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的居民雖然嘴上嫌棄這個節日，認為隻是我的瞎胡鬧，但當收獲祭的消息傳播出去之後，還是有許多人紛至遝來。

  等我收繳完他們攜帶的違禁商品之後，才發現玫瑰廣場已經集齊了不少人，卡特神父都嘖嘖稱奇地過來圍觀。

  “安娜太太，您今天來的這麽早呀？”

  巴基爾先生的夫人作為鎮上三幻神之一，替身擁有者，在丈夫和女兒以外的人麵前，態度還是十分溫和，從不濫用替身能力。

  她麵帶笑容地和我打起了招呼。

  “馬庫斯，多虧了你辦的這場收獲祭，我已經很久沒有像樣地購物了。”

  她總是表情煩悶的臉上露出笑容，“雖然商品規模和城裏沒辦法比，也不是像樣的品牌……哦，別放在心上，我不是在故意挑剔什麽……”

  說著說著，她就不再理我，似乎看上了商隊帶來的一個床頭櫃，饒有興趣地熟練盤問起了材質、工藝、價格。

  巴基爾先生也姍姍來遲，站在鮑爾麵前的食品攤位發呆，背影與任何一個被拉進商場的中年男人無異。

  難道是被安娜太太強行抓來，在生悶氣？

  “巴基爾先生，您今天沒上馬德斯山考察植物呀？”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巴基爾先生還是一副登山裝，轉頭卻目放精光地看著我：“本來是要上山的，但瑪麗一再強調今天的活動，我就先過來了……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

  好樣的，瑪麗！

  雖然我還沒辦法從人群中找出你，但是你要記一功！

  “意外收獲？教授您指的是什麽呀？”我好奇道。

  巴基爾先生興奮地指著食品攤上的一堆莓果。

  呃，我認得這些東西，不過是科裏洛山上常見的各種各樣雜生漿果的混合，缺乏食物的時候可以充饑，就算生吃味道也很好，卻不頂飽，生的吃多了還容易胃酸回流，所以部落一直拿來當甜品食用。

  “你看到赤紅色的那些小果子嗎？如果我沒看錯，那是生物學上記載已經滅絕的低酸馬林果，沒想到能在這裏看見！”

  鮑爾先前被我訓斥了一番，此時的態度正盡量擺端正。他見到巴基爾先生興致勃勃的樣子就知道生意來了，連忙上前詢問：“先生，你打算來點莓果嗎？”

  “買！”

  “好嘞，這裏也沒多少，打包算您四十元，還是要買多少我按斤直接稱！”

  巴基爾先生咂了咂嘴，摸索半天從懷裏拿出九枚大錢。

  “不需要這麽多……”

  我隻感覺奇怪的嗩呐聲和二胡聲先後響起。

  “幫我把裏麵紅色的這種小果子挑出來，稱一下斤兩。記住了，隻要這種，其他的一點都不要，再幫我包好。對了，記得找錢……”

  “……你莫不是特地來消遣我！”

  這劇情不對啊！

  好家夥，要不是我及時阻止，兩邊差點打起來，最後還是安娜太太看不下去了，掏錢買下了所有的莓果，然後巴基爾先生就像沒事人一樣，喜滋滋地回家分揀莓果了。

  安娜太太雖然每天和丈夫吵架，又總在經濟上迫害他，但最願意了解、包容巴基爾先生的，還是她自己吧？

  解決了又一起糾紛，我感覺胸前的警長徽章更加鮮豔了！

  回到了給自己設置的交易公證處，琳還稱職地守在位置上，即便到現在還沒有人來登記交易信息。

  “琳，一單生意都沒有呀？那你也去逛逛吧，這邊我來看著。”

  琳重重地點了點頭，“好呀，那我去看看珀布莉那邊需不需要幫忙！”

  隨著參加收獲祭的人多起來，願意幫忙的幾個女孩也被我派往不同崗位。

  琳在交易處幫我做記錄，艾麗擔任緊急醫療人員，卡蓮和鬆鴉一道規範市場秩序，珀布莉負責人員引導，瑪麗負責利用自身優勢，躲在人群裏檢舉不法……

  除了最後一個似乎不太靠譜，我覺得其他的安排都堪稱完美。

  “幫我登記一下，三塊優質鋼錠，換一件夾克。”

  離譜的交易出現了！

  我一抬頭，是弗蘭奇那張笑眯眯的臉。

  我狐疑地說道：“三塊鋼換一件破夾克？你這夾克的線是金子做的，還是扣子是金子做的？”

  “客人非要買，我也沒辦法。”

  弗蘭奇伸手一指，我順著方向一看，交易的另一方竟然是打著繃帶的格雷，此時他正愛不釋手地拿著件夾克端詳著。

  “格雷，是你這敗家小子買的呀！依我看你爺爺遲早抽出你的脊椎，把你打造成虎魄。”

  我上前搶過夾克，檢查起了物品的物品屬性麵板。

  【物品名稱：防彈夾克（一般）】

  【物品描述：一件全身包覆了裝甲板的堅韌的織物夾克，雖然沒有全身盔甲嚴密，但能在提供強大防護的同時兼顧了舒適性。使用要點是輕拿輕放。】

  【耐久：200200】

  【市場價值：290銀】

  【物理質量：7.00kg】

  【工作量（製作）：234】

  【衣著層級：外套】

  【衣著覆蓋：軀幹、頸部、左肩、左臂、右肩、右臂】

  【護甲-利器：40%】

  【護甲-鈍器：8%】

  【護甲-熱能：10%】

  【隔溫-寒冷：14.4攝氏度】

  【隔溫-炎熱：3.0攝氏度】

  【移動速度：-0.12】

  從工藝上來看，這件防彈夾克雖然在重量上沒有絲毫優勢——畢竟褐池部落不可能開發出凱夫拉纖維和碳化硼陶瓷防彈技術，從而製造出輕量化設備，但這件衣服在外觀上實現了完美融合，根本看不出有防彈效果。

  “老大你看，像這樣的衣服誰看見都會想買的吧！”

  抱歉，隻有你會。

  話說格雷你是不是傻？買一件十四斤重的夾克衫用來防彈？

  穿上去都能去挑戰天下第一武道會來了吧？

  “我剛才不是把夾帶的軍火都給你沒收了嗎？你怎麽還藏著一件？一甲頂三弩，三甲進地府你懂嗎？”

  我先質問弗蘭奇道。

  弗蘭奇仍舊無辜地說道，“這不能怪我呀先生。我本來好端端穿在身上，是這位小哥非要買下來的。我作為一個旅行商人，穿著防彈衣出門很合理的吧？”

  ……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然無言以對。

  “你要買來研究？”我轉頭問格雷。

  格雷點了點頭：“會有很大幫助。戰甲升級就需要這件防彈衣來參照！”

  想到開門的生意不能拆，我這才同意登記交易，讓以物換物的清單出現了第一道成果。

  或許這真是一個好兆頭，緊接著第二筆、第三筆就陸續到來，由我不亦樂乎地一一記錄在冊。

  等全部造冊完畢，我發現貿易量最大的幾筆，居然無一例外是老頭們達成的。鎮上居民在褐池部落采購物資的同時，礦石鎮的兩個老頭展現出了相當的商業競爭力，幾乎要扭轉貿易逆差。

  相反，來時信心滿滿的迪克老板一天隻賣出去幾桶葡萄酒，原因是葡萄酒不如濃烈刺激的龍舌蘭酒吸引他們，氣得迪克老板直呼鄙陋。

  比如貝特霍爾德悄悄吩咐人，在塞巴拉的鍛冶屋裏訂購了一批斧子、鐮刀、鐵錘，據說還有意向訂做一台紡織加工機。

  第二暢銷的，就是鎮上另一個老頭穆奇，開辦的尤德爾牧場的牧種了。

  邊緣世界的動物雖然種類多樣，但大多數都是野性難馴的家夥，少數溫順可馴化的羊駝、雪牛、駱駝，也多隻能作為馱運力量，不具備太多的經濟價值。

  而穆奇老頭培育出來的優良品種，不管是奶牛還是綿羊，都品相極佳，具備很高的經濟價值，讓貝特霍爾德瞬間眼睛發光，帶人前去牧場逛了好久，當場訂下了奶牛、綿羊雌雄十對，想帶回去繁育看看。

  隻能說，不愧是在聯邦都有競爭力的牧場嗎？我的礦石牧場這方麵還任重而道遠啊……

  但奇怪的是，達成了交易的老頭，事後都在私底下找到了我，方式各異地打聽起對方的底細，似乎心裏有點戒備。

  穆奇還是爽朗地大聲笑著，問我哪裏結交的忘年朋友，塞巴拉偷偷告訴我要小心那人，打起架來離遠一點。而貝特霍爾德直接問我，他們倆是幹什麽的。

  對於這事我很不理解，特別是貝特霍爾德這個老陰逼，居然還會忌憚小鎮上的老頭？

  緊隨其後的排名物資，才輪到迪克老板酒莊的葡萄酒和多特醫生帶來試驗的醒神劑、回力劑。

  其中吊詭的一點，是多特醫生在賣完藥物後，竟然與戈葛亞斯針對藥物的效果與用量談論得相當深入，就差當場抓一個病人進行實驗了。

  到後來我才了解到，戈葛亞斯這個其貌不揚的老人，原先是巨河部落裏一個相當有名的成癮品醫生，治病的同時會開一些讓人“欲罷不能”的藥物，最後因為從事可疑的研究被部落巫醫舉報，連夜出逃，才來投奔貝特霍爾德。

  果然同行才是赤裸裸的仇恨。

  第一天的交易相當順利，下午三點前就已經銷售完畢，隻剩下一些不太受歡迎的商品還擺在台麵上。

  “馬庫斯，你也別太灰心，大家至少都買到了想要的東西。”

  托馬斯小火車穿著正式的紅色正裝到來，肥胖的身體繃得像個蹄膀，試圖安慰我。

  “都看得出來你的努力，鎮上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的節日了。”

  好吧，這個“不受歡迎”的比例有點高，但我還是相當滿意的。

  商業的正麵價值在於互通有無，將商品從一個地方運輸到另一個地方，而非專心致誌地追逐差價。褐池部落帶來的貨物種類有些固然離譜，但總體的規模還是形成了，雙邊隻需要繼續磨合適應，總會形成像樣集市的。

  你看，那邊的傑夫老板已經滿懷期待地和戈葛亞斯探討起，從部落購進神奇巧克力的業務……

  貝特霍爾德也點檢起了貨物，最後統計了一下手裏賺到的貨幣，發現扣除了付給塞巴拉、穆奇他們的定金，還有相當部分的盈利空間，最後全部放在我的麵前。

  “馬庫斯，你確定這些貨物價值要由你來兌現嗎？褐池部落現在經濟狀況良好，完全可以承擔這部分虧損的。”

  貝特霍爾德的意思很明顯，這場活動虧的錢由他們支付，相當於拿出商隊貨物利潤來做慈善——他願意這麽說，也是由於從礦石鎮訂購的東西，已經彌補大部分的損失了，基本上可以視作不虧不賺。

  但我沒有鬆口，從桌上奪過厚厚的那疊鈔票，清算一遍後塞進口袋裏。

  我直截了當地說道：“不用為我考慮，這些錢我肯定是要收回來的。對應的物資，就用我牧場裏的棉花來兌現，拿回去對你們的成衣加工業務還是有很大幫助的。”

  貝特霍爾德也沒有多說，就按一箱五百元的價格計算出了可兌換的產量，讓商隊的人員去牧場上現場收割棉花——這種從收獲過程中感受的喜悅，倒是很符合收獲祭的內涵。

  “對了貝特霍爾德，賣不出去的這些貨物也放著，我一起收購。”

  我隨口就把這些實用價值高於欣賞價值的風雪大衣、防塵大衣包圓，“幫我堆到港口去，到時候會有人來運輸。”

  貝特霍爾德深深看了我一眼，再次確認道：“可以。但你確定商隊還要如你說的運送貨物再來第二批？你知道的，我們完全可以調整供貨的方案，集中人力運輸更受歡迎的貨物，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什麽都采購。”

  我胸有成竹地說道：“在供給側占優勢的時候，你不需要迎合市場，市場自然就會自己迎合你。相信我，這個做法對我們都有好處的。”

  貝特霍爾德不解地說道：“但要是既有市場，又有適用的貨物，不是更好嗎？”

  我看著天邊飄過的雲彩，搖頭說道：“有很多事情，不是簡單的1+1=2效應。”

  想來以趙雲加劉禪的組合睡著都能七進七出，長大還不得千古一帝？

  轉眼間又到了海邊落日時，雲朵如同偷偷喝醉了酒，熏紅臉變成了晚霞躺臥在天邊，玫瑰廣場上的影子也越拉越長。

  眼見時間不早了，我先招呼了跟我忙了一天的女孩兒們，最後叫住了本想連夜趕回去的貝特霍爾德，邀請褐池部落的商隊成員。

  “我一直都認為，如果趕不上淩晨五六點的日出，就不如去看看晚上六點的夕陽，雖然生活很匆忙，也別錯過日落和夕陽。”

  “天黑了就不要呆在戶外，肚子餓了就要飽餐一頓，生活就這麽簡單。商隊修養一下明天再出發，大家都跟我到酒館去慶祝這次的收獲祭，今晚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