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再遇
作者:誰家公子      更新:2021-06-05 11:48      字數:2660
  “前麵轉彎處有一小軒,尚未取名,還請諸位集思廣益,賜一名號。”一老者拈須笑道,身穿白袍頗有些道骨仙風的神韻。

  此刻他正站在橋頭遙指前麵一小軒。

  孟宛清循著他指的方麵望去,果真看見一座臨水而立的小軒,四麵環柳,琴聲輕揚,甚為風雅。

  叫什麽呢?

  她不禁也跟著冥思苦想。

  “乍雨過、蘭芷汀洲,望中依約似瀟湘。風淡淡,水茫茫。動一片晴光。”隻見紫藤架中又徐徐走出一男子,談笑溫文,氣清質朗,“我看,不若就叫蘭芷軒。”

  正是蘇柏。

  孟宛清見狀不由挑了挑眉,他若在的話,魏中林想必也在那兒了。

  果不其然,蘇柏語音方落身後便傳來魏中林素來目空一切不以為然的聲音,“叫什麽蘭芷軒,透著一股子文人的酸腐。”

  “哦?”想來蘇柏早就習慣了魏中林的挑剔,不惱反笑,“那你說叫什麽。”

  但見魏中林自上而下眺望了一番,折扇輕搖,渾然一幅翩翩貴公子的灑意倜儻,口中輕吟道,“影蘸新黃柳,香浮小白蘋。”

  影蘸新黃柳,香浮小白蘋。

  孟宛清聽了頗為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竟也欣賞如此婉約清新的詩。

  “小白軒。”蘇柏與他早有默契,一聽他念的詩便知他起的名叫什麽。

  小白軒,乍然聽上去或有些過於簡單,可餘意深長。

  看來魏中林腹中還是有些才華的,不像表麵那般淺薄。

  孟宛清正腹誹,又聽一道陌生的男子聲音響起,似月下管蕭,低沉動聽,每個音節都清晰悅耳。

  “鷗鳥群嬉,不觸不驚,菡萏成列,若將若迎。其野齋之勝者,環碧曉漲,回光晝渟,虛閣延月,清如構瓊。接琅津之餘派,分銀潢之一泓。景之勝者可稱,物之秀者可旌。萬狀在目,不敢題評。”

  “……”

  萬狀在目,不敢題評。

  無論是小軒亦或小鬆齋,它們本身的景致早就“無聲勝有聲”,又何必多此一舉來題名。

  如此曠達超然的見解,孟宛清聽完隻覺得內心久久無法平靜下來,望向紫藤架的目光也變得異常期待。

  似是察覺到有人在注視自己,一隻修長的手輕輕撩開垂在身前的紫藤,爾後,那張眉目分明的輪廓頃刻漫入了她眼底。

  “沈公子。”

  隻聽不遠處響起一道聲音,也不知是誰在喊他。

  沈錫短暫與她相視了眼便收回視線,與來者淺笑低談。

  時間太短,她甚至不大確定他有沒有看見自己。

  “沈公子,沒想到我們又見麵了。”孟朗也不知什麽時候登上石橋,跟在他那位錦衣玉服的朋友身邊做熟絡狀與沈錫攀談。

  沈錫同樣以禮相待,看不出喜厭。

  “你們剛剛在聊什麽?”孟朗一過去便不斷找話說,絲毫沒有察覺自己打擾到了對方,更不覺冒昧。

  他臉上的巴結親近之意哪怕孟宛清離他這麽遠也深感丟臉。

  丟孟府的臉!

  “你也姓孟?”魏中林對他的自我介紹一點也不感興趣,倒是聽到他的姓氏後才臉上才有了表情,“那你可認識孟洵?”

  魏中林在鹿鳴院,跟孟朗所在的衡學院不在一處,倆人自然也不相識。

  孟朗雖疑惑他為何認識孟宛清,但還是笑著答道,“自然認識,他是我兄長。”

  “兄長?”魏中林臉上的嘲意更甚驚訝,“你沒搞錯?”

  孟朗不知他是何意也不敢將話說的太明,“嗬嗬,魏公子如何認識她?”

  “自然認識,一個連字都不識的蠢貨居然能進書院還占了蘇柏的名額,我如何能不識?”

  魏中林夾槍帶棒的話傳進孟宛清耳中當真……刺耳得很。

  這簡直是人在路上走,鍋從天上來。

  她招誰惹誰了?好好的坐在這兒散心結果也能被卷進是非裏。

  “沈公子,你怎的也與魏公子他們相識?”孟朗從魏中林的表情便知道他跟孟宛清有梁子在,他自然也不願再觸黴頭幹脆又重新找沈錫搭話。

  他同伴聽了他的話不悅蹙眉道,“你怎如此聒臊,嘴巴一刻也不停。”

  孟朗被他當眾喝了一頓終於老實了些,可臉上也沒有尷尬之色,仍麵含微笑的在旁聽他們講話。

  孟宛清深感惡寒的同時也自知此地不宜久留。

  從頭到尾她都沒想過要上前跟沈錫打一聲招呼。

  *

  下午回到書院的時候已不見魏清,聽說他身邊的書童將他接回去了。

  見他不在孟宛清竟覺得心裏稍稍安定了些。

  總好過留在這兒繼續受人欺負。

  想到這,她眼珠子轉了轉,心裏不禁有了個主意。

  *

  每日下學的時間在申時與酉時之間,有時早,有時晚。

  今日便早了。

  王夫子前腳才出書院,學子們後腳便紛紛湧了出來。

  初蒙院的學子是整個書院中最少的,因為大多王公貴族家的子嗣幼年時家中便有專人教導,通常進入書院便可直接去衡學院了。

  留在初蒙院的都是一些資質其差久不開竅的。

  胖子李顯今日下學時無意在地上撿到了一把彈弓,精致小巧,力發無窮。

  “咦,這是誰的呀?”與他一起的同伴隨後跟上,看見他手裏的東西後紛紛驚奇道。

  李顯將眼一橫,凶巴巴的,“還能是誰的,自然是我的!”

  “你的怎平日沒見你使過呀?”

  李顯聞言馬上揚手做拉弓狀,語含威脅道,“你們誰再多嘴先吃我一石子!”

  眾人都俱怕他凶蠻跋扈的性子,一時噤聲不敢再講。

  “是誰!剛剛是誰拿彈弓打老夫!”王夫子罵罵咧咧的聲音從院外傳來,伴著十足的怒火。

  孟宛清趴在牆角邊眯起一半眼睛朝他瞄準,“啪”的一下又彈了他一腦門。

  王夫子口中“哎喲”了聲,痛的直抱頭,胸中肝火也燒得更旺,齜著牙便闖進來,“誰!到底是誰在拿彈弓打我!”

  語畢,一塊石子直射而來打中他腦門,刹時腫了一塊紅包。

  李顯一時驚呆了,手還維持著停在半空的動作。

  王夫子氣的破口就罵,“是你!”

  “不……”李顯都沒搞清狀況,腦袋也在嗡嗡,“夫子,不是我!”

  “你敢說剛剛不是你在拿彈弓打我!”

  “我……”李顯說不出來,剛剛的確是他,可他……

  王夫子才不聽他解釋,上前直接奪過他手中的彈弓爾後一手揪住他耳朵便將他往外拖,“走,跟我去你府上。”

  “不!不要啊夫子!”李顯一聽到王夫子要去他家嚇的都快屁滾尿流了,“我知道錯了,我錯了!”

  “嗬,放心,今日去你府上不是為你,是找你爹爹。”王夫子揪在他耳朵上的手驟然用力,正言厲色,“子不教,父之過。我倒要好好問問他平日是如何管教你的!”

  這個王夫子當真是個難纏的,非但教訓兒子,連老子也要一塊教訓。

  孟宛清趴在牆角看的樂不可支,結果樂極生悲一個不小心腳下打滑。

  她是踩在石塊上的,石塊又層層堆積,剛笑的時候受力不穩石塊也跟著散落,她自然也就栽下去摔了個驢打滾。

  “咳咳……”孟宛清一麵拍著沾染在身上的灰塵,一麵擦嘴,“呸呸……”

  嗬,為了那個小傻子值嗎?

  值吧……

  若孟洵被人那樣欺負,她是斷斷不會放過那些人的!

  “你如何會從牆上滾下來。”

  孟宛清正使勁抹了抹臉上的灰冷不丁便聽到身邊響起一道聲音,猛然抬頭,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看向她的眼眸。

  她剛從牆上掉下來吃了一嘴的灰,形容也甚是狼狽,頭發還被樹枝勾了一下,淩亂散落。

  就這幅邋裏邋遢的模樣居然還被他撞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