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東西過後，整個人往外走。

  抵達門口，他忽的又回頭。

  易小舒歪頭，輕輕的笑了笑，眉眼彎彎的：“怎麽了？”

  “謝謝你把我當作朋友。”

  你把我當作朋友，而我還是害了你。

  他心底像是被海水淹沒，整個人都無法呼吸。

  他可能就是個天生的災星，不但自己過不好，還總會連帶身邊的人一起遭殃。

  說完，他轉身就走了。

  轉身那刹那，眼睛裏的淚花止不住往下掉，他抬手擦去，隻覺得大庭廣眾之下實在是太丟人。

  可是越擦，就越止不住的往下掉。

  滿腦子都是那個陌生男人的話。

  他跑到了樓道裏，這裏空蕩蕩，隻有他一個人。

  他抱著自己蹲下身子，哭了個痛快。

  他本以為自己的好生活開始了，不曾想卻是另外一段黑暗的開端，也是他再次禍害別人的開端。

  他張嘴，狠狠的咬著自己胳膊上的肉，眼睛裏神色帶著痛恨，痛恨自己。

  如果活著隻是為了禍害身邊的人，隻能禍害身邊的人，那麽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呢？

  不如……他緩緩站起來，手撐著牆壁，心思忽的就平靜了下來。

  不如死了算了吧。

  那樣就什麽都沒了，沒人可以被他禍害，他也不用再受任何人的控製。

  隻有善良的人，才會不斷的被利用，沒有心的人，才能在黑暗中絕地反擊。

  薑星火明白這些，可他做不到利用別人，做不到去絕地反擊。

  他做不到……

  他深深的呼了呼氣。

  慢慢的順著樓梯往頂樓的方向爬，一路抵達樓頂，寒冽的冷風用力的席卷著他。

  垂眸看著底下的人來人往。

  跳下去，他這輩子就解脫了，罪惡的人生，也解脫了。

  他微微閉眼…

  “鈴鈴鈴——”

  手機鈴聲卻在這一刻響了起來，不斷的響著。

  他拿出手機，看到是一個陌生來電，心裏麵已經隱隱約約的猜出來這個電話是誰打來的。

  他緊了緊手機，一咬牙接起了電話，還不等他開口說話，對麵陰沉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你想要自殺也可以，我權當你是放棄，但是，我該做的事情一樣不會少，易小舒還有出現在你身邊的所有人，他們都會遭到意外。”

  “如果你希望是這樣，如果你覺得你死了看不到了，良心也過得去。那你現在大可以從那個位置跳下去了。”

  聽筒裏，男人的語氣緩緩淡淡的，聲線都在一條平行線上，聽不出來什麽情緒，卻每一個字都在紮著他的心。

  每一個字都在刺激著他的神經和感官。

  手心裏麵的冷汗多了一層又一層。

  他咬了咬牙，垂眸看著醫院樓下的人來人往，似乎每一個人來醫院的人都是行色匆匆，都裝滿了悲愁。

  男人們說完那一句話過後，就直接把電話給掛斷了。

  徒留電話的忙碌音，在耳邊久久的回蕩著。

  薑星火攥緊手機，閉了閉眼，咬著牙，就想這麽縱身一躍，可……

  可是。

  根本不行。

  那些人會為他而遭殃，世界上已經有了他這麽一個不幸的，他不希望再有更多的人遭遇他這樣的人生。

  尤其是易小舒，她是個愛笑的女孩子，一雙杏眼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好看極了。

  繞是周邊都吹著冷風，薑星火也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渾身都被一層張力抓著，無法呼吸。

  最終，他從頂樓下來，漆黑的眸深沉的厲害，沉得見不到一丁點兒的光亮。

  他就不該來學校的，他就不應該和任何接觸的。

  看吧，現在報應又找上門來了。

  那個男人的這一通電話，不僅是告訴了他，他必須聽話，連自殺的權利都沒有，還告訴了他，他的一舉一動都是被盯著的。

  他不能做出任何陰奉陽違的事情，否則，後果自負。

  ……

  元旦當天。

  所有地方都張燈結彩，迎接新的一年。

  清晨還是薄霧朦朦的。

  沈漾微微的動了動，覺得有些冷，不自覺就往男人懷裏鑽了鑽。

  顧淮微微睜開眼，靜靜的看著她的睡顏。

  有些時候，寧靜的幸福就是這樣簡單，愛的人就在身邊，沒有任何人的打擾。

  可現實卻是有諸多事宜等著處理。

  這不，剛醒沒有多久，手機就收到了一條信息。

  顧淮騰出一隻手，去拿手機來看。

  是謝教授發過來的消息。

  “今天有空就到研究院來一下，你上回研究的成果得到國家的認可，病毒源也得到了徹底的解決，上頭來人視察工作，平常你不在就算了，這回你得過來，知道了嗎？”

  顧淮打字回複：“今天去元旦。”

  “你平常不會過節日的，現在和我扯什麽元旦，這是一個晉升的好機會，一定過來。”

  “不需要。”顧淮回複得幹脆：“不需要晉升。”

  “什麽？？”謝教授驚訝。

  隨即就一個電話打了進來，顧淮都沒來得及掛，這動靜就把懷裏的小女人吵醒了。

  顧淮把手機按了靜音，看著她皺眉醒來，他低頭吻了吻額頭：“對不起啊姐姐，把你吵醒了。”

  沈漾伸手就摟住他的脖子，微微抬了抬頭，閉著眼睛，唇瓣觸碰到他的喉結，灼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脖頸之間。

  她唇瓣微微蠕動，摩擦著喉結，酥酥癢癢的：“誰這麽早打電話。”

  他喉結滾動：“研究院的。”

  “嗯……”沈漾嗓音低低的，還維持著那個姿勢，但手卻開始不安分亂動。

  順著他的小腹……

  顧淮攥住了她的手腕，嗓音欲氣，帶著濃濃的氣音：“姐姐……”

  沈漾笑了笑，不顧他那麽多。

  “早，我跟顧淮弟弟打個招呼。”她語氣嬌軟，讓人心底裏都發軟。

  實際上，她聲音向來就軟，隻是因為她平時說話的語氣較冷，隻聽得出冷淡。

  可早晨的軟軟細語，撩得他不行。

  “你就仗著我寵你。”顧淮下巴壓在她的發頂：“盡情的折磨蹂躪我。”

  沈漾笑眯眯：“我隻是想證實網上那些男人早起時的說法，沒想到是真的呢。”

  她往他懷裏湊，笑得很壞：“每天早上都會這樣嗎？”

  “然後該怎麽辦呢？”

  顧淮：“……”

  問得他不知該怎麽回答。

  “你說話啊。”

  “說什麽？網上隻告訴你了，這些反應沒告訴你答案？網上那麽好。”顧淮撐著身子起來：“你去網上搜著問。”

  沈漾看著他起身的背影，穿著睡衣，頭發恣意淩亂，看得她心底裏暖暖的，那種暖意，是蔓延了全身的。

  從前，她從沒想過自己身邊會有個男人。

  還是這麽溫柔細心的男人，她以為自己會孤獨終老，可上天給了她一個顧淮。

  讓她在他身上領略這個世界的愛意和溫暖。

  “顧淮，你這就走了呀？”沈漾：“不多睡會兒懶覺？”

  她聲音懶洋洋的，撩著人。

  顧淮沒有回頭，隻能聽得見他咬牙切齒的回答：“下次一定。”

  沈漾低笑。

  她就是愛在大姨媽來的時候撩，而且今天還要去學校，他肯定幹不了什麽。

  沈漾起來的時候，已經是九點鍾了。

  顧淮洗漱完，去衣帽間換衣服。

  她也跟著進去。

  顧淮警惕往後退了退，“又要幹什麽？”

  沈漾挑眉：“有那麽可怕嗎？我就進來拿衣服，衣帽間能幹什麽？”

  “衣帽間？”顧淮忽的開口：“好像確實是沒在這裏試過？”

  沈漾：“……”

  他一邊說，一邊解著衣扣。

  沈漾轉身就一溜煙跑了。

  後邊傳來男人一陣陣低笑，他換了睡衣。

  穿了一件灰色毛衣，這樣的毛衣，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溫和極了。

  可笑起來的時候，還是壞壞的，流裏流氣的那麽一副樣子。

  “你想看男色，然後還膽小？”顧淮走到沈漾旁邊，她正刷著牙，他拍了拍她的腦袋：“膽小的人，注定看不著。”

  沈漾：“……”

  誰說的？改天她就在浴室和衣帽間裝個隱形攝像頭！

  讓他再嘚瑟！

  不過，這樣子是不是有點像個變態？

  顧淮不知道她在想什麽，特地去衣帽間拿了和他衣服搭配的。

  這樣子兩個人就是穿的情侶裝。

  沈漾從廁所出來，顧淮就在門口拿著衣服等她。

  “需要換衣服嗎？”

  沈漾：“……”

  “不需要。”

  睡覺的時候，為了舒服，她裏麵可是什麽都沒有穿的。

  讓他換，嗎還得了……

  顧淮視線似有若無的掃過她，意有所指：“看來我還少拿了點什麽東西。”

  沈漾一把搶過他手上的衣服：“閉嘴吧你。”

  然後人就進了衣帽間裏麵。

  而他滿臉笑容的看著她的背影，隨即坐在沙發上，等她出來。

  沈漾出來後，顧淮就把她拉到旁邊坐著。

  “你早上問我的那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但是你也得回答我一個問題，怎麽樣？”

  沈漾眸子骨碌碌的轉了轉，他這個腹黑的人，忽然這麽說這個話裏邊一定有坑。

  估計要坑她。

  她警惕的看著顧淮：“什麽問題？你先問了我再考慮回答或者不回答。”

  “好。”他淡淡的點頭，然後開口問：“那你穿著裏麵的，和不穿的時候，為什麽不一樣da？”

  沈漾：“………”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好了，我的那個問題不需要你回答了這個問題我也不會回答，你走吧，去學校吧，沈承他們快要開始了。”

  顧淮笑著起身，拿了羽絨外套。

  兩個人出門，顧淮拉著她的手，讓她的手揣進自己的衣服兜裏，一路走到車庫。

  外麵都是紅色燈籠，還有元旦的祝福語，年味兒十足了。

  “我們家是不是也要裝飾一下？”沈漾忽的開口問。

  “你說要，那就要，回來就買。”顧淮回答說。

  “算了，還是不用了，裝飾完了過後還得再收拾。挺累。”

  “累？”顧淮拉開車門，讓她坐進副駕，然後自己上了駕駛位，又繼續說：“那你說說你做什麽不累？”

  “晚上的時候……不需要你使勁兒的東西……你也累。”顧淮暗含深意：“裝飾家裏指定也是我來，你說，你累什麽？嗯？”

  他側眸看著沈漾：“累著你漂亮的大眼睛了是麽姐姐？”

  “………”

  沈漾啞口無言。

  好吧，顧淮確實是聽她各種差遣的。

  不過累到她眼睛……這個說法似乎是真的，她看著就累。

  ……

  車子抵達學校。

  開的是奧迪，很低調的一輛車了。

  也沒有引起人的注意，可他們兩個人一下車，就引起注意了。

  在人群裏邊兒，他們兩個實在太紮眼了，郎才女貌的。

  沈漾戴上自己羽絨服的帽子：“每回跟你走上街就被圍觀。”

  顧淮：“我長得好看怪我了？”

  “下回給你帶個口罩，把你包得嚴嚴實實的。”沈漾說：“看你怎麽引起人注意。”

  “冤枉，看我們的又不都是女的，也有看你的，你怎麽都往我身上算？”

  沈漾：“那我一個人的時候也沒人看我。”

  顧淮：“可能是他們羨慕我找了一個漂亮的女朋友吧。”

  “……”花言巧語的真能貧。

  沈承在高一。

  表演廳的觀眾席已經坐了很多人了。

  沈漾和顧淮找到沈承那個班上的位置就坐下了。

  薑星火在後麵，就看到他們兩個來了。

  於是上去打了個招呼，然後就回了位置。

  剛回去，就收到信息。

  “到外麵來拿兩瓶水。”

  薑星火低眉，心思沉沉的，握著手機往外走。

  迎麵撞上已經出院的易小舒，她頭上還裹著紗布。

  “馬上就要開始了，你要去哪兒？”易小舒問。

  薑星火愣住：“你怎麽出院了？受傷了還要上台表演？”

  易小舒：“我覺得我自己好多了，我不希望我們的排練都白練了，上個台唱首歌是沒關係的。”

  “如果不舒服的話，一定要說，及時去醫院。”

  易小舒一笑：“我知道了，你這是要去哪？”

  “我去上個廁所。”薑星火抿著唇說。

  “好。”

  ……

  易小舒進去，一眼就看到了顧淮。

  “舅舅。”她走過去，打招呼，看到了沈漾，又叫：“舅媽。”

  顧淮看到她的腦袋：“頭怎麽了？”

  易小舒：“沒關係，不小心被東西砸到頭了。”

  “小心點兒，多大的人了，冒冒失失的，今天你也有節目表演？”顧淮緩緩地詢問，語氣就是一個很稱職的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