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怎麽樣？”

  我默默收起手裏的剪報，隨手就慣徹了剛才的原則，把線索撕得粉碎扔進了邊上的垃圾桶裏，問麵前吃著東西的格雷。

  格雷愣了一下，悄悄抹了抹嘴邊的番茄醬，“還……還行吧。”

  “說實話。”

  “……真香！”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邊上的人都往星光區的大劇場走，我們也去看看。”

  格雷意猶未盡地喝光了杯子裏的可樂，使勁晃了晃，倒出冰塊放在了嘴裏嚼著，才跟上了我的腳步。

  “……我們還有兩張券，待會兒帶你吃火雞腿！”我見這個沒見過世麵的鄉下少年有點心酸，忍不住說道。

  “謝謝馬庫斯老大！”

  很好，很有精神！

  格雷的士氣肉眼可見地恢複了！

  匯入了熙攘的人群後，我聽到邊上的孩子喋喋不休地纏著父母：“爸爸媽媽，我要去看狂歡！看彩車！快帶我去！”

  西裝革履的父親可能是下班從工作崗位直接過來的，眼神略帶寵溺地看著孩子，“好的寶貝，我保證會有最好的位置！”

  隨後一手抱起孩子，一手握緊了妻子的手，一同向露天劇場的方向走去。

  另外的一群年輕人，卻產生了點分歧。

  一個說：“現在的驚魂古堡排隊的人很少！我們趕緊去！”。

  另一個說：“不行，你們去吧，我答應了女朋友要參加狂歡。”

  隨後兩個人同時將目光投向最後一個年輕人，那個小夥子思考了一會兒，才對著有女朋友的現充說道：“那我也去狂歡節好了！驚魂古堡沒意思，要是午夜病院還開著該多好……”

  喜歡刺激的年輕人也咂了咂嘴說道：“午夜病院我也想去啊……可惜那次意外發生後，就停業整修到現在，估計不會再開了……”

  我聽到這裏，聯想到了格雷剛才的遭遇，連忙叫住了這群年輕人詢問道：“你好，能不能告訴我你們剛才說的地方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不開業？”

  年輕人疑惑地看著我，忽然好奇地問道：“哇，你們這是參加狂歡的變裝嗎？酷！”

  我對著這個寧可吃狗糧也不照顧單身狗的小夥子，“我這身銀鱗胸甲五金一件，先到先得售完為止，要不要買一件呀盆油？！”

  “……不了，你這身看上去太遜了，我是說你朋友的部落裝扮很酷。你問的鬼屋醫院也沒什麽好隱瞞的，據說兩個月前有一個瘋子混到了裏麵去，穿著醫生的衣服拿著大錘，到處追殺鬼屋工作人員，還打傷了一個遊客。”

  “好的，祝你們狗糧管飽，小混蛋們！”

  我儒雅隨和地和年輕人們告別，帶著格雷向午夜醫院鬼屋所在的驚駭區走去。

  “老大，你不是說要去看狂歡嗎？”格雷問道。

  我微微一笑，有些東西的表裏是相反的，但不方便多做解釋。

  剛才的報道上透露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信息，可以肯定這場午夜開始的狂歡不同尋常。但是這間唯一封閉的鬼屋，就顯得尤為引人注目了……

  我們經過了一個道路交叉口時，終於與混雜的人群分開，轉入一條安靜的小巷，僅有三兩個人在這裏坐著休息。

  路邊是一個巨大的展銷櫥櫃，布置著一些金銀珠寶的贗品用來營造出繁華街區的氛圍。格雷在經過時瞥了一眼櫥櫃，居然愣住了，使勁拽住了我的胳膊。

  我下意識回頭一看，猛然就看見櫥櫃裏出現了一張塗滿了猙獰油彩、對著窗外坐著誇張做作表情的小醜臉！

  這張臉不停變幻著表情，幅度大幾乎到要撕破臉皮，咧嘴大笑的時候還露出了尖細銳利的黃牙，用嘲弄而邪惡的眼神看著我們，發出無聲的狂笑！

  我毫不猶豫地退後了一步，朝著櫥櫃發出了正義的譴責，聲音輕易地就傳到了星光大道上。

  “你這是在給小醜抹黑！保安呢！保安在哪裏！”

  嗯，某種意義上我真不願意將這句話，用在一個滑稽可怕的矮胖子身上——這容易顯得我的口味很奇怪。

  一隊全副武裝的安保人員在我的呼喚下，瞬間就從街角衝了出來，對著商店上鎖的房間開始踹門，同時用手電筒照射著櫥窗，飛快包圍了這處房屋。

  櫥窗內的小醜衝著我們露出了憤恨的表情，在一顆氣球爆炸的掩藏下，迅速消失在了房屋的黑暗中。

  “……這是你剛才見到的小醜嗎？”我問格雷。

  格雷搖了搖頭，“是小醜，但是不太一樣。我見到的更……更蒼白一點。”

  看來還不止一個小醜……

  不過也對，能同時在我麵前偽裝格雷，又在格雷麵前偽裝安保人員，確實不是一個人能做到的。

  “我們的路線又暴露了，格雷。回去參加狂歡吧。”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又回到了人群當中。

  這一次的隊伍更加壯大，幾乎人挨人、人擠人，大部分遊樂設施也沒有了排隊的遊客，仿佛大家都匯聚一堂，等待著狂歡慶典的到來。

  但此時的氛圍越來越詭異。

  我感覺感覺此時的空氣裏，散布著一種微妙而又帶有一絲驚悚的氣息，有點像是成熟到即將腐爛蘋果的香甜味道，正持續不斷地向我們的鼻腔裏鑽，刺激著遊客們的神經。

  周邊的遊客也越來越興奮，他們隨著音樂的節奏開始蹦跳、搖頭，為每一道舞台上出現的火光歇斯底裏地歡呼，不論男女老幼都在因一種不明的情緒而希冀，臉上帶著極為真誠的笑容。

  我和格雷逐漸被環境所感染，也加快了腳步，隨著人流向前推進，焦急且渴望地想要見到道路盡頭的舞台，見證這一場激動人心的狂歡！

  我被人群壓製得有些窒息，忍不住抬頭看著遠處的屋頂確認方位。

  一處模仿工業時期風格的樓房上，一盞窗戶裏忽然亮起了一盞燈。

  隨後我就見到了，這棟充當景觀建築的屋頂窗戶裏，猛然出現一個麵帶誇張而詭異笑容，燈光下也在牆上映照出了一個矮胖而醜陋的身影，在無人的屋子裏跳著狂亂的舞蹈，直到四肢支離破碎，血濺窗台……

  就在這瞬間，我就被人狠狠地推搡了一把，失去了視線裏的異狀。

  我發現焦燥的情緒和詭異的氛圍越來越明顯，人們的排隊前進沒能堅持多久，逐漸變成了相互擠撞，最後演變成了極為危險的相互推搡謾罵！

  在附近，我看見西裝革履的父親兩眼通紅地扯開了領帶，狠狠踹著前麵人的後背，憤怒於他們的擁堵停滯。而他懷裏的小孩，也用兒童特有的天真式的邪惡，為父親的野蠻行徑加油鼓勁。

  男子的妻子不知何時已經被混亂的人群擠開，此時正落在後麵，狀若瘋魔地用長指甲攻擊身邊阻擋她的人。

  目光越過人群，我還在路邊看到了剛才的小夥子們。

  他們可能是被人群踢出了主流，但這卻讓他們盡顯暴徒的風采，手裏舉著路邊搶來的招牌和戶外傘，癲狂地攻擊著最外側的遊客，毫無憐憫地擊碎陌生人的骨骼，再滿手鮮血地將他們拖出人群，試圖讓自己擠進去。

  在我視線範圍內，所有人都進入了魔怔的狀態，不論遭到了何等殘忍的攻擊都無動於衷，還能隨手就把同樣的攻擊施加在前麵遊客的身上。

  隨著鍾聲的猛然響起。

  狂歡……

  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