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自知
作者:誰家公子      更新:2021-06-05 11:55      字數:3350
  除夕將至的前幾日,孟府傳來好消息。

  失蹤已久的孟府嫡女孟宛清找回來了。

  孟宛清本來是想跟趙景行好好商量這事的,奈何他實在太忙,而她又不願過多的因為自己的事去煩擾到他,索性自己心生一計。

  跟孟洵之前走失之後的經曆差不多,隻不過稍稍改了改。

  “我阿姐被人牙子拐了後途中被好心人解救,恰好那對夫妻無兒無女,他們待我阿姐如女,我阿姐為報恩便一直留在永州了。”

  這跟之前孟洵被謝指揮使養的情況一樣,當初他們夫婦也是無兒無女,便將他當做兒子般收養了。

  孟洵當時心中雖日夜想回來跟找孟宛清跟她團圓,奈何養恩深重,且謝夫人死後,便隻有謝指揮一人,怕他孤寂又怕他心中多想,他便一直留下。

  直到今年端午謝指揮因多年行軍積下的舊疾,發作之後沒幾日便死了。

  孟洵留在永州安排後事,又將謝家家中的事處理了一番,快要啟程來大京之前黎平便找到了他。

  這是黎平去平梁前趙景行交代給他的事,那便是找到謝時,確定身份,然後帶回。

  李書他們前段時間才來過孟府,再一次來聞此喜訊意外之餘又有些感歎,“說不定是好兆頭,難怪之前你那個繼母一直懷疑你女兒身,會不會她才發現你阿姐的蹤跡沒跟你說?”

  孟洵經過前一段時間孟宛清孜孜教說,早就摸清了她跟各人的關係還有彼此間距離的分寸。

  “繼母雖有些不容我們姐弟,倒也沒狠毒到這種地步。”孟洵旁若無事的跟他們碰了碰酒,一飲而盡。

  陳昭見他酒量似乎比從前重好了些,不由玩笑,“看來是與你阿姐團圓的緣故,你今日灑量都好了不少。”

  “是啊,你這都喝了整整三壺吧。”

  三壺?孟宛清特意提醒過他,她的酒量隻三壺。

  一時孟洵隻得放下酒杯,以得喝的暢快,偏又要做出醉的模樣。

  “咦,怎麽說醉就醉了?方才不是還好好?”李書找著機會便要調侃他一番。

  周顧等人也在旁不停的勸酒。

  “哥兒,蘇大人來了。”馬三在旁通報道,同時心裏捏了把汗,生怕孟洵有破綻,孟宛清姐弟倆的事他早知情了,他是近身伺候的人想瞞也瞞不過,且告訴他也是對他的信重,馬三自當忠心保密。

  蘇大人?陳昭稍稍一想便會過意來了,“可是蘇柏?”

  蘇柏如今朝中運勢一發不可收拾,當上禦史中丞又被過往的上峰,即翰林院的陸院士看中,欲將自家排行第二的女兒嫁給他。

  “可我不是聽說他早前跟哪位大人似乎有結親的意向?”

  這件事,滿朝無人不知。

  隻,連武安候那種定下親都能隨意反悔的事都發生了,蘇柏這種隻是有意向卻不了了之的事就更算不上什麽了。

  再說了,時至今日朝中那些人也領悟過來,當日不過蘇柏出的一招苦肉計。

  此人心機深沉,敢做敢為,頗有些幹脆利落的決斷,隻是,他心中似乎沒有良善錯惡,唯利是圖了些。

  李書他們當初可是跟蘇柏相處過一段時間的,也算得上好友,彼時大家提起他隻是有種陌生感。

  孟洵也明白蘇柏跟孟宛清之間的重重情誼矛盾,對蘇柏這個人也頗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感。

  聽到蘇柏來了卻是隻在門外沒進來,他特意離席出去。

  才去便看見蘇柏長身玉立的身形,轉過身來時是那張眉目如畫的臉,加上官袍加身,更添官儀。

  “蘇大人。”他客氣喊了聲。

  蘇柏初看他的第一眼隻覺得孟洵如今的男兒氣度更顯,許是這段時間經曆了不少,也更磨礪了他,身上那股子溫秀之意減淡了許多。

  他也沒多想,彼此如今不過同僚關係罷了。

  “聽聞你與走失多年的長姐團圓了,本想上門道賀,無奈俗事纏身。”話雖如此,他肯來已經很讓他意外了。

  孟宛清當初寫請帖時,是寫了蘇柏的。

  隻是以他的角度想蘇柏未必會來。

  孟洵想到這,到底還是伸手接過了蘇柏遞上的贈禮,“蘇大人現在就要走麽?不進來喝兩要?”

  “不必了。”蘇柏說話將頸上狐裘裹的更緊了些,隻是想到這狐裘還是當年冬獵後回京“孟洵”特意送給他的,心裏便有種難言滋味,於是,手中動作頓下,“我還有事,便先走了。”

  這應當是他最後一次登孟府的門了。

  最後一次。

  似是想到什麽,他最後深看了孟洵一眼,那張臉,輪廓英致,極其顯眼。

  他為何那樣看著我?

  孟洵憑著自己敏銳的直覺覺得有些不對,待蘇柏走後他將那個錦盒打開,裏麵裝的是並非其它大人送的金玉之物,而是一條又軟又滑狐裘。

  *

  他大約是想將彼此關係了斷的幹淨吧。

  孟宛清想起自己當初送他這個狐裘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夾雜著意外和難以言喻的欣喜。

  他並非沒有,可收到她送的又另有一番意義。

  孟宛清坐在屋裏,默默的撫著錦盒裏的狐裘,靜不作聲。

  “我總覺得,有什麽深意。”孟洵回想了下方才蘇柏的種種神色,有些深重道。

  孟宛清聽了隻將錦盒放至一邊,神色微斂,“最壞也不過長公主知道咱們知曉了她跟武安候之間的那點破事。”

  難怪魏家會突逢劇變。

  想必肯定是奉恩候無意中撞見了她們的好事,長公主跟武安候為了保密,趕盡殺絕。

  嗬,武安候,武進,長公主,那些害過魏家的每一個人,她統統不會放過!

  “哥兒。”門外忽然響起秋桃的聲音。

  孟宛清跟孟洵同時應了聲,“何事?”

  應過之後才覺得不妥,又彼此看了對方一眼,孟洵想說,他才是“哥兒”呀,可孟宛清的眼神卻是管你是不是,我在的情況下我才是。

  好吧,姐弟倆在大眼看小眼的時候,秋桃的聲音也變得有幾分緊結,“哥兒……趙……趙大人來了。”

  趙大人?

  四叔?

  孟宛清聽到之後的第一反應是欣喜,“他來了麽?”

  她都好久沒見到他了!

  “阿姐!你幹什麽?”孟洵見她要出去連忙拉住她的手提醒道,“你這麽出去豈不是露了陷?!”

  是哦!

  孟宛清又警醒過來,隻是,由不得她跟孟洵說什麽外麵又傳來秋桃的聲音,帶著為難跟阻攔,“這個,大人,我們姐兒在裏麵你怕是不方便進去吧?”

  趙景行是臨時來的,近日公務纏身,他也沒那個閑暇,隻是方才經過孟府相隔的另一道長街時忽然想起什麽,又繞程而來了。

  他身披狐裘,身形削拔,狐裘下是同色的烏金雲繡衫,站在堆滿積雪的庭院前,手裏還握著方才策馬的馬鞭,右手拇指的玉扳指跟馬鞭的玉柄相握,頗有些金陵貴公子的閑適疏懶。

  他的眼,同樣不動聲色的望著菱花格內躲藏的身影。

  不知為何竟讓孟宛清想到那次冬獵與她搏鬥的孤狼,眼深而幽,有種捕獵羔羊的危險。

  “怎麽辦?”孟洵還沒問她,她倒是他問,直將他問的哭笑不得。

  “自然還是我出去。”

  不行不行,四叔一定會看出來的,孟宛清心裏就是有種忐忑不寧的慌張感,旁的人也就算了,可四叔是誰,那般火眼如炬,孟洵一出去豈不是就被看穿了?

  “那阿姐打算如何?”孟洵還算聽她話的問了句。

  孟宛清慌了陣,握住他手道,“這樣,還是讓我出去,你扮成我的樣子。”

  “我扮成你?”孟洵倒不是無法接受,隻是,“趙大人就在外麵,誰知他會不會隨時過來現在來得及麽?”

  “來得及的。”說著孟宛清就要去扒孟洵身上的衣衫。

  她就是怕有人過來看所以今日特地穿了女裝,誰知沒成想要來的那位卻是來了。

  “哎呀,大人,你別進來。”秋桃也急的團團轉,擋也不是。不擋也不是。

  趙景行泰然自若站在那兒,不時把玩手中馬鞭,“聽聞孟大人找到失蹤許久的長姐,本王特意來看看。”

  孟宛清正扒孟洵衣衫的動作僵停下。

  “難為大人還特意過來,孟洵站在門口與他相望,一隻手將孟宛清往裏推眼神示意她躲著別出來,“隻是,我長姐性子內向,又認生,見不了外人。”

  是麽?

  趙景行微微眯了眯眼角,上揚的眼角頗有些琢磨不透的意味。

  孟宛清心跳大驟,她怎麽老覺得他在看她呀?她不是已經躲在了窗扇後麽?

  一時,慌的有些凝神。

  孟洵見趙景行真要過來又道,“大人,男女有別,我阿姐如今在閨房裏實在不方便見人。”

  “本王知她不便見人,隻是看看。”趙景行自有他的理由,“都說你與長姐乃一母所生的龍鳳胎,本王不過看看,你與你長姐之間,究竟肖似幾分。”

  這有什麽可看的呀!

  孟宛清隻覺得腦上一頭的包,四叔什麽時候變的這麽難纏了。

  “大人,抱歉,實在不方便,我阿姐畢竟是閨中女子……”孟洵還在堅持,且,他雖麵對的是當朝權力至高無上的攝政王也未有半分退讓之意。

  神色堅定。

  趙景行也沒說什麽,隻將手中馬鞭甩了甩,“既然不便,那就等來日方便的時候再看。”

  來日方便?孟宛清滿頭問號。

  一直到趙景行離開孟洵才忍不住鬱結看了她一眼,“阿姐。”

  “恩?”

  “你確定大人不知道你的女兒身份麽?”

  那是自然啊!孟宛清萬分相信,拍著胸脯保證。

  孟洵看著自家長姐那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模樣隻覺得甚是擔憂,他怎麽覺得,他這個傻阿姐被人看破了都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