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春確實已經到了萬佛寺。

  此刻她才把帕子遞給達摩，禮貌行了個禮，“這是我家姑娘要對聖僧說的話，聖僧有何回話，且告訴奴，奴定會帶給姑娘。”

  達摩的心多跳了兩下，捏在手裏的帕子，溫度似乎也灼熱了幾分，他鞠躬回禮，禮貌淡淡，眸中卻隱隱有些期待。

  “多謝施主。”

  他緩緩展開帕子，絹帕左下角繡了個嫣字，淡淡的檀香味，像她身上的味道。

  熟悉的檀香味，又有些不同於佛殿裏的檀香，像帶了點獨屬於她自身的香味。

  達摩現在才想起，背她下山的那次，她的身上並不是這檀香味。

  從何時開始，她也喜歡用檀香了？

  他眸色柔和了幾分，看向帕子上女子的秀氣蠅頭小楷。

  “說來真是造化弄人，原來我是失了記憶的林家小姐，又與容意幾年前定了婚約，今日林家人會接我回江都。”

  “若回江都，妾披紅妝嫁人，攬榮華富貴，聖僧安居廟宇，得道歸佛，此生再無機會相見。”

  “妾之一腔相思情，空負聖僧一人，世人皆說妓子薄情寡幸，然妾為妓，卻有情，隻是不知，聖僧有心否？”

  字如其人，如她一般溫和似水，筆鋒之間，卻又透著無法改變的堅決。

  達摩捏起帕子，眉頭也擰在一塊，他的心從驚詫到酸澀，現在化為不知所措的迷茫。

  她要回江都嫁人了。

  嫁的還是容意。

  造化弄人，果然是造化弄人，從一開始上天就給她和容意定下了緣，原來緣分如此之深。

  “聖僧可想回話？”

  達摩垂眸默然，他摩挲著帕子，強製壓抑的感情中，似乎有什麽不可控製的東西，極力想迸發出來。

  妓子有情，聖僧有心否？

  僧人皆無情無心，若是有心，哪還稱的上是聖僧？

  江都，他不願嫣兒回江都嫁人啊！

  可佛能原諒他的背叛麽？他自己，如何原諒他背叛多年的信仰？

  他真是不配為佛門中人！

  達摩扯下腕間的檀木佛珠手串，用力有些大，線被扯斷，顆顆佛珠滾落在地，攬春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愣愣看著達摩垂眸糾結痛苦的臉色。

  “聖僧？”

  她試探性小心翼翼的喊了聲，達摩鬆開緊擰的眉頭，長歎一聲。

  說到底，還是他動情了。

  世間並無雙全法，或負如來，或負卿。

  既為僧，卻動情，已然負了佛祖，又怎能，再負她？

  他衝攬春鞠了一躬，神色輕鬆解脫的釋然，“施主請在此等候片刻。”

  攬春看他出了偏殿，去稍遠的地方，折了一枝花回來。

  粉白的花瓣瑩潤，花蕊淡黃，幾朵花苞還未開放，嬌俏可愛的很。

  達摩將花枝遞給攬春，耳根微紅，話語不自然的僵硬。

  “勞煩施主，將這枝花帶給嫣兒，她……見此花，應會明白小僧想說的。”

  攬春嫌棄的看了眼這花，“聖僧不如直接寫份紙墨，奴好帶給我家姑娘。”

  這送枝花，姑娘能知道是什麽意思麽？

  達摩別過眼去，不好意思將話說出來，隻垂眸淡淡道，“她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