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章:櫻桃
作者:北燎      更新:2020-07-30 15:34      字數:3261
  她笑了笑,道:“這南河義曲對那太子殿下倒也算是癡情,都說這人間吳嬰堪比九幽鬼神,雖是生得好看,卻生人勿進,無人敢喜,這南河義曲身為龍族,倒也是個另類。”

  陵天蘇對龍族的審美不敢興趣,隻是這位南河義曲抽骨祭魂,想必龍魂必然提升了一個質的變化,神遊境倒是不可能因為一個駁雜龍族血脈的祭魂而如此輕易突破。

  隻是這樣的南河義曲,怕是比起城前一戰,要變得棘手十倍不止。

  容秀收拾好瓶瓶罐罐,道:“這位南河義曲,可是對世子殿下的殺意極深,在她修為傷勢恢複那一瞬,連城龍吟三萬裏,揚言若是你膽敢出現在皇宮大會之上,必然取你性命,滅你魂魄。”

  她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有些狹促起來:“世子殿下果然不愧為世子殿下,不管走到哪裏,都有各類形形色色的情敵,不管是男還是女,都是如此瘋狂的。”

  陵天蘇麵色跟吃了死蒼蠅似的:“情敵?你要我喜歡上吳嬰那才算是情敵好不好!”

  容秀托腮看著他精致女性化的麵容,笑道:“喜歡上吳嬰,怕是有些難哦~世子殿下不妨努力努力,說不定還是可以的。”

  陵天蘇:“……”

  ……

  ……

  一個月轉瞬而逝,可越國這場隆冬大雪,始終沒有停歇下來的意思,紛紛揚揚的大雪下了足有半尺多厚,天地間霧蒙蒙的一片。

  以肅穆莊嚴的黑色基調打造出來的越國皇宮,猶如一隻黑色的凶獸,沉眠於隆冬暮雪之中。

  車輪滾碾而過,在白雪鋪就的官道上留下兩條清寂的長長痕跡。

  在與李且歌同乘一車之下,甚至連進宮的牌子都不用掏,一路暢行無阻。

  陵天蘇身上套著一件白裘大氅,雪白的絨毛更襯的那張臉精致秀美,為表低調,他手裏象征性的捧了一個小暖爐,他從果盤中取出一顆冬雪櫻桃,凍得冰脆,一口咬下去,甜澀的果香口感極佳。

  李且歌手裏玩轉一柄青玉折扇,做足了一副風流多情的做派。

  細長美麗的眼睛不住的打量著陵天蘇,就仿佛在看一隻精致的白貓進食,光是這樣看著,就得到了莫須有的滿足。

  “你喜歡吃冰脆櫻桃果子啊,今年的雪盛,回去以後我再為你冰鎮一些可好?”

  對於這種寵溺甜齁的語氣,陵天蘇決定視而不見,聽之不聞,轉移話題道:“你父親不愧為當朝宰相,進宮如進自家花園一般隨意,這手裏的權利,怕是有些厲害。”

  李且歌手中輕巧打轉的折扇忽然劃出一道略顯淩厲的青玉鋒芒,而她麵上笑意絲毫未減,眼中卻多了幾分嘲意。

  “小美人當真以為如今我手裏頭這些權柄是來自我的父親?你難道不知,在這個越國,我父親雖然身為一國之相,可同時,他也是朝堂之上最大的笑話。”

  看著她眼底的譏諷笑意,陵天蘇蹙了蹙眉,反問道:“笑話?為何?”

  “揚小北是我哥你是知道的吧,我姓李,他姓楊,自然他就是李家私生子,隨母性姓,與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我的母親乃為丞相夫人,當之無愧的一家正妻主母,甚至可以說我爹他能夠當上一國之宰相,皆是我的母親傾力家族勢力,扶他上位。

  在李家,我的母親是最尊貴的女人,而楊小北的母親卻不過是河邊最普通卑微的浣衣女,一次秋遊,我與我娘突生爭執,在她那受了點悶氣,在河邊偶見揚小北的母親,便將怒火轉移目標,發在了她的身上,將她強暴。”

  說這段往事的時候,李且歌很平靜,甚至連嘴角邊那抹輕嘲的笑意都未來得及散去。

  陵天蘇嗯了一聲,聲音淡淡輕輕,沒有表現出太大的興趣。

  或許也正是他這副態度,讓李且歌能夠更加輕鬆的說下去。

  “我爹他壞了人家清白姑娘的身子,卻不想負責,我娘家族勢力在越國頗為強大,多年來,他隻添了一個小妾,也就是他同鄉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我娘雖是鬧了一場,但最終還是容忍下來,他絕然不敢再納其她女子。

  正是因為我娘的強勢,導致了揚小北母子的悲劇,我爹是個性子懦弱的人,他怕我娘生氣,這件事一藏就是十年,殊不知,他若是有擔當將此事攤明白了說,我娘脾氣再怎麽火爆,也斷然不會為難一個無辜之人。

  可是他不說,就這樣瞞了十年,你想想,一個民間清白女子,忽然多了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過得將是多麽艱辛,人世間的流言蜚語跟刀子似的,專往軟肉裏插,揚小北的娘親,這一輩子就死在了我爹的手上。”

  陵天蘇忽然開口問道:“按照你這麽說,我倒是覺得按理來說,你與楊小北之間的關係不會這麽好才對。”

  “當然。”李且歌揚起眉毛,笑道:“我討厭男人,也討厭揚小北,可是我愛我的娘親,她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我都會聽,在她重病臨終的時候,恰逢那個浣衣女帶著發著瘟疫重病的兒子找上門來求助,娘很生氣,可是她跟我說,都是苦命人,不怨他們,她沒有力氣了,不能替我看看我的哥哥是何人品模樣,她說如若那對母子是個好人,能幫就幫一把,好人是會知恩圖報的。”

  李且歌含笑的目光浮現出幾抹久遠的淚光,她輕笑道:“若換做了往日,我娘才不會刻意叫我去待人幾般好,她這是擔心自己走了以後,我還像往日一樣橫行霸道,身邊終將沒有幾個真心人。”

  陵天蘇道:“你那時候當是很小。”

  李且歌淺薄的淚光之中閃爍著迷離的笑意:“是的。”

  陵天蘇掌心托著一枚冰脆櫻桃,在暖爐之中溫得綿軟,再吃下去雖然會口感不一,卻多了幾分醇甜,可是他卻不吃,反手遞給安靜坐在一旁的容秀。

  容秀靦腆一笑,像是一隻小貓兒似的湊過來叼走他指尖的櫻桃,如血的櫻桃汁沾紅她優美的薄唇,襯得她那張清秀略顯平凡的麵容多出了幾分血腥妖嬈的味道。

  李且歌的目光從容秀臉上停留了片刻,眼底多了幾分異色。

  陵天蘇拭去指尖的濕意,道:“既然你很年幼,你的娘親必然也很年輕,可你卻說她重病垂危……”

  李且歌眸光微亮。

  她發現這美人不僅實力強大,就連智商也是高得可怕,細微末節都能夠捕捉得如此精細,給人的驚喜當真是越來越多了。

  李且歌也學著陵天蘇的動作,取了一顆冰脆櫻桃,以暖爐烤軟,果肉在她指尖變得鬆軟酥綿。

  她把玩著軟軟的櫻桃,訴說著往事:“美人你好生聰明,不錯,我娘她是安破鏡的修行者,人間疾病如何能夠要她性命,她是被人下毒了,可笑的是,下毒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她一時心軟慈善放進家門的那個妾室。

  那妾室雖出生世俗,一手好心機卻玩得十分厲害,楊小北的母親剛一尋上家門沒多久,我娘就走了。在那妾室的慫恿之下,我爹那蠢貨又在此將怒火發泄在了他們母子二人身上。”

  “那時候揚小北得了瘟疫,府衙的人知曉身患瘟疫且無錢診治者不論死活,都會扔進亂葬崗,一並焚燒。我爹他一分錢都不肯出,是我偷了庫房的銀錢,接濟了那對母子,我不過是聽我娘親的話,難得施舍了一場善心,卻不曾想,換來了一個能夠護我無憂,疼我入骨的好哥哥。”

  陵天蘇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她明顯後天略顯畸形的右手,說道:“我覺得應當是你指的讓他護你無憂,疼你入骨,與其說他是個好哥哥,倒不如說你是個很好的妹妹。”

  一直把玩的軟櫻桃終於吃下去,李且歌下意識的藏起自己的右手,心中有些別扭,總有一種對北方看透全部的可怕錯覺。

  陵天蘇沒有在意她潛意識的防備與警惕,繼續說道:“雖然說手骨移位畸形影響元力流暢度,對於一個弓箭手而言,卻是要極強的手指感知力,畸骨難穩方向,注定在箭術之上,難以有所成就。”

  李且歌那張素來輕狂張揚的臉微微一滯,素來對著陵天蘇都是盈盈微笑有耐心的一張臉終於多了幾分難看的陰暗。

  下一刻,陵天蘇捏了一個手勢,那是她從未見過的開弓起手勢。

  尾指與無名指收於掌心,中指半放,食指與拇指成勾弦姿勢,每根手指之間的距離都超出了開弓張力範圍以外。

  這種手勢,輕弓還好,若是換做重弓,不等張弦滿月,怕是就已經將手指給崩斷了。

  “你這是做什麽?”李且歌目光古怪地看著他,心道這是在嘲諷她是個殘廢不成?

  陵天蘇笑了笑,不答,右手起弓開弦勢,左手虛掌握弓,他身子扭轉之間,封閉的車廂之中忽然掀起了一陣輕盈的風。

  微風輕盈,吹在人的的臉上卻是猶如刀割一般刮痛。

  容秀不懂修行,卻是不曉得這風暗藏的厲害,隻是挪了挪那雙好看的唇兒,東張張,西看看,沒有發現哪有吐櫻桃籽的盛物。

  心道方才那小奶狐吃櫻桃也沒見吐,這莫不是囫圇給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