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紮!
作者:北燎      更新:2020-07-13 21:03      字數:3459
  他聲音低緩恭敬,道:“父皇不必憂心,葉家世子近日來幾乎沒怎麽出過王府,聽說世子妃身子猶如日下西山,愈發的不濟事了,世子日夜看護,分身無暇再管其他事,身子連邊關戰事,他都未插足。”

  天子眼底一陣變幻莫測,他掀開病重難張的眼皮子,輕輕一笑:“不必憂心?他葉陵的確沒有離開王府,可通往小莊園、聽雨軒的信鴿哪一日停下來過?”

  五皇子身子微僵,不語。

  天子將被依靠在枕頭上,幽幽說道:“老五,你何時也變得如此欺上瞞下了?如今是看朕要死了,平日裏放浪輕浮的假象藏不住了?也上趕著來朕這裏表現不成?”

  五皇子深深低下了頭,垂於一側寬大袖袍內的一隻手掌悄然地捏起了拳頭,手背微微突起幾根青筋。

  見他不語,天子低咳兩聲,眼神愈發陰鬱了,神經質的念叨道:“若是朕將暗門勢力收複,他們又何以至此如此猖狂。”

  五皇子慢慢抬起首來:“父皇,聽雨軒暗門勢力,本就是蘇九兒與您之間的交易約定,並非是您的賞賜。”

  天子斜斜睨了他一眼:“這永安城的一草一木,皆源自於朕的賞賜。”

  五皇子深深吸了一口氣:“所以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縱然是君要臣死,身為臣子,也須得誠惶誠恐、感恩戴德的跪接對嗎?”

  天子眯起眼睛:“你在怪朕?”

  五皇子麵無表情:“兒臣不敢,隻是距離血染玄武城,吊屍三日之景,曆曆在目,兒臣!永生難忘!”

  最後四字竟是說出了咬牙泣血之意。

  天子冷淡道:“老二起兵謀反,那是他該死。”

  五皇子眼眶一紅,動了動嘴唇,終是沒能說出什麽。

  “咳咳……”天子劇烈咳嗽起來,終是想起了什麽,又道:“你說葉家世子妃病危,是怎麽回事?”

  五皇子咬了咬牙,似是將口中湧起的腥氣強行咽下,開口說道:“世子妃駱輕衣原本在葉家世子的療養之下日漸轉好,味覺,觸覺,嗅覺接是已經逐漸恢複,可今日清晨醒來,忽發疾病,嘔血不止,昏迷至今還未醒來,鬼子菩提足以噬滅神靈,如今冷炎靈蓬爆發,兩股力量交織,怕是神仙也難救。”

  天子眯起眼眸:“冷炎靈蓬上所滴為吳嬰之心頭血,唯有吳嬰能解,可偏偏駱輕衣已與葉陵成婚,縱然有名無實,她也已經是葉家名義上的世子妃,葉陵再怎麽大方,也絕然不可能將自己名義上的妻子送往敵人臥榻之上去,這是一局死棋。”

  五皇子沒有吭聲。

  天子道:“拿白冊來。”

  五皇子心頭一跳,道:“白冊為授表英烈之冊,陛下這是……”

  天子道:“駱輕衣畢竟是為朕辦事,雖說也因此成為萬人敬仰的葉家世子妃,但犧牲甚多,她的身後事,朕也要盡一份心力。”

  五皇子道:“可……世子妃尚未歸隕。”

  天子淡淡擺了擺手:“難不成你覺得她還有活頭?”

  五皇子靜了一會,又道:“今日未時,葉家玄侍首領隨一眾下屬前往了小襄坊,購置了一批紅鸞香帳,喜燭紅帶。”

  天子一怔:“葉家這是要納側妃?”

  五皇子搖了搖首:“非是如此,聽聞葉家世子與蘇邪私交甚好,陛下莫要忘了,蘇邪屬何宗勢力?”

  天子沉吟片刻,眼瞳急縮:“葉陵不會如此亂來吧?他是將毒引渡自身來,稍有不慎,莫說救那駱輕衣,就連自己的性命也要搭進去。”

  五皇子眼眸幽深:“世上三千事,唯有願與不願,何來亂與不亂。”

  ……

  ……

  風清月白,夜露幽深。

  葉公房內,早已點燃了助眠熏香,沉沉入睡。

  這是陵天蘇早有安排,他心知輕衣在爺爺心目中的地位極高,可總是如此,事關他的性命,爺爺也不會叫他胡來。

  長廊過客早已遣散。

  暖帳聲香,燭光幽幽。

  陵天蘇麵色微微發白的抱著昏迷不醒的駱輕衣,縱然時間過去一天,他仍驚魂未定。

  今日早晨起來,當真是將他嚇得不輕。

  這大半年時間,他將她身子一直調養控製得都極為不錯。

  原以為通過時間的推移,可逐漸化解體內鬼子菩提的毒力。

  卻是不曾想,這大半年時間,看似緩解壓製下去的毒素盡數積壓在了心脈深處,一招爆發,命懸一線。

  今日陵天蘇足足放了五碗蘊藏紅櫻綠果藥效的妖血強行喂於她,才勉強控製下來。

  他知曉,不能再繼續拖下去了。

  從懷中取出色澤一黑一紅的果實,這是他耗費大半年光景種植出來的黑赤玄心果。

  此果九州大陸已經瀕臨絕跡,隻因此果生長成熟條件極為苛刻。

  此果並蒂雙生,一黑一紅,共生於極寒極炎之地,一半根須紮於地脈流火之中,另一半根須則紮於千年寒冰之中,吸收陰陽之力,方能雙生成長。

  如此陰陽同生之地隻誕生於神界,人間九州並無此境,索性陵天蘇覺醒了木、水、火、三元之力。

  配以九重鳴幻鈴的小千靈土世界,以元力催生,耗費大半年光景,倒也能夠催生出來。

  他又借助這大半年時光,徹底煉化用於鴛鴦雙夜的那顆八神天沙。

  如今他已經能夠徹底掌控這部歪路小徑的靈界功法,以至於不會難以控製,傷到她了。

  陵天蘇心思微定,緩緩吐了一口濁氣,低頭將那雙果一一喂她蒼白的唇中。

  他輕聲自語:“今日情況事發突然,我所能準備的,隻有這些了,輕衣,你一定要快些好起來。”

  ……

  ……

  其實當駱輕衣今日清晨清醒過來,口中湧出的那一口腥意起,她便知曉,自己從閻王爺那賒來的日子總算是走頭了。

  兩年前,她或許會如負釋重,在臨別之際,長長舒上一口輕鬆的長氣。

  可不知為何,當她嘔出第一口鮮血的時候,被那個人抱在懷中,她心中竟然升起了淡淡的恐意。

  生命走到最後一刻,她以為她早已做好了從容赴死的準備。

  可是為什麽?

  在失去意識之前,她竟然有些不甘,有些不舍。

  明明她已經成了這世上最無用的廢人,近乎可恥地占用著那位小黃侍的精力與時間。

  明明知曉自己這副醜陋的麵容,足以嚇哭孩童,卻仍是遭受不住一人的孤寂與黑暗,接受著那個人的耐心與好意。

  如今,總算是讓他得以自由了。

  也不算太差。

  劈啪!蠟燭燈芯炸裂的輕微聲響距離她好生近,近得宛若人間並未將她遠離。

  重若千鈞的手指微微抬起。

  正是這麽輕輕一動,遠離軀殼的意識仿佛被一根細弱微毫的線將她緩緩輕扯回來。

  冰冷如墜黃泉之水的身子也在漸漸回溫。

  她下意識地撐開眼皮,映入眼簾的是色澤暖黃的一豆燈火,許是太久未觸碰光明,不經意間闖入眼簾的微弱光明幾乎將她眼睛灼傷。

  眼角溢出一抹滾燙的淚珠,極度不適的澀然之感告訴她,她還活著。

  不僅僅活著,她重新看到了光,聽到了屋外風雨瑟瑟,林葉瀟瀟這種平凡又美好的聲音。

  時隔兩年,她從絕對的黑暗與寂靜中走回了人間。

  這一刻,她沒有狂喜,而是迷茫。

  為什麽?

  為什麽她非但沒有死,反而重拾五感。

  難道她此刻已經身處於越國皇帳之中。

  除此之外,熟讀經書,精通藥力的世子妃大人完全想不到還有其他方法能夠將她重新喚醒。

  遍體寒涼!

  一顆心逐漸沉入穀底。

  此刻正有一隻手,解開了她腰間的束帶,動作輕柔拉下她身上的衣衫,裸露出青紅交加的難堪肌膚。

  搭在肩頭上的手掌,骨節分明,修長白皙,分明是一隻男人的手掌。

  她動了動蒼白的唇,驚愕,憤然,怒火,暴戾,重重複雜的情緒一下子在她胸口中炸開,那隻覆在她肩頭的手掌讓她惡心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此時此刻,混亂的腦海都無法思考。

  隻有一個念頭——

  殺了吳嬰!

  她再自盡!

  越國太子果然如傳聞中一樣性情古怪難測,竟然將她救活了以後,幫她將衣服穿上再脫一遍,其中羞辱之意自然不言而喻。

  一根銀針自她袖中無聲滑落至指尖。

  她出劍快若極影,出針亦然如此。

  雖然知曉,以她修為,現下的狀況,斷然沒有可能性傷到吳嬰。

  即便如此,她拚死也絕對也要在對方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可是出乎意料的,長針沒體,沒有收到分毫的阻礙。

  甚至在一瞬間,她感受到了對方身體在感知危險時,足以將她震死的可怕氣勁在將放之際,瞬間收回。

  一團濕意在指尖暈散開來,沒有刺目的猩紅映入眼簾,因為對方身上的衣衫顏色,本就是如烈焰之火的大紅之色。

  駱輕衣愈發驚愕。

  就在這時,耳邊響起一個聲音,直擊靈魂。

  那個嗓音似笑非笑,不含半分被人偷襲成功的怒意:“謀殺親夫啊你。”

  駱輕衣麵上失去了顏色,刹那之間,腦袋裏的一根弦斷了。

  她喉嚨澀然,心跳倉惶地緩緩抬起首來。

  空氣中未歇的嗓音仿佛仍在耳畔縈繞,少年藍眸銀發,不同於方才似笑非笑的輕鬆語調,此刻他眉目深沉到了極點。

  (ps:來了來了……投票已久,輕衣接下來即將小劇場要公布在普通大群了,今晚還有一更,沒加群的麻溜的。群號:8764419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