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成為一個妖，在這個穀底，日複一日的修煉。我看著自己的逐漸腐敗，隻剩下一副白骨，看著時光一日日過去。我努力讓自己變強，強到那些村民不敢忽視我，強到那些村民隻能乖乖聽我的話。”

  他的確做到了，但是還不夠。

  他偶然從其他妖物哪裏得知用童男童女的血可以更快提高實力，為了更強大的力量，他開始逼迫村民獻祭，隻有獻祭，才能維持一年的平安。

  有時候他看著村民會為了誰家獻祭而吵起來，感覺到很是開心，就像當年那群人為了得到自己的寶物而把家中搜刮之後一樣。

  “後來，有人過來投靠我，想要力量，想要長生，我都滿足了他們的願望，把他們變成了我的仆人。變成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他們好像很高興，把我當做神，不管我做什麽他們都聽。”

  老人說著說著，沉默了。

  方圓聽著老人的故事，也對這個老人產生了同情。但同情之後，是無情。

  “但是你現在做著和他們一樣的事情，那些童男童女，那些失蹤的人，還有被你變成妖仆的人，都是你害死的。現在的你和他們沒有也什麽區別了。”

  老人突然笑了：“的確是這樣，但是我不甘心。那些人可以好好活著，可以享受天倫之樂，可以兒孫滿堂，而我，卻被人這樣對待。我死前的那一刻，我就想著，若是有下輩子，我一定要讓他們自食惡果。”

  方圓搖搖頭：“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老人繼續道：“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也不會後悔這樣做。我想要那個村子徹底滅亡，隻可惜你來了，打擾了我。我技不如人敗在你手上，我也認了。”

  雲層漸漸散去，月色灑落下來，照出穀底風光。河麵波光粼粼，倒在河裏的樹冠因為妖氣也漸漸腐朽，化為點點光芒。隻剩下巨樹的半截樹幹，還在頑強地活著。

  妖物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方圓看著麵容平靜的老人，心底很是猶豫。

  於情於理，方圓都覺得應該除掉妖物，但又為妖物的際遇感到可惜。隻是，妖物畢竟害死了這麽多人，方圓作為一個修道者，能做的，絕不是放過為害一方的妖物，而是在除掉妖物之後，為他超度。

  老人看著方圓，笑道：“其實我已經做完了我想要做的事情，現在的村子，存活不了多久了。敗在你手上，也是我技不如人。我也早就受夠了現在的模樣，變得我自己都不認識，正好，你可以解脫我。”

  老人閉上眼睛，突然像是想起什麽一樣，又道：“對了，我想有件事情要告訴你。前段時間有其他的妖物過來找我，和我商議一些事情，被我拒絕了。但是從他們的話裏，我好像聽出，妖物之間有一個計劃，一個讓很多人能夠喪失生命的計劃。”

  方圓明顯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妙，連忙問道：“什麽計劃？”

  老人笑了笑，用很平靜的語氣回答道：“屠城。”

  方圓震驚了。

  一個城池的人，斬殺殆盡，絕對不是單純的想要殺人這麽簡單，而且也沒有誰能夠和一座城池的人都有仇恨。若是戰爭，也不會用這種手段，最有可能的是誰的私欲。

  果然老人的話驗證了他的猜想：“那些妖物好像是說他們要製造一個更強大的妖物。”

  是了，隻是單純的想要殺人絕對不會想到屠城。但若是有目的的屠城就不一樣了。

  一個村子上百年的獻祭可以製造出像老人這樣天運初期的妖物。若是一座城池，用一座城的百姓的血肉來製造妖物，那妖物的實力，最少也是紅塵期。

  紅塵期的妖物有多可怕？隨隨便便就能毀掉一座城池！

  “還說了什麽？能告訴我嗎？比如哪座城，什麽時候？還有什麽人參與？”

  不怪方圓這樣急切，實在是因為屠城實在是太過駭人聽聞，尤其是這還是有預謀的，便更讓人覺得可怕。製造妖物的目的，誰指使的，參與的人是誰。

  方圓覺得，這其中有一個巨大的陰謀，就像是有一張網，籠罩在頭上。

  陰暗的東西藏身黑暗的角落，無形巨網籠罩一切，背後的推手又是誰？那隻手的主人，又在計劃著什麽。

  他試圖從老人口中得到更多的線索，但老人隻是搖搖頭，道：“具體的我也不知道，畢竟我對這事也沒興趣。我是看你這個少年不錯，你這麽愛管閑事，或許可以阻止。”

  能不能阻止不一定，畢竟方圓現在知道的線索實在是太少了。他現在能做的，隻能盡快找到更多線索，若是有機會，他不會坐視不管。

  “行了，該說的我都說了，應該做你的事情了。你來不就是為了除掉我？現在我已經準備好了。”老人平靜地說著，似乎這對他來說掀不起任何波瀾。

  方圓點頭，站起身，沉默地伸出手，放在老人的頭頂上，運轉自己的功法，結束了老人身為妖物的罪惡的一生。

  老人像是很滿足一樣，淡淡的月光下，還能看見老人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這一刻，他的心願才算是完成了。

  眼看著妖物漸漸化為星星點點的光，方圓心情有些沉重。不僅僅是因為老人，更多的是因為老人所說的屠城。

  在他的記憶裏，最近這段時間的確妖物頻出，看來這不是偶然，而是有人蓄意為之。也是他之前沒有注意到這些，才會有這麽多的事情發生。

  讓他坐視不理是不可能的，他現在能做的，就是調查這些事情，阻止屠城這樣的事情發生。

  方圓找到了老人的屍骨，又在穀底找到了其他的骸骨，因為不知道是誰，索性將他們合葬在一起。河水為墓，巨樹為碑。

  弄好一切，天已經蒙蒙亮。方圓沒有再回到村子裏，而是直接離開。他要先一步調查老人口中屠城的事情。

  紅塵期的妖物麽……不管是誰有這個想法，他方圓，是一定會阻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