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還沒有結束。

  如果悲傷有極限的話，為什麽他們的痛苦沒有極限呢？

  如果絕望有極限的話，為什麽他們的瘋狂沒有極限呢？

  他們所能做的，居然隻是眼睜睜的看著她所存在的一切腐朽下去，終有一天，會完完全全的從世界上消失。

  “她”就死去了。

  這是絕對不可原諒的。

  哪怕有形之物終會迎來終結，可是如此豁達的話語唯獨無法從他們的口中說出。

  他們是何等的憎恨著人類，憎恨著這個世界，憎恨著……自己，那麽如果“她”死去的話，他們還能克製自己毀滅崩壞一切的欲望麽？

  第一個人說：我願意承載此世全部之惡，隻願這顆心髒仍然在胸腔裏跳動。

  第二個人說：我願意包容人與人之間所有的恐懼和詛咒，隻願還能看到可以寬恕的世界。

  第三個人說：我願意接續人與惡鬼永不斷絕的仇恨，隻願還能見到可以理解的世界。

  第四個人說：我願意舍棄人類對世界一切的認知和熱情，隻願希望還在血脈裏流淌。

  第五個人說：我願意吞噬神與人斬不斷的羈絆，隻願還能維係這唯一的眷戀。

  最後的最後……他們，成功了嗎？

  說來也可笑，身為掌控橫濱的三角，在此時居然需要他人的寬容才能存活，福澤諭吉和阪口安吾也就算了，久居高位的森首領的臉色已經是快掩蓋不住的難看了。

  沒辦法，Mafia的本質是以暴力維持的組織，Mafia的首領可以恐怖，可以暴戾，但是決不能有一絲弱點，否則聞到血腥味的群鯊都會蜂擁而上。

  然而此時並不是該出手的時候，奉行最優解的森鷗外還是按耐下心中的殺意，轉而和至少看起來是最好說話的【太宰治】搭話，無論如何，掌控更多的情報是最重要的。

  【太宰治】頗有些倦怠的說道：“森先生你還真是能屈能伸啊，抓緊一切可以利用的麽？”

  森鷗外臉色不變，畢竟首領的臉皮絕對是究竟考驗的：“那麽【太宰君】願意回答麽？”

  【太宰治】低垂著眼簾：“‘我’討厭你還真是不奇怪，畢竟你和‘我’太相似，人大多都不喜歡和自己一樣人，更別說我最討厭的就是自己了。”

  沒錯，【太宰治】鳶色的眼眸中空無一物，他“愛著”一切，但唯獨不愛自己。

  【太宰治】捂著胸口，唯一愛著自己的，怕是隻有胸腔裏這顆跳動的器官，隻要它還存在，那麽，他就是被愛的吧。

  森鷗外敏銳的察覺到了【太宰治】的走神，剛想說什麽，就被【費奧多爾】截走了話茬。

  “窺探他人的內心可是會被人不喜的，森先生。”【費奧多爾】臉上是不變的柔和，那笑容的弧度都沒有變一點，“請適可而止吧。”

  這話還真不像是那個總是瞄準人性弱點行動的魔人說的話。

  森鷗外挑眉：“我以為你們的關係不好？”沒想到【費奧多爾】居然還會保護【太宰治】，真是一個想起來都覺得別扭的說法。

  真太宰治直接打了個寒顫，做出不能接受的表情。

  【費奧多爾】輕歎，像是教堂中神父的悲憫：“吾等隻是在守護【太宰君】的‘心’。”

  “眼隻能用來觀看世界，血液隻能溫暖自身，發絲隻能維係不墮，唯有心可以指引方向。”【費奧多爾】不徐不緩的聲線顯得如此柔和，和他本人的形象完全不符，“如果這麽說的話，【太宰君】確實是我們的代理首領，這一點無可厚非。”

  代理首領？

  敏銳的捕捉到這個詞語，眾人的眼神頓時變了。

  然而【費奧多爾】的話似乎也並非虛言，【江戶川亂步】笑眯眯的點頭，【綾辻行人】毫無反應，【中原中也】輕嗤一聲也沒有反駁，他們的反應甚至可以算是默認了這點了。

  “【費佳】真是抬舉我了。”倒是【太宰治】本人緩緩搖頭，“我可沒有這個本事。”光維持自己不墜落便已經耗盡了全部的力氣，又哪來的心力去指引他人？

  “所以【太宰君】隻是代理啊。”【費奧多爾】一金一紫的異瞳微閃，明明是如此耀眼的顏色，配合他和煦如春風的笑容，也柔和了很多，“【太宰君】隻要活著就足夠了。”

  黑發的俄羅斯人虔誠的捧著手上的書籍：“神明會注視著我們的。”

  沒錯，隻要那顆心髒還在跳動，那麽“她”就還沒有隕落，就如神明不會跌落雲端一樣，黑發的男人可是發自內心如此祈願的啊。

  太宰治敏銳的聽到【中原中也】小聲說了句“瘋子”。

  太宰治頓時無言，你們個精神病人紮堆的還有資格說別人瘋子啊，雖然這個魔人確實不正常的嚇死人，當然按常人來說他可以算是很正常了。

  問題是，魔人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常人麽？

  “我倒是有個疑問。”太宰治突然插話。

  “你說眼睛是為了觀看世界，那麽，你的眼裏看到了什麽呢？”

  話音剛落，【費奧多爾】還沒有回答，【江戶川亂步】卻猛地抬眼，眼神冰冷犀利，仿佛能看透太宰治的靈魂。

  太宰治也覺得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這是麵對本世界江戶川亂步也沒有的危機感，畢竟再怎麽聰明，本世界的江戶川亂步也並非黑暗一方的人，性格使然，他的聰明也是不帶任何危險的。

  遠遠不如【江戶川亂步】，仿佛呼吸都帶著深入骨髓的罪孽和黑暗。

  太宰治忍不住想，如果森先生當初遇到的是這個【江戶川亂步】，骨子裏留著Mafia血液的人怕是要換人了。

  即使，太宰治能感覺到，這個【江戶川亂步】的狀態已經是五人中最好的了，哪怕和本世界的自己如此割裂，他還維持著自我，並非像魔人一樣，不知道被扭曲成什麽鬼樣子了。

  太宰治默默咋舌，反正就很惡心。

  【江戶川亂步】皺眉，俊秀的臉上略有煩躁：“亂步大人果然討厭你。”

  太宰治打著哈哈：“嘛嘛，那真是不好意思。”

  “你想知道我們看到了什麽？”【江戶川亂步】眯起異瞳，特別是綠色的左眼，非人的豎瞳緊縮，給人以被怪物盯上的錯覺。

  “沒錯哦。”太宰治笑得沒心沒肺。

  “理解。”

  “？”太宰治一愣，這個回答……

  “奇怪，你居然理解了麽？”插話的是本世界的江戶川亂步，他翠綠色的貓瞳瞪得圓圓的，“我都搞不懂他們在想什麽呢。”

  就算看穿了真相，江戶川亂步仍然不懂人心，雖然他已經在學習，但還有不足。

  “啊，亂步大人理解了。”【江戶川亂步】平靜的話語下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淡然，“因為人類就是這樣的生物，毫無拯救的價值，毫無原諒的必要，為了欲望而行動……當然，亂步大人也理解，人類中也有追求美好的個體，雖然相比較而言太過稀少罷了。”

  喂喂，這種話完全算得上是反社會反人類了吧，眾人感到害怕，要知道那可是【江戶川亂步】！

  “當然，隻要有這些稀少的個體，人類這個群體就還不算無藥可救。”

  該慶幸人類好歹掙回來點印象分麽？眾人擦冷汗。

  亂步倒是一言難盡的樣子：“我果然是不同的人。”就算他也理解，也絕對不會得出像【亂步】一樣的結論吧。

  “【亂步君】說的不錯。”【費奧多爾】接上了【亂步】的話，“【亂步君】是理解的話，我就是寬恕。”

  黑發的男人低垂下眼眸，露出溫和又虔誠的神情：“人生而為罪，罪孽深重又醜陋至極。”

  “我早就對人類有多麽卑劣，多麽自私，多麽無知有了足夠的認知。”

  “然而，罪應該被寬恕。”

  【費奧多爾】撫上左眼：“神會憐憫，神會包容，神會寬恕。”

  “我所注視的是神所看到的的世界，所以——”【費奧多爾】的聲音很輕，“我寬恕。”

  “無論什麽樣的罪孽都會寬恕，我會將他們引領到神指引的道路。”

  太宰治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這家夥，已經瘋的很徹底了吧。

  太宰治也知道了為什麽亂步先生會說不宜與他們為敵，畢竟就算再強的操心術也不能操縱不可預知的瘋子。

  況且，他們確實不會做什麽。

  不知道他們所承載的“神明”到底是怎樣的存在，至少【費奧多爾】會如同“神明”一樣寬恕，【江戶川亂步】會如“神明”一樣理解。

  他們看到的不是他們原本看到的醜陋的世界，而是“她”所看到的，美好的世界啊。

  太宰治突然有了個想法：“你說你所注視的是神看到的世界，那麽如果你看不到了呢？”如果……那隻眼睛，不在了呢。

  【費奧多爾】溫柔的笑容不變，隻是眸色更深邃了些：“那我就無法感覺到神的寬恕了。”

  “然後呢？”

  “有罪的人應該被懲罰。”

  “什麽懲罰？”

  “毀滅。”

  “……”

  人生生而為罪—有罪的人應該被懲罰—懲罰是毀滅—我會毀滅全部人類。

  不愧是你，魔人費奧多爾，邏輯還是一樣神！

  其他人突然由衷祈禱起來，請那隻眼睛永遠在這家夥身上待著吧，否則【費奧多爾】又不知道要策劃什麽可怕的事情了。

  太宰治再次感覺到了【費奧多爾】的異質，這個家夥正如之前【太宰治】所說那樣，完全不會拒絕——或許說，他會將一切不合理之事理所當然的接受和寬恕，某種意義上真的非常可怕。

  “那麽最後一個問題，請問，”黑發的青年眼神犀利，“你現在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呢？”

  所謂的非人之人，你到底變成了什麽？

  “這可讓我有些苦惱了，該怎麽解釋呢。”【費奧多爾】點了點臉頰，“畢竟世界之間是有差異的。”

  “按照我們世界的說法，我同化了真人，解釋的話是從對人類的恐懼中誕生的一種咒靈。”

  【費奧多爾】保持不變的微笑：“所以，我現在應該是詛咒本身吧。”

  “……”雖然這家夥好像解釋的很清楚，其實什麽都沒有說吧，這種地方還真沒被扭曲，意外的很魔人。

  倒是太宰治興味盎然：“你們那個世界還有這麽有趣的東西麽？咒靈……可以讓人毫無痛苦的自殺麽？”

  【費奧多爾】認真的想了想：“可以把你改造成毫無痛苦的改造人，前提是你的「人間失格」無效。”

  “切——那就算了。”一個太宰治失去了興趣。

  “請問你是怎麽同化那個……咒靈的呢？”森鷗外也發現了了【費奧多爾】幾乎有問必答的風格，孜孜不倦的收集情報。

  “因為他太淺薄了。”【費奧多爾】那隻紫紅色的眼眸深不見底，而另一隻金色的眼眸卻褶褶生輝，“連人類都不是的他，怎能理解人類的可怕之處呢？”

  “連恐懼的根源都不懂，太淺薄了。”

  是啊，他比任何都明白，人類到底是多麽可怕，卑鄙，冷酷的生物。在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另一個像這樣以吞噬同類來成長自身的物種。

  所以，人生而有罪。

  像“真人”這種誕生自對人類恐懼的咒靈，卻根本不了解人類的可怖之處，在【費奧多爾】麵前簡直和嬰兒一樣的無知且愚蠢。

  罪與罰是好朋友呢。

  俄羅斯人斂下眼底的冷酷，沒錯啊，說到底，他寬恕的，隻有人類。

  隻有人類。

  【●●的小黑屋——

  人類，真的可以被救贖麽？

  我曾經這樣想，這個世界總是如此，永遠布滿殺戮，陰謀，欺騙。

  我想要消除罪孽，哪怕隻有一點。

  為此，我要讓異能從世界上消失，沒有異能的話，無論如何世界都會好一點吧。

  哪怕會有那麽一點點的陣痛。

  可是，我錯了。

  在那樣絕望痛苦的結局麵前，卑微如我卻隻能對自己導致的結局痛苦流涕。

  那不是我。

  但，那是我將成為的我。

  隻要人類存在的地方，就會有罪孽。

  吾生而為人，生而為罪。

  人類，真的可以被救贖麽？

  神啊，我全知全能的神啊，為何不憐憫你的子民？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麽？

  如果這個世界上已經不存在能夠救贖吾等的神明，那麽所有人都應該迎來天罰。

  我絕對不會寬恕，這至深至暗的罪孽。

  “雖然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嗯，果然……還是打醒你吧，太過遙遠的事物並非人類能夠企及，身為人類的你還是乖乖幹點人事，別和神搶工作啊！”】

  ※※※※※※※※※※※※※※※※※※※※

  還有一章這個小插曲就完結了，當然人物未來可能客串。

  最多還有一章，講下這幾位的設定

  話說據說文野最新情報很震撼，沒空去看，有沒有小天使能跟我大概講一下

  感謝在2021-02-27 11:53:09~2021-02-28 18:35: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天樞 30瓶；堯依 20瓶；鶴的新娘子 10瓶；無恙 5瓶；鯨歌山海 2瓶；神代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