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陸鳴都沒有合眼。

  這一次已經不單單是表白的問題了。

  雖然他現在年齡小，在大人看來人微言輕，但總想做一點什麽以改變小妖女目前的處境。

  她把自己當作全世界，在自己眼裏，她也就是所有的一切。

  對於關係的改善。

  沒有多大的奢望。

  隻希望她的媽媽能真正意識到讓女兒快樂是多麽重要的一件事情。

  第一次跟小妖女媽媽正麵對峙，不知道會發生一個什麽結果。

  心裏十分忐忑。

  看著窗外的夜空一點點發白。

  睡意更是全無。

  幹脆穿好校服坐到寫字桌前等待朝陽的出現。

  希望曙光，能給他帶來好運和信心。

  不過遺憾的是。

  一直到早上七點，天依然是灰蒙蒙的，隨時都有可能下雨的樣子。

  “咚咚咚。”

  屋門被敲響了。

  起身走到門後，拉開門。

  小妖女也穿著一身校服，大眼睛下方，竟也出現了一塊淺淺的灰色印記。

  “早飯做好了，一起吃飯叭~”拉著嘴角笑了笑，小虎牙就像睡著了似的，沒有露出來。

  “沒睡好？”

  “……”

  “我也是。”

  抬起頭，大眼睛閃爍著陰天雨水般的光芒。

  摸了摸眼前女孩兒的腦袋，看了一會兒遠處的天空，收回眼神輕輕一笑：“不管下不下雨，我都要帶你去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

  “是啊，我給你準備了驚喜。”反正都要表白了，透露一點信息也好。

  抿了抿嘴：“但是我媽……”

  “沒事兒。”

  回屋拎起書包。

  走出門把門鎖好，轉頭，一個明媚的笑容把壓抑的天氣似乎都照亮了：“如果阿姨非要帶你走，我就背著你‘私奔’。”

  “噗——”

  終於笑了，小虎牙露了出來，十分可愛：“好叭，到時候你可要準備好，我跳到你背上就跑！”

  “哈哈，嗯。”

  ——

  在陸鳴的要求下，夏夢瑩並沒有把東西收進旅行箱。

  一是因為他覺得在他和他爸媽努力下，小妖女今天走不了。

  二是因為兩個碩大的旅行箱搬去學校，麻煩不麻煩，不知道阿姨是怎麽想的。

  從早上第一節課開始，方俊敏平均每隔十分鍾就要從教室外的走廊走過。

  臉雖然沒有轉過來，但陸鳴知道，他現在就是小妖女媽媽的眼哨。

  中午下課後，他還第一時間走進教室。

  把倒數第二排中間的兩位同學趕走，一屁股坐了下來。

  嘿嘿一笑：“陸鳴，夢瑩，這幾天學習情況怎樣啊？”

  旁邊的女孩兒低著頭收拾書本，沒有搭理的打算。

  陸鳴跟著嘿嘿一笑：“挺好，方老師，這段時間在夏夢瑩的輔導下，我的成績突飛猛進。”

  “突飛猛進？”笑容一滯，“我現在不至於老得記性很差吧，陸鳴，你三模考試一共才考356分，比二模還下降了幾十分，這叫突飛猛進？”

  “咳咳，那是我沒發揮好，等高考成績出來你就知道了。”

  滿臉不信，打量著眼前二人：“我就知道，高考前不把注意力放在學習上肯定會影響學習。”

  “……”

  “不過讓人欣慰的是。”

  看向旁邊的女孩兒，重新露出笑容：“夢瑩的基礎夯實，沒有被你小子影響，三模考了731分，嘖嘖，真給我長臉啊！”

  小妖女依然沒有抬起頭回應。

  讓方俊敏有些自說自話的尷尬。

  “對了，今天中午我請你們吃飯吧，去食堂。”

  “？？？”

  “快到月底了，夢瑩隨時都有可能回蜀都，畢竟師生一場，我還是想盡地主之誼，給夢瑩踐行。”

  還是沒有回應。

  繼續說道：“吃了飯咱們就回教室，夢瑩啊，有幾位老師這幾天一直在求我，希望在你離開前跟你討論一下課程和學習方法，所以你看你——”

  打斷，終於抬起了頭，臉色冷漠：“方老師，你就是在幫我媽盯著我，不用找那些理由。”

  “……”極其尷尬。

  “你放心，我和陸鳴不會走的，下午也會來準時上課。”抿了抿嘴，“我會等著我媽過來。”

  方俊敏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尷尬也好，不爽也罷。

  隻要能完成任務，怎麽都行，歎了口氣：“夢瑩，你真是個好孩子。”

  說完，也不再廢話。

  站起來跟兩人打了個招呼就朝門外走去。

  走了兩步手機響了起來，拿出手機朝後麵陸鳴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加快腳步朝前門走了出去。

  隻聽得他的聲音遙遙傳來：“老陸，怎麽想著跟我打電話……”

  ——

  從下午開始，方俊敏就沒有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出現過一次。

  夏夢瑩還有些奇怪。

  問了很多次，但陸鳴都閉嘴搖頭，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相信老爸老媽做夢都想自己和小妖女早一點確定戀愛關係。

  所以絕對不會讓其他外力破壞的。

  今天小妖女的媽媽過來。

  正好可以見一麵。

  大人說話，小孩兒就不用插嘴了。

  有了他們的強力外援。

  自己現在可以好好考慮一下今天晚上表白的事情了。

  本來以為阿姨真會在教室外等，直到下午最後一節課下課，都沒有一個人影。

  老師剛走出教室。

  陸鳴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老媽。

  接通電話隻說了一句“鳴鳴，你跟夢瑩來方老師辦公室”。

  掛斷電話。

  旁邊的女孩兒迫不及待地問道：“陸鳴鳴，是發生什麽事兒了麽？”

  “嗯。”點了點頭。

  “怎麽了？”語氣不安，有些慌亂，“我媽現在還沒出現，是不是在方老師辦公室？”

  轉頭一笑：“聰明。”

  大眼睛一亮：“那麽我們——”

  “去辦公室。”

  “？？？”

  看著疑惑的大眼睛，沉聲道：“不隻有你媽媽，還有我爸和我媽。”

  “！！！”

  ——

  站在辦公室門外。

  陸鳴把夏夢瑩的手握在手裏，緊了緊。

  入手冰涼。

  轉頭看去，嘴唇緊緊咬著。

  緩緩吐了口氣：“瑩瑩，放心，沒事的。”

  “但是以我媽她的性格……”還是不安。

  “這裏是學校。”

  “……”

  “咚咚咚。”

  鬆開手，敲了敲門。

  兩秒後傳出方俊敏的聲音：“進來。”

  推開門。

  辦公室裏坐著四個人。

  方俊敏依然坐在靠窗的辦公桌前，鼻梁上掛著老花眼鏡。

  老爸坐在他旁邊，油亮亮的大背頭，一身灰色西裝。

  一旁的黑色沙發上，挨著坐的是兩個女人。

  一個是老媽，另一個，就是小妖女的媽媽，李瑩。

  陸鳴率先走近，喊了句“方老師”，然後朝老爸老媽示意了一眼，最終看向沙發喊道：“阿姨。”

  李瑩上下打量了一眼，看向陸鳴身後，柳葉眉皺了起來。

  夏夢瑩跟著走進來。

  視線直接略過李瑩，依次喊著“方老師”“叔叔”“阿姨”。

  沉默幾秒。

  李瑩剛要站起來，就被老媽給直接摁了下去。

  滿臉笑嗬嗬無比親切：“妹妹啊，今天咱們真是有緣，居然能在這裏碰見。”

  敷衍地抽著嘴角笑了一笑，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作為陸鳴的父母，我們其實是經常過來跟方老師交流的，就為了把臭小子的成績提升上去。”

  這話一出，陸鳴、陸衛國和方俊敏眼角同時抽了一下。

  吹牛都不打草稿。

  除了開家長會的時候來過兩次，這幾年老媽可是一次都沒有再來學校裏了。

  而老爸，隻是有兩次路過福順，跟方俊敏喝了兩頓酒而已。

  “是啊，陸鳴的成績一直都是我心裏的一根刺。”

  老爸隻好跟著老媽的方向說道：“雖然他小說寫得不錯，但我還是希望他能在學習上有所成績，最好能考上一個重本。”

  方俊敏也跟著說：“陸鳴最近一個多月的成績有了明顯提高，二模才隻能考300多分，這三模一下子就提升到了500多分了，可見他是有多努力啊。”

  先不說小妖女，站在一旁的陸鳴聽得也是莫名其妙。

  淩晨跟老媽打電話，隻是說今天小妖女的媽媽要來接她回蜀都。

  而自己精心準備了一場表白需要在晚上進行。

  他隻是一個高中生，人微言輕。

  隻有讓他們過來拖延一下時間。

  沒想到居然說自己考了500多分，而且老方還跟著參和。

  隻能說……

  老爸老媽牛皮。

  “是啊，我之前想的孩子成績太差，能夠考上二本就很不錯了。”

  老媽自然而然地挽住李瑩的手臂，十分親昵，“沒想到現在還真有上重本的可能。”

  李瑩滿臉狐疑，不知道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得笑了笑：“陸鳴一個月寫小說就能掙十多萬，肯定是個聰明的孩子，所以隻要把心放在學習上，成績一下子就提升上來了。”

  “不不不。”老媽搖了搖頭，“他就是不喜歡學習的，我們怎麽勸都沒用。”

  說到這裏，轉頭看了一眼夏夢瑩，眼裏的喜歡情緒就像要溢出來似的。

  “多虧了夢瑩啊，要不是這一個多月以來對鳴鳴的勸導和功課上的補習，他怎麽可能有這麽大的進步啊。”

  “……”目的似乎要說出來了。

  “所以啊，今天我們兩家人能碰上，那就是天大的緣分，是不可錯失的機會啊！”

  “然，然後呢？”有些不好的預感。

  “所以今天晚上陸鳴他爸做東，就請妹妹吃一頓便飯吧。”

  急忙站起來。

  擺手道：“其實我今天來是要接瑩瑩回蜀都的——”

  “回蜀都那也得吃飯啊！”

  老媽拉住李瑩的手，又重新拽回了沙發：“現在已經六點了，從福順回蜀都，怎麽說也得開兩三個小時的車吧？你們可是我家的恩人呐，怎麽可能讓你們餓著肚子回去啊？”

  “……”

  “鳴鳴成績能提升這麽快，我們一直想著要好好感謝一下夢瑩的。”

  孜孜不倦地勸說：“今天巧了，居然碰見了妹妹，所以這頓飯必須讓我們請，要不然我們一家子都會過意不去的。”

  李瑩調整了一下坐姿，低頭看了一眼挽住自己的手臂。

  就像一把鎖似的，卡得死死的。

  想抽都抽不出來。

  哎，掉進包圍圈了。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今天陸鳴一家人這麽熱情，加上現在又到飯點了。

  除了撕破臉，真不好拒絕。

  但是這種情況，有什麽理由撕破臉呢。

  她不可能霧嘟嘟說兩人在談戀愛，今天是520，堅決不能讓他們一起過，所以必須要把女兒給帶回去吧。

  況且之前女兒說過她沒有談戀愛，昨天晚上跟方俊敏聯係的時候還確認過，兩人平時走得是比較近，確實是沒有確定戀愛關係。

  這麽一來，真不能說了。

  這時，老爸忽然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接通後說道：“福順大酒店嘛？我要訂一個最好的包間，嗯，最好的套餐，一會兒就過來。”

  掛斷電話，苦瓜臉也拉出一抹溫和的笑容：“瑩瑩媽媽，你看……”

  還在糾結。

  見狀，方俊敏也插了一嘴：“夢瑩媽媽，我得說句實話，陸鳴的出成績確實是夢瑩帶上去的，陸鳴爸爸和媽媽知道這個消息後高興得好幾夜都沒睡好，之前還在跟我說要感謝的，今天你來得也巧，加上現在是飯點了……”

  “好吧，我們去。”

  李瑩最終隻能無奈點頭：“吃了飯，我就帶她回蜀都。”

  “好！”老爸和老媽異口同聲地笑了起來。

  ——

  方老師以還要上晚自習為由“婉拒”了老爸的邀請。

  最終去吃飯的，隻有陸鳴一家人和夏夢瑩母女倆。

  由於跟母親的隔閡，夏夢瑩最終選擇跟陸鳴坐在一輛車裏。

  晚上六點四十。

  黑色大G和黑色奧迪A6L一前一後駛進福順大酒店的停車場。

  從車裏下來。

  陸鳴首先看到的是前方奧迪車旁，李瑩朝小妖女投過來的責備埋怨的眼神。

  轉頭。

  卻見小妖女避開，看向了自己。

  眼神有些複雜。

  有擔憂，也有高興，還有一絲絲的安定。

  陸鳴輕輕點了點頭，示意別擔心，有我，還有老爸老媽呢。

  跟著服務員來到二樓名為“天子閣”的包間。

  推開門。

  精致的超大水晶吊燈映入眼簾。

  暖黃色的光芒把包間內所有的裝飾和擺件映照的閃閃發亮。

  進入房間。

  老爸把上位讓給了李瑩。

  他跟老媽則坐在兩邊。

  陸鳴和夏夢瑩坐在下位。

  餐桌不算太大，但要夾到中間的菜還是需要站起身來。

  有老媽在。

  包間的氣氛就不會冷。

  一入座，各種話題信手拈來，從蜀都的各所高中到去年的高考成績，再到怎麽培養孩子，對孩子以後該怎麽安排，以及未來的發展方向一股腦全說了出來。

  即便是想趕快吃完飯走人的李瑩。

  在自己感興趣的話題引誘下，也放下戒備，跟老媽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

  這頓飯剛剛開始。

  似乎給人一種朋友聚餐一般其樂融融的夢幻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