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當年*
作者:科莫多龍      更新:2021-06-16 13:24      字數:6130
  路宸陪著嘉然坐了一會兒,但嘉然醞釀靈感時就仿佛老僧入定一樣,萬事萬物似乎都感受不到了。

  她覺得有些無聊,就沿著回廊散步,一麵進行著走位練習。

  月夜下的回廊蓮池景致極美,蓮花亭亭,隨波而顫,卷舒自在,帶著幾分天真灑然之意。她看了片刻,不知為何竟想起了前世死亡時,她在那片虛無中見到的那朵由無數銀光所組成的蓮花。

  想到這兒,路宸慢慢地停下了腳步。

  雖然她對外的公眾信仰跟隨霍棲海默認了佛教,但實際上她卻是個無神論者,佛家的因果輪回之說,她從來都隻是聽聽而已。

  但此刻,她望著無邊夜色之中的一池蓮花,心底卻忽然產生了一絲古怪的情緒。蓮花與佛教一直有著不解之緣,是佛經中清淨莊嚴的淨土寓意,而自己的重生,似乎也暗合著一些飄渺神秘、她參悟不透的東西。

  為什麽人死之後,卻還能保留記憶而生?冥冥之中,究竟是什麽樣的力量,讓她跳出了生死,卻仍未忘卻前塵?

  也許夜色容易讓人想太多,路宸忽然覺得眼前一片迷茫,心底也對那未知的力量產生了一絲敬畏、與莫名的不安。

  她甩甩頭,覺得自己最近可能太累了,現在已經很晚了,她應該趕緊回酒店,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上一覺,繼續應付明天繁重的拍戲任務才對。

  想到這兒,路宸立刻往回走去,不管嘉然的靈感有沒有醞釀出來,她都必須拖著她回去。但她一眼看去,回廊正中的水榭石座上卻沒有人,她詫異地加快了腳步,走到近前,卻看到嘉然竟蜷在地上,雙手捧著頭,渾身都在顫抖,似乎正經受著極大的痛苦。

  “嘉然!”路宸驚呼,忙跑過去扶起嘉然。嘉然臉色蒼白,雙目緊閉,嘴唇已被咬出了血,而她臉上身上全都是冷汗,整個人仿佛剛從水裏撈上來一樣,渾身又濕又冷。

  “路寶……”嘉然的聲音也遊絲般的虛弱,“我……的頭……好疼,好像要裂開了……快給我藥……”

  路宸一陣心慌,趕緊掏出了手機,撥打了李博成的電話,快速地說完情況,她把嘉然靠在自己身上,扶著她緩緩站起。

  夜風很冷,路宸怕嘉然著涼,吃力地脫下自己的外套圍住她。嘉然一動不動,似乎已疼得昏迷了過去,根本站立不住,輕飄飄地就要從路宸身上滑下去,路宸趕緊摟住她。

  遠遠的,回廊對麵忽然傳來了一陣動靜,路宸望去,隱約能看到幾個人正往這邊走來,即使光亮模糊,路宸也一眼認出了那些人身上的攝影機等物品。

  夜裏很靜,盡管隔著一段不近的距離,她仍聽到了那幾個人的對話——

  “剛才那女的是誰啊?上來就讓咱們采訪她,她腦子沒病吧?”

  “這年頭想出名想瘋了的人多了,以為是個《無涯期》裏的群演咱們就得追啊,臉真大!”

  “就是,本來想著問她聲路宸在哪兒,結果她還給咱們甩臉子,一看就是那種上不得台麵的十八線……”

  她摟扶著嘉然,趕緊往另一邊退去。嘉然現在的情況最好不要被不相關的人看見,尤其是那些最擅胡編亂造的記者。

  嘉然身材和她差不多,但她此刻毫無意識,路宸扶著她也極其費力,好半天才走過了回廊,到了蓮池的另一邊。這邊的假山樹木比較多,不熟悉環境的記者一時半會兒也發現不了。

  她累得四肢酸軟,靠在一塊假山上,一手摟著嘉然,一麵掏出手機,準備聯係李博成,告訴他這兒有記者的事。但她剛拿出手機,身後卻忽然響起了一聲憤怒的叫聲——

  “路宸,你去死吧!!!”

  與此同時,一個身影用力向她撞了過來。

  路宸赫然轉身,本能就往旁邊躲,但她一手還拉著嘉然,而水邊的土地又極滑,被那人一撞,她整個人立刻不由自主往蓮花池摔了下去。

  掉下去的同時,她本能地踢出了一記勾腳,隻聽到一聲驚呼,那人反而比她先摔下了蓮池。

  那聲驚呼挺熟悉的,似乎是琳琳。

  路宸腦中最後閃過了這個念頭,就和嘉然一起摔了下去,而在掉入水中的同時,她似乎看到了另一個人影,正快步向這邊跑來。

  靳若蓮跑到蓮池,望著泛著漣漪的水麵,得意的笑了。

  在聽到嘉然想在蓮池找靈感時,她就有了主意。從五年前那夜開始,隻要陵奈然一構思劇本,就會頭疼欲裂,痛不欲生。當年《魏晉女事》的編劇培訓班裏,她每天都被頭疼折磨的臉色蒼白冷汗淋漓,前前後後暈倒了十幾次,最後被她爺爺李老派人強行送進了醫院。

  為陵奈然進行檢查的都是全球知名的西醫專家與中醫國手,可惜所有結果都表示陵奈然身體健康得遠超常人,所以最後,也隻能得出她構思劇本時太過專注、腦力耗費過度的結論。畢竟她不寫劇本時,和正常人完全一樣。

  靳若蓮撫摸著胸前的玉墜,那笑意始終收不住。

  她一直跟著琳琳,看到她主動與記者攀談,人家卻根本不搭理她,隻是問她在哪裏能找到路宸。而她氣得臉色發白,轉身就跑了。

  她知道此刻的琳琳一定已失去了理智,隻想好好教訓下路宸。而果然不出她所料:陵奈然再度因頭疼而昏了過去,擔心陵奈然的路宸猝不及防,竟然被琳琳推下了水,這結果比她想象得還要好。

  她緩緩摘下了玉墜,蹲下身,伸出手將玉墜懸在了水麵上,玉墜立時散發出一陣柔和瑩潤的光芒,在夜色中,看著竟有幾分神聖。

  靳若蓮有些著迷地看著這片光芒,五年了,她終於又看到了這樣的景象。

  自己剛重生時,曾反複研究過這塊玉墜,也幻想過它是不是一個空間或係統的開關。可她用盡了各種方法,這塊玉墜都再沒像她重生那天那樣散發出光芒。

  她一時想不出其他方法,隻能先繼續原本的生活,那時她剛好又接到了一個劇本任務,需要去圖書館查閱資料。那天在圖書館,她找不到需要的書,去找管理員時看到那個女孩正趴在桌上睡覺,她上前想叫醒她,但那塊玉墜卻忽然間發光了,光芒很短暫,持續了幾秒就又恢複了原狀,讓她幾疑是自己的錯覺。

  然而在那一刻,她忽然神誌清明了起來,對於劇本一下子就有了新的想法。

  後來她的劇本難得的一次通過,而她也越來越美,頭腦也越來越清醒,整個人竟漸漸發生了蛻變。

  而她重生一個月後,在一個滿月之夜,她做了一個夢。夢中是一片虛無,她站在其中,隻覺得體內各處都有種力量在遊走,將玉墜的信息傳遞到她的腦海中。

  這塊玉墜是一件聖物,因何而來已不可知,隻知道它擁有著難以想象的強大力量,但千年歲月,它的力量也消散的差不多了,而它拚盡了殘存的最後力量逆轉時空,因為它有必須要做到的事。

  最後那塊玉墜對她說:目前它的力量太單薄,隻能起到些養顏健體的作用,而它需要更多的力量,去完成心願。

  夢中自己問它:那你需要什麽樣的力量呢?玉墜仿佛沉默了片刻,才在她腦海中說:如果遇到,它會告訴她;而做為回報,它也會幫助她。

  夢醒之後,她心裏登時開了花。她終於明白了自己碌碌無為的前生隻是為了今世的綻放,既然自己是被命運選中的人,那麽必然會擁有一個璀璨耀眼的人生。

  那什麽樣的人生才算精彩呢?

  於是她第一時間,就想起了陵奈然。

  其實前世,在陵奈然還沒出名的時候,她就已經認識了這位之後叱吒影視圈的影視女王。

  那是在不知第幾十版的《包青天》劇組裏,她被導演訓得狗血淋頭,說她怎麽能把套路化的劇本寫得這麽爛,網上隨便找篇同人文都比她的劇本能看。

  她低著頭隻能不斷道歉,好不容易挨完訓,她垂頭喪氣地在片場亂走,隻想找到一個清靜的地方大哭一場。

  而在一個隱秘的角落,她看到了陵奈然。

  當時她被白明莘擠得緊貼在牆上,她笑著掙紮,讓白明莘快回去拍戲,但白明莘卻不停地糾纏著她,兩人鬧作一團,最後變成了緊摟著深吻。俊男美女軀體交-纏的模樣,異常的賞心悅目。

  一通長吻之後,白明莘終於放開了她,但又狠狠地親了她好幾下,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她帶著笑容一轉頭,就看到了呆站在另一邊的自己,神色間不由掠過了一絲赧然,但看到自己手中的劇本,很快就恢複了自然,當時她笑著問自己,“你是《包青天.幽蘭劫》的編劇?”

  那女孩很年輕,可能也隻有二十歲左右,身材高挑,四肢修長,眉目間神采飛揚,氣質極出眾。尤其因為剛剛的親熱,她巴掌大的鵝蛋臉上煥發著柔潤嬌媚的光彩,看起來明豔誘-人。

  真是個好漂亮出色的女孩。

  自己不由自主對這個女孩產生了好感,兩人聊天時自己才知道原來她是白明莘的女友,白明莘在這部劇中飾演的魅力反派,還是她建議的。

  “原來這個劇本是你寫的。”她笑著:“我看了大綱,覺得你的想法挺有意思,才讓接拍的。”

  在知道自己被導演訓了一通後,她思索了一陣,提出了幾點意見,卻令自己登時豁然開朗,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沒想到這個女孩竟然有極強的劇情掌控能力,而且切入點新奇精準,布線設勾都高明之極。

  自己登時對她刮目相看,“沒想到李小姐對我的劇本有這麽深的見解。”

  她卻笑得自信耀眼,“我可是要稱為王牌製片人的女人呢,記住我的筆名吧,陵奈然。”

  後來,自己在她幫助下寫出的劇本得到了導演的嘉許,但自己卻覺得這女孩自信得有些過頭了,可誰知道之後的她果然一步一步,成為了華夏影視圈中最耀眼最傳奇的女王。而每當自己回想起與她初相見的情形,心頭都會浮上一層說不出的鬱悶——那是麵對著實力距離需以光年計算的強者時,被全方麵碾壓完爆的無奈與不甘。

  不過好在,自己才是被命運選中的人。

  重生後自己開始借用陵奈然的劇本,首先選擇的,就是小成本的《梨花飄落》。自己照著她當年的企劃尋找導演、發掘演員,雖然可能因為早了幾年的關係,《梨》並沒能像陵奈然那樣衝出國門,揚名國際,但仍讓自己的事業煥發出了完全不一樣的光彩。

  可在自己正沉浸在成功的美妙感覺中時,陵奈然卻忽然把自己約了出來。

  那時她俏臉仿佛凝著層寒霜,冷冷地望著自己,冷冽強大的氣場讓自己心下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她冷冷地問:“靳編劇,《梨花飄落》真是你寫的嗎?”

  當時自己心裏登時一驚,沒想到陵奈然竟這麽早就開始了《梨》的構思。但她強自鎮定下來,微笑著說道:“當然是我自己寫的啊。李小姐,你這麽問,有點不合適吧?”

  她望著她,杏眼中是一片探究之色,“我看過你的《幽蘭劫》,《梨花》之後,我又看了你其他的劇本。你之前的寫作手法、劇情處理、分場排列都和《梨花》完全不同。再怎麽風格多變的編劇,都有自己改不了的習慣……”她語調冷然,透著絲徹骨的寒意,緊緊地盯著她:“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竟能搶先寫出我的劇本?”

  自己一陣顫抖,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她仍緊盯著她,道:“做編劇的,腦洞都很大,再詭異的事情也必然有原因。我想你一定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不過你不該惹到我!”

  她的話鏗鏘有力,讓自己恐懼更甚。而衝動之下,她忽然掉頭跑了,邊跑邊罵著自己,自己太大意了,竟忘了陵奈然不僅本人優秀,還有著強大的背景,她家隨便一個長輩動動指頭,都能讓自己萬劫不複。

  慌亂中她從樓層側門跑了出去,門外是安全梯,因時間關係杳無人跡。

  陵奈然跟著追了出來,看到她無處可逃,放緩了腳步。她望著自己,正要說話,但一陣鈴響,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接起,輕輕道:“,我在xx,正在處理一件挺好笑的事。”

  她說話時始終緊盯著自己,她那時隻有二十歲,但周身的氣場,已初露了日後的霸氣凜然。

  自己一瞬間竟有種走投無路的感覺,而就在這時,腦中忽然傳來了玉墜的意識:就是她,她有我需要的強大力量。

  當時自己似乎被什麽控製了,隻覺得意識一時抽離而出,耳邊傳來了幾聲肢體撞擊與驚叫聲。等自己恢複神誌時,卻看到陵奈然摔在一旁,一動不動,似已昏迷了過去,她的手機掉在台階上,白明莘的聲音焦急地響起:“然然,然然,你怎麽了……然然……”

  腦海中玉墜仍在催促,她一咬牙,蹲下-身掰過陵奈然的臉,把玉墜拿出來懸在她臉孔上方,玉墜登時光芒大亮,慢慢將陵奈然裹入了其中。

  這光芒極為耀目,且持續時間極長,遠遠超過了她曾吸取過的幾個人。

  光芒之下,隻見陵奈然的臉色漸漸地蒼白憔悴了起來,眉毛緊緊蹙著,嘴裏也發出了痛苦的呻-吟,她開始掙紮了起來,卻根本掙不開光芒的包裹。

  而她的狼狽落入她眼裏,隻讓她感覺心頭說不出的暢快。陵奈然,你再出色又如何,在強大的命運麵前,你也隻不過是一隻螞蟻罷了。

  光芒漸漸消散時,玉墜又在腦海中閃動著:好強大的力量啊,這個女孩的天賦好驚人。但她似乎讓你很恐懼困惱,需要讓她消失嗎?

  她搖了搖頭,在腦海中問道:可以把她的記憶封住嗎?讓她再也想不起來今晚、以及與我相關的事?

  玉墜還沒回答,門聲一響,白明莘焦急的身影出現在安全梯上,看到兩人的樣子,他大驚失色,迅速衝過來抱住陵奈然:“然然!”他焦急地叫著,一麵轉頭盯著她,“靳若蓮?你對然然做了什麽?!”

  靳若蓮已得到了玉墜的答複,心下大定,她抬起頭,看著眼前俊美卻不見了從容的男人,微微地笑了:“白明莘,我可給了你一個能得到陵奈然的機會呢?”

  白明莘登時愣住了:“你什麽意思?”

  她看著他,慢慢地笑了,笑容像引-誘著賭徒下注的莊家,“你沒發現嗎?你的女友實在太優秀了,雖然你也是個黃金單身漢,但跟她比起來,你卻差她太多了。說的明白點,才華、家世、能力,你有哪點及得上她?雖然你愛她,可你以為僅憑著愛就能得到她嗎?”

  前世,陵奈然與白明莘同居十年,白明莘求婚多次,卻始終得不到她點頭。陵奈然是專注事業的女王,感情、家庭這些對一般女人來說最重要的人生目標,根本在她心裏起不了一絲波瀾,而陵奈然的耀眼光芒也讓她得到了太多愛慕青睞,白明莘雖然是陵奈然公開承認的惟一男友,但他卻一直非常緊張兩人的關係,深怕陵奈然會離他而去。

  雖然彼時的白明莘也是影帝與廣受追崇的男神級巨星,但他與陵奈然的感情關係,卻是典型的女強男弱。

  白明莘緊抱著嘉然,靳若蓮的話在他心裏一片翻天覆地,他不想理會她的話,但卻發現自己竟無法反駁她。然然還這麽年輕,卻已看得出驚人的潛力,無論是李博成還是其他的製片導演,都對她讚不絕口。雖然不想承認,但對於這段感情,他時常都覺得缺乏安全感。

  靳若蓮悠然地看著他,安靜地道:“我和她之間的事,已經圓滿解決了。她今後,還會是那個明豔開朗的豪門公主,她已經擁有了太多,好好當她的大小姐,以後的影帝夫人,不也是一種成功的人生嗎?”

  白明莘看著她,猶豫良久終於道:“你是說,然然不會有事?”

  她微微一笑,“你還是快把她送到醫院去吧,放心,她不會有事,隻是她醒來後,記得勸她早些放棄影視這條路吧。這對她對你來說,都是好事。”

  說著,她又怡然一笑,“影視圈並不適合她,我想你也這麽覺得,對不對?”

  白明莘最後看了她一眼,丟下一句“如果然然有事,我不會放過你。”就抱起嘉然快速離去了。

  那一夜就這樣掩蓋在了時間中,她憑借《梨花飄落》成為了耀眼的影視製作新人,事業順風順水,而她也越來越美麗,得到了無數優質男性的青睞。她曾深深幻想過的生活,終於在命運的看重下得以實現。

  再見到陵奈然,是在《魏晉女事》劇組。做為李博成推薦來的新人編劇之一,那女孩仍然明朗飛揚,望向她的眼神中,是最單純的笑意。

  而她笑著與她握手,心下卻已饒有興味地等待著一場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