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我們堂堂葉王府的世子殿下，南族少主，竟是被一個死物氣到這種程度。

  陵天蘇從空間戒指內取出一枚玉石貝殼，哼哼一笑。

  這可是狐樹老頭的寶貝，名為萬象貝，有著保存影像錄下聲音的奇異功能。

  他將萬象貝擺正，在萬象貝前將自己朗誦昊天心經的場景聲音盡數錄下。

  他合上羊皮卷軸，喜滋滋的小跑過去拾起萬象貝。

  一擰貝殼，打開的兩麵貝殼內便向外折射出一道投影。

  其中正是他朗誦昊天心經的場景。

  陵天蘇得意一笑，觀看著那段投影。

  看著…看著…麵上得意的笑容便凍住了。

  他朗誦昊天心經第一個字時，那第一個字的字音仿佛被無數巨石砂礫滾湧蹉跎蹂躪無數個來回一般。

  原本正常的發音竟是直接扭曲起來，根本聽不真切他所念為何。

  什麽鬼！居然還有這種操作！

  陵天蘇嘴角抽搐。

  還好…還好，他不是沒有預料過這種結局。

  還好他識唇語，他可通過錄像，記下昊天心經內容。

  然而，殘酷的現實又將陵天蘇的頭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了一番。

  他看到，自己上下起伏的唇，被人蒙上了一團霧氣。

  那霧氣如今這麽一看，倒還真有些像溯一口中所說的昊天鴻蒙。

  可他要的不是這個啊！他要的是那昊天鴻蒙到他肚子裏來啊。

  “嗬嗬嗬……”陵天蘇淩亂絕望的幹笑一聲。

  他狠狠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將自己整理的一絲不苟的頭發揉得淩亂。

  再深深吸了一口氣！

  冷靜下來，不能絕望！

  他決定不再急著去記卷軸上的內容，陷入沉思。

  一雙滿是汗水的手反複摩擦這古老的羊皮卷軸。

  陵天蘇心中想著，這昊天心經既然是冥生大帝青年時代自創的功法，那年代定當是相當古老了。

  既然如此，要修行此功法是否要如某些靈寶一般滴血認主，等到它的認可才能夠修煉呢？

  雖然這個想法會有些狗血，但陵天蘇不願放棄任何可能性。

  想到便做！

  陵天蘇咬破手指，將指尖鮮血低落在羊皮卷軸上。

  辦響……

  毫無動靜……

  陵天蘇安慰自己道：“不急…不急…應是它覺得我太小氣吝嗇血還不夠。”

  然後陵天蘇很果決的將羊皮卷軸平鋪在地上，將十根手指全部咬破！

  都說十指連心，即便是陵天蘇也不禁疼得有些齜牙咧嘴。

  好在在他持之以恒，堅持不懈的努力下，他終於……

  把一整張羊皮卷軸給全部塗紅了……

  然而，他看著卷軸上的文字，仍是一個字都記不住。

  “他娘的！”陵天蘇難得的爆了一句粗口。

  “修煉就修煉，功法都給你了，罵冥生大帝老娘做什麽？”

  溯一臉上帶著壞笑，爪子上插著一顆紅彤彤的大蘋果啃著，就這樣又跑了出來。

  看著他臉上的笑容，陵天蘇就知道他是猜到自己修煉得並不順暢，出來嘲笑他了。

  “呀呀呀！！！你說說你，幹啥把昊天心經給塗得血紅血紅的，還用自己的血，你自殘啊！”溯一不滿叫道。

  陵天蘇好沒氣道：“什麽鬼心經，短短一段話，竟是一個字都記不住。”

  溯一大口一張，一整顆蘋果直接塞嘴巴裏嚼著。

  嘴裏含糊不輕道：“這可是天階功法，這麽好參悟的那就不會這麽稀珍了。”

  陵天蘇皺眉道：“可是我連昊天心經的內容都記不住，如何修煉。”

  溯一伸出一根爪子晃了晃，道：“記住，也是修煉的一部分，你若是記下了心經上的內容，也算是入了這昊天心經的門檻了。”

  陵天蘇一愣，有些似懂非懂。

  溯一怒其不爭，罵道：“蠢貨，你平時的聰明勁都那裏去了，你可還記得那日你在橋頭下遇見的那個瞎子書生？”

  “瞎子書生？”

  陵天蘇皺眉道：“你是說葉隱？”

  溯一點頭道：“不錯，就是他！”

  “這時候提到他做什麽？”

  溯一神情一肅，沉聲道：“他分明是個盲人，但卻能夠看到尋常人看不到的景象，能夠渲染你進入到另一方天地場景中去，同理，你看那昊天心經，決不能用肉眼去看。”

  陵天蘇怔道：“你是說心眼？”

  溯一點頭道：“也可稱天眼，天眼有神通，觀意不觀物，你現在打開昊天心經，在仔細品讀，你覺得你讀的是字上內容還是什麽？”

  陵天蘇似懂非懂的看著地上被自己鮮血染紅的昊天心經，低聲喃喃道：“天地初開，不生不滅！帝既是天，天既是帝……”

  他念著念著，不去刻意記卷軸中的內容，僅憑自己的心意，隨心默念。

  漸漸地……

  他發現卷軸上的文字不再僅僅隻是文字。

  它們掙脫卷軸束縛，飄散回蕩起來。

  陵天蘇停止默念，傾心感受，那一個個文字宛若成了縹緲不定的清明明月，白雲流水，無形無相，無始無終。

  他定定收神，回首看著溯一，眼神茫然道：“方才我好像記住了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記住。”

  溯一臉色如常：“理應如此，昊天心經自然是沒那麽好參悟的，靜下心來，好好感悟。”

  陵天蘇點了點頭，閉眸沉思。

  溯一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會，道：“清風明月皆佛性，白雲流水是禪心……”

  說完許是覺得今日自己點撥的已經足夠多了，便再度躥回了鈴鐺裏。

  剛閉上的眼眸微微一顫，並未睜眼，心中反複回想起溯一的那句話。

  清風明月皆佛性，白雲流水是禪心……

  這些都是虛幻縹緲之物，他生來便有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看盡事態萬千，三江六岸，遙迢流年。

  他早已習慣了這雙眼睛，並且依賴這雙眼睛。

  肉眼看萬物，卻看不透虛妄。

  幻是假，實為真……

  可為何……卷軸上金線繡成的文字是實，他卻看不真切。

  卷軸文字懸浮出現的奇異景象是幻，可他為何隱隱仿佛捕捉到什麽？

  陵天蘇似有所頓悟……

  清風明月，白雲流水無實態，但它們確實存在。

  肉眼雖看不真切，但在一個人的心中，卻是能夠清楚的知曉，風是何種形態，月光是何種顏色，白雲流水又是以一個怎樣的軌跡運行著。

  幻是假？實為真？

  未必！

  知幻知覺，離幻即覺。

  陵天蘇緩緩睜眼，幽藍的瞳孔在睜眼之際，驟然褪色，恢複常人眸色。

  眸色雖尋常，目中卻是隱有流光閃爍。

  他嘴角含笑：“我想通了。”

  “這麽快？”溯一錯愕的聲音從鈴鐺內響起。

  很顯然，他雖潛到九重鳴幻鈴內，故作不以為意。

  實則還是很擔心陵天蘇的狀況，所以神識一直勘察著外界環境。

  畢竟修行昊天心經，還是有著不小的危險性。

  陵天蘇點了點頭，淡淡道：“一切眾生，於無生中妄見生滅！我心我身，皆為幻垢。”

  他低頭看著染血卷軸，神情逐漸平靜漠然：“血是虛妄，卷軸是虛妄，心經是虛妄，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溯一震驚，他傳的是心經，不是法相。

  整篇心經都給他整成了虛妄，那還如何修煉？

  這傻小子，我讓你開心眼，你怎麽就開虛了呢。

  正欲出聲提醒。

  陵天蘇朗朗笑言：“一念知幻，一念既離，幻道極致便是真，何必如此執著。”

  隨著他這句話脫口而出，平鋪在地上的羊皮卷軸淩空懸起。

  卷軸上的鮮紅如百鳥歸巢一般，盡數退入那閃爍著微光的繡金文字中。

  文字脫離卷軸，一個個金色字體漂浮在虛空之中。

  陵天蘇凝眸觀望片刻後，輕輕一笑，然後閉上雙眼。

  自他眉心，點燃起一抹細微微塵的金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