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義的遲到並沒有引起張仲繆的不快。

  實際上，走到他這個地步，除了台積電外，這個世上已經很少有事情能引起他心緒波動了。

  在他看來，這種千年難得一遇的奇才，有點脾氣性格，那都是情理之中。

  晚八點四十，軒武湖畔的香格裏拉“華榮閣”宴會廳。

  在沈心都不得不趕來作陪之時，宴會廳的門打開了。

  眾人齊齊看去，走在最前麵的正是韓義。

  張仲繆麵帶微笑的站了起來；

  一旁的衛嘉澤以及眾多台積電高管自然而然跟著起來。

  而隨著他們起身，桌上天義一眾高管也不例外。

  韓義麵帶微笑的快步上前，握住張仲繆伸出的右手，“抱歉抱歉，睡過頭了。”

  “……”張仲繆。

  “……”衛嘉澤。

  “……”沈心。

  “……”雷明。

  張仲繆很快笑了起來，“小友還真是……快人快語。”

  “昨晚搞實驗，一直到今天下午才睡。”解釋了一句，韓義伸手笑著虛引，“來，張董請坐。”

  眾人本來精彩紛呈的臉色，隨著韓義的解釋，再次變得笑意盎然。

  紛紛落座後，張仲繆感慨道：“上一次來金陵，還是2016年，一轉眼過去3年了，時光易逝啊！”

  韓義笑說：“青春有痕，無非墨筆染盡三千卷。如有盡力，便也算不負美好時光了。”

  張仲繆伸手拍掌笑道：“說得非常好。有才有華，有膽有識，韓總真得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啊！”

  韓義謙虛了一句，招呼眾人說：“來來來，大家都吃啊……”

  如上所說，能走到張仲繆這一步，中間不知經曆過多少世間最肮髒的事情，用鐵石心腸來形容他一點不過分。

  這樣的人隨口誇兩句，真得隻是隨口而已。

  吃飯不是目的，飯後的詳談才是彼此間的期待。

  所以吃的很快。

  從韓義入席到結束，一共才30分鍾。

  眾人沒誰覺得意外，

  真當是吃飯來了？

  按照張仲繆喜好挑選的華榮閣古色古香的會客室裏，兩杯香茗早已準備好。

  沒有秘書，也沒有任何各自公司員工在場，隻有韓義跟張仲繆兩人。

  兩人談了足有兩小時，至於具體談了什麽，外人無從得知。

  ……

  ……

  回去路上，韓義坐的沈心車子。

  目前整個公司領導層，真正能令韓義推心置腹的隻有沈心，所以在遇到大事時，也隻能跟她商量。

  沿著軒武湖湖心大道慢慢向前開，快要到“台菱橋”時，閉目養神中的韓義，突然問：“有煙嗎？”

  沈心從扶手裏拿出包扁平的女士香煙甩了過來。

  韓義點上抽了口才發現，是薄荷味的。

  舔舐了一下嘴唇上的甜味，韓義問：“你就不想知道我們談了什麽？”

  沈心緩緩靠邊停車，轉身拿過香煙點上一顆，徐徐吐出。

  “猜也能猜到。

  台積電內部現在鬥爭很激烈，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張仲繆大概想轉移矛盾，把積蓄的情緒引導出來；

  如果我所料不錯，他是想把你也拉下水對吧？”

  韓義對著反光鏡豎了下大拇指。

  降下車窗彈了下煙灰，等關上後才說：“這個老狐狸心黑著呢，自己一屁股屎，還惦記著我們技術。”

  “具體的呢？”

  韓義也沒瞞著她，“他想成立一家合資公司，共同開發碳納米晶體管。”

  沈心優雅的彈了彈煙灰，不屑道：“想的倒是挺美。”

  “我答應了。”

  “……”沈心。

  韓義無奈道：“沒辦法。

  目前全球隻有四家7納米超世代製程晶圓廠，要麽台積電、聯華電子，要麽英特爾、三星，你讓我怎麽選擇？”

  沈心對技術上事情不甚了了，經韓義解釋才知道裏麵的內情。

  韓義頓了一下說：“不過隻是托管股份，沒有投票權。”

  沈心很快想通裏麵的關節。

  以韓義的性格，不會輕易妥協；

  之所以還要做這個交易，也是從“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角度考慮。

  碳納米晶體管項目一旦啟動，天義體量就真正做大了，

  到時候，不是韓義說民資就是民資的，得“顧大局”。

  所以早早引入民間資本，然後再讓出去一部分利益，形成交叉控股；

  這樣一來，整個天義還是在他絕對掌控中，但是外圍會編織出一道道防護網。

  這一點可以參考阿哩吧吧。

  別看軟銀、雅虎持有大量阿哩吧吧股份，其實阿哩吧吧決策與執行權都在馬耘團隊手裏；

  另外，阿哩吧吧係統最賺錢的部分是支付寶；聰明如馬耘，在tb上市前就把支付寶私有化了。

  tb被取代是早晚的事，但是支付寶是屬於馬耘個人的，這個才是核心。

  韓義的核心在技術。

  現在和台積電成立股份公司，無非就是讓對方跟著一塊賺錢，但絕對不會把技術共享給對方。

  兩者，其實是一個道理。

  “你自己心裏有數就行。”

  沈心又點了一支煙，抽了一口後說：“我有些力不從心了。”

  作為走技工貿路線企業的ceo，對技術一竅不通顯然說不過去；

  另外，天義膨脹的速度越來越大，遠遠超過她的能力範疇，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韓義有些撓頭，這一時半會的，他到哪裏去找接替沈心的人？

  “要不再等等？”

  沈心見他為難，說：“周正磊跟雷明怎麽樣？”

  “周正磊做技術群ceo沒問題，做執行董事不行；

  雷明嘛……

  之前倒是想過。

  不過現在發現他性格過於圓滑，缺少那種決策性擔當。”

  沈心本打算推薦一個。

  不過想想還是沒說出口。

  在天義做執行董事，能力其實是排在第二位，韓義信不信得過才是主要問題。

  最後說：“那就再等等吧！”

  談話到此結束。

  ……

  ……

  何瀟瀟回潤州了，韓義今晚幹脆住在了清河嘉苑。

  換鞋的時候發現聶娟常穿的那雙淡黃色矮靴不在鞋架上，

  去她房間看了眼，果然不在家。

  韓義奇怪了下。

  他記得今天是禮拜天，按理說聶娟明天才上學呢。

  本想打個電話問問，一看這都快一點鍾了，再加上精神疲倦，便想著明天早上再問。

  衝了個澡，躺到床上後腦海裏一直考慮著碳納米晶體管的事情，翻來覆去睡不著。

  起來喝水時，見到隔壁敞開的房門才想起，剛剛忘記關門了。

  端著水杯走到房門口。

  “啪——”

  打開開關，房間裏收拾的清清爽爽、整整齊齊，床單上連一絲褶皺都沒有。

  韓義笑了笑，準備關燈走人。

  就在這時，他無意間朝穹頂上宮燈造型的水晶吊燈看了眼，臉上不由的出現一絲疑惑，

  抬腿走進去；

  站在吊燈下左右看了看，然後拉過書桌前的椅子放到燈下，

  站上去後，用手在燈具凹槽裏摸索了番，

  等再拿出來時，手上多了瓶“蘭蔻”香水和一部iphonex。

  韓義眉頭一下皺起。

  他非常肯定，上麵東西絕對不是他藏的；

  除他以外，隻能是聶娟了。

  轉頭在房間裏四處看了看，書桌上有一尊裝飾用大花瓶，上麵插了一捧嫩枝綠葉的假花。

  花瓶是他買的，但假花不是。

  走過去，把上麵假花拔掉，然後用手機照了照，裏麵好像有很多東西。

  韓義抱起花瓶走到床邊，“嘩啦啦”倒了下去。

  美元、日元、歐元鋼鏰，

  金銀紀念幣，

  玉器，

  瑪瑙，

  翡翠，

  各式各樣，什麽東西都有。

  用手撥了撥，裏麵有一小部分好像是他曾經丟失的。

  韓義走到床頭，連同被子及床單一起掀開，木板床上鋪了滿滿一層現金，足有一厘米厚；

  用小塑料袋一包包仔細裝好，平鋪在上麵。

  裏麵絕大部分是人民幣，隻有一小部分是美元。

  韓義拿起一遝掂量了下，大概一萬左右。

  又轉頭四處看了看，朝衣櫃走去。

  手搭在移門上，然後猛的掀開。

  還好，沒出現什麽嚇人的東西。

  除了掛在欄杆上的幾件外套，上下兩層擺著女孩的貼身衣物，以及襪子、生理衛生用品等等。

  用手撥了撥疊放整齊的貼身衣物，發現裏麵包了幾條男士內-褲；

  拿起來仔細一看，好像是他曾經丟失的……

  韓義臉色鐵青一片。

  恰巧此時，外麵門上傳來了鑰匙轉動的聲音；

  “哢噠——”

  防盜門開了，正是聶娟。

  見她臥室裏亮著燈，聶娟猛的抬頭看過來，和韓義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