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時節，入了夜，寒霜降。

  今夜月明星稀，一輪圓月懸在半空，銀冷的月光映在寒霜上，四周充斥著綿綿密密的冷。

  將軍府的高牆上，輕飄飄的落下來一個黑衣人，麵具擋住了他的臉，他腳步迅速，如鬼魅一般的，隱去了窄巷裏。

  入夜後，官道上沒有行人，車馬稀少，隻偶爾會有商家運送貨物的馬車出城。

  秦國都城近期安定，沒出什麽事，如今夜深了，在城門樓盤查的守衛們，有些打瞌睡的懶散。

  馬蹄得得的聲音，在靜謐的夜裏聲響很大，等在窄巷裏的高漸離看準機會，身形利落的鑽進了馬車下盤，順利的出了城門。

  洛家村是國都外的一個小村莊，他和言歡進國都之前，曾因為避雨，在那待過幾天。

  村子裏靜謐一片，疏影橫斜，月光搖曳，他踩著月光，一步步的走去了從前住過的院子。

  柴門掩著，像是等待未回家的男主人。

  門口的小黑狗縮在窩裏，睡得正香，在夢裏嗚嗚咽咽的，哪怕陌生人進了門，也沒站起來衝他吠幾聲。

  他伸手，指尖顫了顫，取下了麵具，推開了柴門。

  “吱呀”一聲輕響。

  院內的桂花樹依舊枝繁葉茂，隻是沒了淡黃色的小花，在夜色下，餘下暗黑的蔥鬱。

  而樹下站著的那個人，背影一如當初。

  長發鬆鬆的用銀簪挽起，她披著水藍色的鬥篷，繡著大朵的白芍藥花，就站在那裏，鍍了月光，似夢似幻。

  像是水中的化影，高漸離不敢打破。

  言歡聽見身後細微的腳步聲，轉過身看，正看見逆光而站的高漸離。

  他瘦了不少，夜行衣貼在他身上，還顯得有些空，眉眼憔悴，眼底青黑，鳳眸裏夾著疲憊的血絲，身上，還有酒氣的微醺。

  他這一個月，可是怎麽過得啊…

  言歡心驀的一疼。

  “你回來了。”

  沒有相擁而泣，沒有淚流滿麵，沒有激動的說不出話。

  她隻眉眼溫柔，思戀繾綣的開口，像是等著未歸家的夫君。

  高漸離看著她的臉，有些遲疑。

  眼神，是阿軻的眼神。

  可五官相貌，和阿軻，也隻有六分像。

  言歡看出他眼裏的疑惑。

  她這張臉，確實變了。

  刺客雖然都死了，但燕國還在調查刺客們的身份背景，她的臉當時被畫了下來，為了避免以後不必要的麻煩，她複活後，係統給她變了點相貌。

  言歡抬手撫了撫自己的臉，再看向他時，輕歎了口氣。

  “我的相貌變了些。”

  高漸離走近，牽起她的一隻手，包在掌心裏，那麽小，冰冰涼涼的，她脖子上淡粉色，才落疤的疤痕，格外惹人心疼。

  言歡踮腳在他唇上親了一口，思念傾瀉而出。

  二十多個日日夜夜，她歸心似箭，卻因為渾身的傷，不得不在燕國焦灼的養了一個月。

  圓月轉為弦月，又再次變圓。

  他們也終於再見。

  言歡有些哽咽，眼圈紅了紅，語帶淚意。

  “不是你記憶中的阿軻，但愛你的程度，沒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