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記一次春遊(上)
作者:隨輕風去      更新:2021-10-21 20:47      字數:2128
  春暖花開的時節,也是人們出遊的高峰時節,皇帝也不例外,還沒有修仙的嘉靖皇帝也要享受人間樂趣。

  在嘉靖十二年,西苑還沒有建成為地上仙國,嘉靖皇帝還沒有隱居這裏當老神仙。

  此時西苑就是位於大內西部的一個水景大園子,具體用處全看皇帝心情。

  這日嘉靖皇帝興起遊春,在西苑“海上”泛舟,召了一批寵臣跟隨出遊。

  閣臣有大學士方獻夫,外臣有吏部尚書夏言、禮部尚書顧鼎臣、京營總督汪鋐,左副都禦史霍韜,禮部侍郎黃宗明。

  至於首輔張孚敬,因為身體生病的原因沒有出席。

  在這種時候,才能看出大臣們的真實江湖地位,與官職、品級無關的江湖地位。

  很多大臣比如王廷相,難求一次的近距離麵君機會,對這些寵臣而言,隨隨便便就有了。

  內臣大璫相對人數不多,都是幾個文化水平比較高的太監,有司禮監掌印太監張佐,司禮監太監戴永,禦馬監太監秦福。

  另外為示恩榮,新入的一批翰林也得以侍從皇帝出遊,就是比較外圍了,很難湊到皇帝近前。

  禦前詩歌大賽中,夏言夏師傅以一首《禦舟歌》拔得頭籌:

  “禦舟北,臣舟南。積翠堆雲山似玉,金鼇玉蝀水如藍。

  臣舟南,禦舟北。雲龍會合良及時,魚水君臣永相得。”

  在場文臣中地位比夏言高的隻有方獻夫,但方獻夫文學水平不及夏言。

  其他地位比夏師傅低的,要麽很懂事的不搶風頭,如顧鼎臣;要麽文學技術不如夏師傅無可奈何,如霍韜。

  新翰林們,陳束和熊過同為嘉靖八才子,自然是走在一起的。

  在原本曆史時空上,代表嘉靖八才子入翰林的是陳束和唐順之。

  但在本時空,因為秦德威的蝴蝶效應,入翰林的變成了張學士的老鄉熊過。

  有張學士說情,秦德威對熊過嘴上積德,然後熊過就在八才子中凸顯出來了。

  陳束見狀歎道:“若我們八人能齊入翰苑,然後泛舟西海,才是真正盛事啊。”

  熊過略有感傷的同樣歎口氣,他有種悲觀的預感,以後嘉靖八才子隻怕要成為曆史名詞了。

  曾幾何時,他們意氣風發,想要成為“建安七子”、“大曆十才子”那樣時代的符號。

  但全因為一個人的出現,嘉靖八才子被壓製的抬不起頭來,心氣仿佛立刻就散了。

  沒聽說被八對一還被打這麽慘的組合,還能成為時代符號的,那搞這個組合還有什麽意思?

  故而如今嘉靖八才子已經沒有了心氣,心思各異,開始有分散跡象了。

  天近午時,停舟上岸,又到了賜下禦宴的時候。

  此刻眾人突然發現,東廠提督畢雲跪在岸上迎候皇帝。

  大臣們不知道什麽情況,但宮裏太監都知道,皇帝昨日下詔訓斥畢雲無能瀆職,畢雲請罪來了。

  隱隱然嗅到一股太監內鬥味道的大臣們,雖然很想近距離觀摩一番,但還是頗為遺憾的遠離了。

  宮闈之事最為隱秘,他們這些外臣真不便在邊上聽八卦。

  想想也挺不公平的,太監常常可以圍觀大臣內鬥,大臣卻沒什麽機會圍觀太監內鬥。

  畢雲伏地不起,嘉靖皇帝似笑非笑的問左右:“是誰讓畢雲在這裏等的?”

  司禮監掌印張佐奏道:“畢雲與臣糾纏不休,臣也無可奈何,看他真心想謝罪,就讓他在這裏等候。”

  喲嗬!不動聲色的禦馬監秦太監詫異的看了眼張佐,原來還經常能看你和畢雲吵架,這會兒你倒替畢雲著想了?

  嘉靖皇帝又問道:“你怎麽看畢雲?”

  張佐斟酌著詞句說:“辦事不力或許有之,但並非不能辦事。”

  嘉靖皇帝貌似疑惑的說:“朕怎麽聽不懂你的意思?”

  嘉靖皇帝這個人其實還是挺念舊的,張佐乃是興王府舊人,從龍的太監,說話沒那麽多顧忌。

  又進一步解釋說:“就以張延齡之事為例,據臣所了解,對張延齡陰圖不軌事,畢雲已經暗中掌握了線索,隻是還沒有來得及發起並公開。

  所以畢雲或許是稍有懈怠,但也並不算失職,畢竟情況都在東廠掌握之中,並沒有失控。

  再說東廠做的都是機密事,暗中行事的時候很多,也沒必要什麽都公開張揚。”

  張佐雖然是幫畢雲,但說的話很客觀,很符合事實,讓人挑不出毛病。

  旁邊另一個興王府舊人,司禮監太監戴永也開口說:“據說張延齡陰圖不軌案發當夜,畢雲也派了人去找關鍵人證。

  隻是很不湊巧,這個關鍵人證被秦福請走了,畢雲也真不能算失職。”

  這話說的也很客觀很符合事實,那晚畢雲確實派人去找關鍵人物司聰。

  隻是畢雲沒想到還有別人打司聰的注意,就隻讓司旻以親戚名義去請人。

  結果東廠番子寡不敵眾,居然被幾個仆役隨從打跑了。

  霧草!秦太監又是詫異的看了眼戴永,你老戴跟咱平常有說有笑的,這時候居然也替畢雲說話!

  兩個藩邸舊人一起幫畢雲開解,說的還都很有道理,嘉靖皇帝沉吟不語。

  司禮監掌印張佐又勸道:“故而臣以為,若以公平而論,這次張延齡之事,畢雲隻是爭功沒有爭過秦福。有過失,但不必視為過錯。”

  還有一層潛台詞意思就是,就算沒有秦福出手,畢雲也已經做好了準備,一樣可以把事情辦了。

  隻是畢雲運氣不好,被秦福搶先了一步而已。

  再進一步往深裏想,如果說畢雲隻是運氣不好,哪誰又是隻是運氣好的那個?

  跟隨的小太監偷偷的看向秦福,帶著耳朵的都能聽出來,張佐暗示的到底是誰。

  一個機敏幹練、效率超高的功臣,變成了兩個都要立功的人裏,運氣更好的那個人。

  學到了學到了,張老祖看似沒有貶低任何一方,但這幾句連消帶打,真的極力淡化了秦太監的功勞。

  秦太監暗暗歎口氣,職業生涯想轉型怎麽就這麽難呢?

  果然躺贏什麽的都是假的,都是話本小說裏的段子。在現實中,到最後還是要靠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