾十位神兵歸天複旨。玄邪被縛於剮龍台上，聽候玉帝發落。張天師下界清點玄邪所造罪孽：北海龍宮大致摧毀，殺死領海大將三位、巡海夜叉八位、鼓浪海神四位、大小造冊水兵數百...可謂罪不容誅，玉帝鈞旨讓玄邪台上受酷刑十五日，然後處死。

  ??玄邪被發落後每個時辰都要受飛劍穿心、銅錘擊腹、五雷轟頂、毒火燒身...一刻不得停歇，聞仲看在眼裏卻束手無策，他甚至後悔讓真武大帝手下留情，應該便在北海做個了結，免了這苦痛。

  ??聞仲沒回玉樞府，一直在剮龍台上看著，看著一撥又一撥來行刑的神將，玄邪體內被六劍封印鎮住了所有法力，提不起真氣，不消十五日後他就會被活生生折磨死。“果真是蒼天無眼乎？殺人放火者逍遙，積德行善者遭此大難？”聞仲心裏不解，天道向善，當不該如此。

  ??剛遭了一千把飛劍穿心，玄邪已經快熬不住了；接下來是雷將行雷劈他，這個好說，聞仲隻消打聲招呼使些虛雷便無甚苦楚。

  ??鄧忠和辛環在空中輪流打雷，聞仲趁此空隙跳到剮龍台上。

  ??“玄邪？”聞仲拍了拍玄邪肩膀。

  ??玄邪嘔著鮮血，龍鱗脫落，渾身是傷，麵目全非，“是...是...小柳啊！”

  ??“就該讓祖師直接結果了你。”聞仲從袖子裏掏出幾粒還原丹，喂給玄邪吃了。“你說敖順屠了你全族你方才還手？”

  ??“冥海...深淵...血...血流成河。”玄邪氣息奄奄，僅有一絲氣尚存。

  ??“那你不能這麽死了。”聞仲對玄邪道，“你死了，你就看不見敖順父子受戮了，我幫你。”聞仲既然求真武留了玄邪的命，就不會讓他死，他要讓玄邪看見敖順父子受死，要讓玄邪在十六年後去找孫憐。為了保住玄邪的命，聞仲要用自己的無極內丹逼出真武大帝的六劍，疏通玄邪所有經脈，幫助其恢複法力。

  ??隻是內丹傳送需口口相對，聞仲也顧不得那麽多，大不了這一世就算吻了個男人。兩位雷神盡皆轉身。

  ??聞仲的無極內丹果然厲害，不消一二個時辰便讓玄邪恢複了體力，聞仲又告誡玄邪雖然恢複了法力卻不要造次，待他下界一趟。

  ??取回內丹，聞仲獨自瞞著玉帝下界，先是去了冥海，用法眼觀了敖俊暴行，看見了敖俊的留字，然後直奔北海龍宮。

  ??龍宮大殿雖毀，不過還有幾處偏殿，敖順早已在偏殿藏好酒肉財寶，然後吩咐蝦兵蟹將日夜趕修水晶宮。父子二人躲在偏殿，料想著有紫微大帝做保，可以說是高枕無憂；又得知玄邪終日受刑，喜不自勝，好一副奸詐嘴臉！

  ??聞仲直衝進龍宮，哪個攔得住？好生搜尋一番聞仲找到敖順所居偏殿。聞仲殺氣逼人，手裏提著絕仙劍，衝進大門便闖著敖俊正在椅子上調戲自家婢女。

  ??“聞...聞仲！”敖俊推開婢女。轉身想跑。

  ??“好一個淫你發妻亦可忍，屠你全族奈我何！”聞仲怒發衝冠，全然忘了自己是何身份，抽出絕仙劍隻一劍就砍了敖俊的頭。宮裏瞬間大亂，婢女、下人紛紛逃竄；聞仲又穿過幾個廳堂找到敖順，話不多說便是幾劍，雖沒劈中，但光是劍氣便重傷了幾千年修為的敖順。哪管敖順跪地磕頭，聞仲今日勢要殺他。執定神劍，直刺向敖順。

  ??“聞仲！休要再錯！”這聲音渾厚有力，一道金光幫敖順擋了絕仙劍，同時卷走了聞仲。

  ??好厲害的攝人法術，聞仲被裹挾走毫無招架之力，就連想再用絕仙都無機會。這金光將聞仲帶出水麵，來到一孤島上，待到金光散去，聞仲才發現摞走他的原來是玉皇大帝。

  ??“臣見過陛下！”聞仲執禮道。

  ??“虧你還認我這陛下！”玉帝拂袖怒道：“你有甚膽量竟然敢私下凡塵，殺害造冊仙家？”

  ??“臣...玉帝恕罪...”聞仲道，“隻因敖順父子實在作惡多端，天理難容，故而臣...”

  ??“緣何不奏與我？”玉帝問道。

  ??“臣本欲奏，卻遇玄邪大鬧北海，現如今塵埃落定，我聽聞敖俊帶兵殺了玄邪全族，於是去冥海查看，見其慘狀，簡直慘絕人寰。於是提劍斬了敖俊。”聞仲怎會想不到朝堂之上有人保他父子倆，否則他父子倆怎敢用這樣瞞天過海的招數。聞仲又道：“臣私自斬殺神仙，理應論罪處理，但玄邪全族被殺，中了激將之計，不應死罪；反而該處死的是北海龍王敖順。”

  ??“聞仲，這天上天下有時候是一個樣，沒有甚對與錯。”玉皇大帝也明白敖順用計激玄邪大鬧北海，然後借此轉嫁目光蓋過自己的惡行，但是敖順執掌北海多年，諸多水兵神將皆是其子孫，如若處死敖順，北海將亂矣。“敖順雖貪，卻能治理北海，玄邪雖善，卻拒我道門；你讓我不殺玄邪，那不殺便是，可是敖順也死不得。”

  ??“陛下何以如此將就？”聞仲歎道，乾坤天地，難道就真的隻有讓這些奸佞來治理了嗎？

  ??“我將就？”玉帝不顧尊相，似頭獅子一樣吼道，“你以為這玉帝好當嗎？天庭早已麵目全非，你要我誅殺了所有神仙嗎！你若不將就那你來當當這大天帝試試，我張友人還落個清閑！”

  ??聞仲嚇得跪倒在地，拱手把頭埋在袖子裏，“罪臣當誅！不教人臣，竟然說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胡話來！”

  ??“哎，都道人心浮動，豈不知天心浮動才是大禍臨頭。”玉帝道，“我知道的遠比你知道的多，敖順你不許再找他麻煩，敖俊就說是我教你殺的，至於那條黑龍你愛怎樣收拾你自做主，明日我要去三清天見老君，請他正法三界。”

  ??“謹尊玉帝法旨。”聞仲已然是無話可說，不管他脾氣再大都不敢違逆玉帝。

  ??“走吧，一路回去，朕懶得駕雲。”

  ??玉帝頒下禦旨，免了玄邪死罪，聞仲本欲放了他，卻遭到諸天神仙反對，紫微大帝和玉清真王更是執意要處死玄邪，天庭之大卻沒有玄邪容身之地，無奈之下聞仲打算將玄邪關進雷澤，避開這是非之地。聞仲想等玄邪躲過這陣風頭，不消十來年便私放了他，反正隻有自己人有雷澤大門鑰匙，玉帝也不會說甚。聞仲率領雷部本將領了玉皇大帝鈞旨便在眾仙眼皮子下帶走了玄邪，絲毫不去理會什麽非議。回了玉樞府，聞仲並沒拖延直端去了雷霆殿。

  ??雷霆大殿是通往雷澤門也就是天地八宮中的震卦宮門，聞仲叫屬下雷神門外候著，請真君、王靈官等監押官上前看著。隻見聞仲祭出天雷寶鑒，合於穹頂雷符，口念天雷寶鑒訣：太上寶鑒，神墟法器；九天神兵，普化玄雷。鑒訣誦畢，天雷寶鑒與雷霆大殿上下銜接形成通道，通道裏傳出雷聲轟隆、狂風陣陣。

  ??王靈官念了玉帝聖旨道：“奉太上、原始、通天敕命。玉帝詔曰：茲有北海妖龍玄邪，作孽凡間禍興風作浪，戕害天兵神將本當誅戮。念其為報妻仇，曾剿滅北海群妖素有巨大功德著其受罪七日，再交由雷部雷祖聞仲定奪其生死。欽此。”

  ??這聖旨雖然全是多餘的話，而且是玉帝後來寫的，但是卻對聞仲和玄邪萬分重要，一來玉帝下詔書中提及了玄邪本性善良素有功德，乃是其死罪可免的重要憑據；二來承接前者聞仲據此聖旨偏袒玄邪亦算是名正言順不至於遭人當麵詰難。

  ??靈官宣完聖旨，聞仲撐住法門，親自送玄邪進雷澤。豈曰無酒，與子同杯。緣何這世間難得的同杯人，總是要有這般淒涼的分別。

  ??雷澤荒涼，千裏雷霆，從此至少十年之內與玄邪相伴的便隻有這無盡的雷電了。聞仲與玄邪並肩走著無有甚語言，這路說長不長，說短亦不短。活著罷！活著罷！好死不如賴活著！聞仲在玄邪生與死的選擇中留了玄邪性命，他知道隻要還活著便還有希望，哪怕是曇花一現的微光，亦足以照盡心裏無邊的苦岸。

  ??到了，進了雷澤聞仲將玄邪安置到鳴山洞穴裏，用自己的蛟龍金鞭震住周遭雷電，免去玄邪日日電擊之苦。

  ??“真是個鬼地方！”玄邪一聲戲謔打破這離別的尷尬。

  ??“誰說不是呢。”聞仲與玄邪站在鳴山之巔，俯瞰整個雷澤境界，不知道有多少妖怪被關在這極端世界受苦。

  ??“十六年。”玄邪道。

  ??“若不是這十六年，我豈忍心留了你性命受苦。”聞仲道，“等著罷，等著罷。”

  ??“是也。”

  ??“恐怕苦的不是這雷澤禁地，而是你十六年的相思與等待。”聞仲道。

  ??“莫道十六年，百年千年我也願意等。”

  ??“我自入道門，不識得情為何物，單聽過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聞仲搖頭歎道。

  ??玄邪看了聞仲許久，恐怕他也說不清情為何物。或是見憐兒的初麵青澀乃至心動；或是朝夕相伴分毫不見如三秋兮的相思；亦或是獨守碑前淚灑酒裏酒灑土愁化秋風，“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道，憐兒即是我的大道。倘若有一天我與她獨居一別致小院四月花香四溢，六月夏至流火，十月寒鴉送秋，冬月雪中白頭；或育了一個大胖小子，或養了雞鴨三五隻，籬笆院裏一個挑水劈柴、葡萄藤下一個穿梭織布...此謂之圓滿。”，玄邪又道：“曾在北冥遇一道者，其名為鯤，扶搖直上九萬裏，何其逍遙哉！我不如他也做不到相忘於江湖。”

  ??世間好多事情是你覺得他苦，其實世人卻樂意享受苦中作樂。佛曰苦海無涯三千煩惱，豈不知回頭的岸上也隻有黯然的孤寂。

  ??“保重。”聞仲道，“敖俊我殺了，敖順玉帝保他。”

  ??玄邪望著聞仲離別身影，路至十幾步後方才道了一句：“多謝。”

  ??聞仲把玄邪帶回玉樞府雷霆大殿用天雷寶鑒打開雷澤，是他親自送玄邪進去的，雷澤綿延千裏，山河具有，隻希望玄邪能在自己幫他找的清淨去處，好生修行。

  ??這幾日聞仲受夠了糟心的事兒，也看明白了一些事情，自從送走玄邪後聞仲終日躲在仁化宮裏看書，既不去巡查各府院也不去雷霆大殿批文，成了一翹腳天尊。

  ??忽聞纖纖細步聲，廊外子鳶叩門道：“打攪了天尊。”

  ??聞仲撐著腦袋，頭痛欲裂，知是子鳶來連忙收拾了案上亂七八糟的經史子集。聞仲又望了望天色，才知曉已經是傍晚時分了，“你今日排舞可辛苦？”

  ??子鳶捧著一幅畫道：“無甚辛苦，蟠桃會就在十幾日後，還要勒緊時間呢。”，子鳶走進聞仲書房，將手中畫卷遞給聞仲，“這是奴婢在文成宮裏碰著吳司君，他教我給天尊送來的，說是天尊索要的東西。”

  ??不知時間已去幾十日，說好二三十日便去取畫差點忘了。聞仲淡然接過畫卷，心裏卻有種莫名的忐忑，仿佛這畫裏有個活靈活現的女子一般。解開絲帶聞仲徐徐展開圖畫，正所謂圖未窮而心先動，“此女子不正是夢中之人乎？”，粉麵桃花，聞仲仿佛又回到那院、那閣樓上，就這樣對眼於那女子。“飛花折柳亦不留。幾杯薄酒，墨雪覆寒霜。”，聞仲記得自己俗名柳寒霜，心裏直是念叨著“墨雪、墨雪”，燭光飄渺，聞仲盯著火苗腦袋裏似有鑼鼓喧天，而後口中突然冒出一句：“林墨雪！”。聞仲終於想起女子姓名，回憶起了些許美好的往事；那些頭痛、那些心疼似乎都有了部分答案。

  ??子鳶被聞仲一驚，恍惚間聽見聞仲叫林墨雪，於是回頭來看，竟然窺見那幅畫上仙子正是同班舞友林家女子，子鳶神情愕然，但當聞仲問起時卻又吱唔不語，就像認不得墨雪一樣。

  ??“不知她現在怎樣，汴梁城裏是否秋菊飄香。”聞仲收了畫，好生藏起來，拂了拂袖，檢查各司去了。

  ??聞仲檢查完各部，自己又回到雷霆大殿坐到禦座上開始預覽落下的雷部卷子。不到倆月，聞仲認識了玄邪，記起了林墨雪，卻忘記了以前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天尊聞仲，似乎恰如王公初見他所念叨的那樣，他可能不是聞仲更像是柳平柳寒霜。

  ??聞仲批完卷子，叫來皓翁準備了些家常禮物與吳道子送去，感謝他丹青妙筆。不過聞仲疑惑吳道子怎麽會畫出墨雪本像，是自己記憶模糊見畫思人還是吳生神通？無論如何總歸是件美好的事情，似乎自己也有了期待。

  ??夜深，夜值雷霆殿的張節又提醒聞仲該歇息了，合上卷子蓋好天尊法印，聞仲拂袖回了。路過皓翁府院見燈熄了，想必是歇息了亦或是巡查夜值了，又路過了子鳶的房間，燈還亮著。

  ??聞仲駐足，聽還有聲響。聞仲叩了叩門道：“子鳶？”

  ??門裏答應了一聲應該是聽得了聞仲的聲音，子鳶打開門扇，著一身樸素麻衣挽著袖子。“天尊又未歇息，這幾日聽聞你頗操勞。”子鳶迎聞仲入屋內坐，沒熱水泡茶便摻了杯涼白水。

  ??聞仲見子鳶如此晚歸尚要洗衣做飯，不忍道：“你也怪辛苦，排舞辛苦，回來又要料理那群潑皮的髒臭衣服；你不消洗了，明日教那些潑皮無賴自己拿回去洗。”

  ??子鳶道：“萬萬不可，奴婢無德無功在這天上享得長生，隻能給諸雷神洗幾件衣服蒸幾籠饅頭，若天尊這也不要我做，那我隻好離開玉樞府了。”

  ??“難為你了。”聞仲道，“這幾日辛苦你就放放這些粗活兒，好生排練曲舞蟠桃會上增我雷部光彩。”

  ??“聽天尊的。”子鳶從廂房取出天尊道袍，“這是天尊的道衣，已洗淨熏香供天尊蟠桃會上穿著。”

  ??“嗯。”聞仲接過道衣抱著，又無甚麽說的，隻是和子鳶相互凝視了幾分。“早些歇息。”

  ??“嗯。天尊亦是。”子鳶埋頭答道。

  ??送走聞仲子鳶輕掩上門背靠著，她怎敢奢求聞仲多留片刻？晾完衣服回到廂房，子鳶摸出雷部令箭端詳，就好似聞仲坐在她身旁一般。

  ??這令箭隻得巴掌般大小，黑金色相間，一看就是個老舊物件兒；令牌上有兩道扣兒象征天地，子鳶不知這令牌奧秘私自撥動了天地開關，霎時間金光散華嚇子鳶趕緊將令牌扔在桌子上。光中可見斑斑字跡，頭四個字便寫著：《雷法總訣》。

  ??“雷法總訣！”子鳶心想這不是雷部全部秘法口訣嗎？再看小字細細書寫著工整篆書有“天雷寶鑒訣”、“召雷神咒”、“呼風喚雨法術”、“雷雲縱術”、“九霄雲雷手”、“天雷波”、“五雷總訣”，五雷總訣又細分了十種雷法。不隻口訣金光裏的文字還記錄了雷法手訣、心法、內息運行之道等等可謂雷部歸總秘籍。

  ??子鳶素無法力自然懂不起這些說的是甚，草草看了幾行便收起了令牌。

  ??聞仲回房又拿出畫像看了半宿才睡，子鳶也熄了燈，她心裏隻有聞仲卻不知房門遠處閣樓上張節每每夜值都看著她，直到燈火熄滅。也許在這偌大的天庭，偌大的玉樞府也隻有每個人的心裏才有那麽一點小小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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