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

  台風哪吒來臨前的三小時。

  天邊隱約露出了一絲晨光，在全力劃船兩個小時後，小艇上的三人都已經累翻倒下。

  隨著時間的推移，台風也越來越臨近。

  雨水越來越大，小艇裏開始聚集起了水窪，這下不光要有人劃槳，空出來的兩人，還必須全力舀水。

  這還不是最要命的，真正可怕的危險，來自了愈發加大的風浪。

  這隻是一艘近海的救生艇，在深海區域顯得那麽渺小，特別是遇上強力的風浪，幾乎沒有反抗的餘地。

  在巨大的風浪中上下翻滾，有很多次都是傾覆的邊緣。

  耶利奇不光需要劃船，還要不斷改變重心，用自己強健的體重，來維持救生艇的平衡。

  到了這個時候，其中艇上的三人，都已經漸漸認清了事實。

  麵對無情的大自然，他們所做的抗爭，幾乎算得上是完全的徒勞。

  耶利奇在反複的消耗中，率先說出了實話。

  “老板，我看，要死掉、完蛋、沒戲、嗝屁。”

  他疲憊至極，把能想到的中文詞匯，全都說了一遍。

  雖說已經應該是早晨，但天上密布的烏雲，使得整個海麵，如同黑夜一般可怖。

  憑借著微弱的光線，王峰能依稀的看出，這位來自俄國的大漢，臉上寫滿了絕望。

  無可非議，他是一條漢子，不顧自身的安危，也成功完成了老板的托付。

  但即便是這樣的男子漢，現在也開始泄氣。

  的確，和廣袤的大海相比，人類的力量，就顯得如此渺小。

  王峰不忍多話，隻是回頭望見了劉卓然。

  他們兩人剛才死裏逃生，現在卻再一次麵臨死亡的臨近，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殘酷的折磨。

  從死到生，再從生到死，無論經過怎樣的反抗，卻始終改變不了注定的結局。

  劉卓然的精神有些恍惚，在經曆了這麽多變數之後，她再也無法回到平和的狀態。

  “堅持住，我們還有機會。”

  王峰對著身邊的兩人說道，但話剛出口，自己都覺得這樣的安慰，實在是自欺欺人。

  不需要精密的計算，也可以得出最終的結論。

  麵對台風，他們不會有一點生還的機會。

  “除非我們找到避難所。”

  這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但憑借今古結合的知識，他還是做出了判斷。

  首先，李公公當年率船隊南下，就非常清楚這一帶的地形海況。

  在靠近大陸架的邊緣，海上有許多露出的礁石。

  這些礁石在大多時候，都是船隻遠離的目標，但現在卻成了他們求生的希望。

  更重要的，是在現代社會中，王峰還了解過一些附近的新聞。

  說是新聞，其實算是舊聞。

  這裏正是四國交界處，任何一方，都沒能完全控製所有的礁石。

  所以這裏的海域中，其實暗含著大量的無人區域。

  “我需要冷靜，需要時間思考。”

  王峰閉上雙眼，開始在腦海中，將一個個碎片信息拚湊起來。

  翻出回憶的畫麵，這是附近的海圖，在海圖之中，先找到匯祥號沉沒的位置。

  接下來計算時間，加上拉瑙號一路向東航行的距離，應該就是他們被耶利奇救起的位置。

  從登上小艇開始，他們一直向著太陽升起的方向劃行。

  也就是說，他們在更東麵。

  如果幾個世紀前的記憶沒有出錯，那麽在他們的正北方，應該有一連串的碎裂礁石帶。

  隻需要找到一個，也許就有喘息的機會！

  “向北，我們全力向北。”

  王峰不知道自己計算的位置如何，也不知道離礁石帶還有多遠，更不敢確定小艇還能堅持多久。

  但如果想要活命，這是唯一的希望。

  “這片海域我來過，北邊就有小島！”

  隨即辨認好方位，他就指著遙遠的天際大聲笑道：“好像那邊有影子，快加速向北！”

  其實他什麽都沒看見，但這招望梅止渴，卻如同打入了一針強心劑，讓耶利奇再次恢複了體力。

  “真的嗎？我怎麽沒看見？”

  雖說嘴上還在詢問，但毛熊已然接過了木板，開始拚命向所指的方向劃去。

  不得不承認，耶利奇的身體素質，算是人類中天花板級別。

  在連續幾個小時的搏命之後，他還能擠出最後的潛力。

  這是求生的潛力，是無比洶湧的力量。

  “老板，我不想死，我要回去見我的女兒！”

  他在最終關頭，腦海中浮現的人影，隻剩自己獨生女兒。

  那是個可愛的小丫頭，是個生來五大三粗的壯妹妹，眉眼和老爹長得一模一樣。

  “她多大了？”

  王峰也在拚命舀水，還不斷和毛熊對話。

  隻有喚起他的勇氣，才能化為這艘小艇的動力。

  “4歲了，她喜歡畫畫、喜歡動物，但患上了重病，為了給她手術，我才出來賺錢。”

  “耶利奇，如果我們能活著回去，我給你找最好的醫生，找最貴的醫院，一定治好她。”

  這樣的承諾，給了耶利奇真正的勇氣。

  他如果不能平安回去，那麽生病的女兒，多半難以戰勝病魔。

  現在不是為了自己求生，而是為了可愛的小女兒。

  “蘇卡不列，老子拚了。”

  在這個時候，也許真的在眼前出現了模糊的礁石，耶利奇半跪在船頭，開始拚命向前劃去。

  海上若有神明，也會被他們的精神感動。

  正巧一股強烈的風勢，帶起滔天的巨浪，將這艘小艇頂在浪尖，向著預定的方向急馳。

  與此同時，王峰和劉卓然也在船尾配合，這是他們最後的努力，也是賭上性命的一搏。

  “遇雲化龍，遇雲化龍，再沒有比今天的風雲，更大的波濤。”

  王峰心裏也開始祈禱，他甚至並不懊惱之前的決定，也許正是這樣的機會，才能讓自己這條潛蛟，真正化身為龍。

  隻不過這次的渡劫，的確是九死一生。

  “老天爺，你讓我多活了一世，但請讓我在這一世裏，完成自己的徹底轉變吧。”

  狂浪拍打過來，這艘可憐的小艇，終於堅持不住，在巨浪的最頂端，被拋向了半空。

  “咣當”一下，狠狠的落了下來。

  從傾覆的小艇下爬了出來，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傷。

  來不及回神，他們才發現，現在居然正在一塊不大的礁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