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一章:我不同人講道理
作者:北燎      更新:2020-05-15 22:49      字數:3345
  幽笙無法回答,不論是身體還是魂魄隻感覺到撕裂般的劇痛,滾滾的血淚自她眼角流出。

  她心中憤怒,驚懼。

  她清楚知曉,演左不會殺她,因為在那一紙婚書上刻下的,不僅僅是她們二人的名字,還有神域與荒域。

  她曾千百次想要殺死自己這位婚約者,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

  反之,演左此刻雖然殺她易如反掌,卻也不能真的殺死她。

  雖然知曉這一點,但是幽笙仍是憤怒,恐懼,靈魂驚顫。

  因為她看到自己身上的那襲黑裙,正如水中棉花糖,自裙擺處化作黑色的星光,融去……

  這一拳,竟是如此陰險,狠毒!

  她眼前的情景在渙散模糊,光影交錯中,她看著緩步而來,麵色帶著冷笑的男人抬起手掌,解開衣襟出的一顆紐扣。

  一個簡單的動作,其中惡毒的含義自是不言而喻。

  幽笙戰栗!

  “知曉你出身高貴,平日裏就喜歡胡鬧,那好,你入暗淵,我便陪你入暗淵一起胡鬧。

  你想殺修羅王我也隨你折騰,因為我知曉,自降神格的你窮盡一切手段都殺不了修羅王。

  我不介意再次浪費五十年的時間陪你玩一張小遊戲,但是啊,我真的沒有想到,你居然能夠在獄法山找到你父親的誅暗弓。”

  演左解開自己衣襟上的第二顆紐扣,步伐始終不徐不緩,態度好似溫水煮青蛙,他的眼神頗為無奈惱怒:“作為妻子,你如此不聽話,我也實在是拿你沒辦法了,雖然強人所難這種事情我不屑為之,但你真的……”

  黑金色的眼瞳流溢出詭異的光:“已經耗盡了我的耐心,修羅道化,你竟然傳給一個弱妖小輩,今日不好好給你一個教訓,你夫君我啊,真的是咽不下這口氣了!”

  後墜的身軀撞上虛幻的魂魄,二者終是再次合一,靈魂肉神的痛楚也盡數融合,爆發出可怕的摧毀醒拳意開始瘋狂肆虐。

  黑色的裙擺在拳意的侵蝕下撕裂成絮,每一縷衣絮又在瞬間裏分化無數次,直至完全消失。

  演左嘴角含笑,眼神飽含期待。

  幽笙雙眸大張,宛若星河一般的眸子竟是決絕,染紅的雙唇緩緩啟合:“你——休——想!”

  眉間星砂驟然大亮。

  她要強行破開束縛神格的封印,時期未至,強行逆轉神格,根本無法成功,但引發封印而爆發出來的那股力量,足以毀去她這副肉身。

  演左嘴角僵硬,頓下腳步,眼神陰翳得可怕至極。

  他死死咬牙,一字一句似乎都是從牙縫中磨出來的:“你寧可死,也不肯從我!”

  幽笙後墜的身軀快要撞入樹海中的一顆參天古樹之上,她銀牙死咬,帶著入骨的固執與高傲:“幽冥之女,不曾有服從二字可言!”

  縱然是她心中那人,她可以褪去自己的一聲傲骨,放下自己神女的尊嚴,但不論是初遇,還是分別,她亦是從未臣服過那個人。

  她是幽笙,生來便是雲端上的神女,即便是打斷骨頭,咬碎牙齒,也絕不會跪入塵埃裏,向他人臣服低頭!演左見她眉心星砂綻放到極致,顯然是動真格了,他勃然大怒!

  天地長風,卷起幽笙黑色殘裙的衣擺,一襲寬大白袍攏在幽笙頹然無力的嬌軀之上。

  她終是沒有撞在冰冷的古樹樹軀上,一個冰冷的胸膛帶著夜晚晨露的氣息,將她接住,裹入懷中。

  一隻骨骼分明修長的手掌覆在她的眼前,同時掌心也遮掩住了幽笙眉心那一顆即將崩塌的星砂。

  演左一拳餘威未散,前後疊在一起的兩人直直轟上了一棵古樹之上,三人合抱粗壯的古樹攔腰劈折撞斷。

  幽笙卻是沒有遭受二次傷害,因為身後那人,溫柔地將她護住,卸去了衝撞之力。

  一聲隱忍的咬牙悶哼,幾滴溫熱的鮮血溢出,躺在幽笙的肩膀上,染濕白袍。

  白袍之下,黑裙盡裂。

  但終究,演左還是沒有達到最終目的,甚至是連一飽眼福的機會都毀在了這及時雨一般的白袍之上。

  但他無從計較這些,因為此刻的演左,如遭雷擊,一身陰翳深沉到了可怕地步的氣勢席卷一空。

  就仿佛看到了這世間最不可能看到的事物,他連連後退三步,雙目戰栗難休!

  隻見得幽笙身後的那個人抱著幽笙,緩緩從斷樹殘葉之中站起身來,漆黑的目光凝視過來,暗如深淵。

  他的嗓音卻是如春雨一般溫醇:“既然咽不下這口氣,那我打得你咽氣好不好?”

  幽笙背脊瞬間僵直,不顧身體裏沉重的傷勢,開始不安奮力掙紮起來,抬手就去抓取覆在自己雙眼前的那隻冰冷手掌。

  “老實一點。”屁股遭受身後那人用膝蓋狠狠一頂,全然不顧她體內那撕裂般的沉重傷勢,疼得幽笙雙腿直顫,直接跌進身後那個人的懷中。

  她果然老實下來,隻是……覆在眼睛上的那隻手掌心,濕了大片。

  她哽咽著嗓子,吸了吸鼻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眼前並非一片黑暗,因為天神的眼睛,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也能夠清楚事物。

  她睜著被淚水刺痛的雙眼,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掌紋,她已經分不出自己心中,到底是悲是喜,是憂是愁。

  隻覺得五髒六腑,都那樣翻攪著,灼燒著。

  耳邊溫醇的聲音仍在繼續:“睡一會,醒來一切都會過去的。”

  他的聲音宛若魔音一般,縱然幽笙固執的想要保持清醒,可眼皮子終究是漸漸重若千鈞,緩緩合上。

  身體裏的那一拳重勢給她帶來的沉重傷痛也終究是熬不過去,一度魂魄強行離體,意識也逐漸遠去昏迷。

  他抱著昏睡過去的幽笙,並沒有像抱鳳凰或者蘇邪那般將她打橫抱起。

  而是像拖這一個大娃娃似的,拖在懷中,好在還算顧及她此刻赤著雙足,地上尖銳木刺橫生,他用力將幽笙的身體往上提了提,將她那雙小巧雪白的赤足擦在自己的靴麵上。

  堂堂虛無神界第一神女,卻是這副姿態被人拖抱在懷中,模樣看著有些滑稽搞笑。

  可是演左一點也笑不出來,不僅僅是因為那人懷中拖抱著的,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更重要的原因是……

  “帝子?”幹澀的喉嚨滾落出沙啞的兩字。

  他心中掀起驚濤,兩字尾音震撼與驚疑長長拖曳。

  幽笙身後那人比幽笙高了整整一個頭,一隻手掌仍自覆在她的眼睛前方,另一隻手臂這是穩穩地圈攬著她纖細的腰身,一雙深沉的眼眸無光無影,猶如萬古漆淵,深不見底。

  而那張臉,正是消失萬年的帝子那張臉。

  演左不會不知道帝子長得是何模樣,所以他心中悚然。

  據神界傳言,帝子弑殺同族,犯下大罪,在墮入黃泉地獄間,幡然醒悟,痛定思痛,願自承酷刑,甘受血嬰萬鬼啃食之苦。

  那鬼嬰是跳脫七界之外的詭秘生物,能夠吃神煉化,淪為它們腹中食的,不論是神還是魔,皆再無翻身輪回之機。

  有人說,帝子是承受不住那萬世折磨的苦痛,但求一個解脫。

  還有人說,帝子與血嬰樹下的盒子做了一個不為人知的交易,盒子許諾了他,他以神血喂養萬千鬼嬰。

  但不論是那種傳言與說法,能夠得到的,也是唯一的結論。

  那便是天界帝子,靈魂不複,永世隕落!

  全則必缺,極則必反,盈則必虧。

  帝子完美的詮釋了這幾句話。

  九重天闕上,那顆最閃耀最年輕的星星,自天際滑落,便再也不可能重新散發光輝。

  演左不可置信,他覺得眼前這人一定是假的,他厲喝一聲:“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嗓音伴隨著清風徐來,經過歲月的沉積,褪去了幾分鋒芒,多了一些內斂的溫醇:“認識一下,吾名無祁邪,九重天帝子,萬世輪回者。”

  “這不可能……”演左麵色慘白。

  如果說,憑借著那紙婚約,他與幽笙之間還有著周旋的種種可能。

  但如若是……帝子尚且長存於世,幽冥神尊根本就無需繼續這場婚約。

  而他未死,那個入骨執著的神女,更不可能傾心於他人了!

  嗖!

  一道無形劍氣穿破長空,劃開他的臉頰,殷紅的鮮血止不住的流淌,神族強大的體魄,體內自行流轉的星辰之力,竟是無法將這一道小小的傷口愈合。

  演左雙眸顫抖,手指撫過麵頰上的傷口,指尖殘留著的劍意不過一抹,卻是令人戰栗,心跳如戰鼓!

  大碑劍氣!

  在這世間,可以有人模仿得了帝子的臉,卻模仿不了帝子的劍!

  眼前這個人!

  他隻能是無祁邪!

  這位九夜少君心中恐懼之意在以著驚人的速度滋生著。

  可他卻是強打著精神,故作鎮定道:“縱然你是帝子又如何,幽笙是我演左的未婚妻,難不成你還想管別人的家事不成!”

  那個人眉目依然深沉似海,隻是淡淡地道:“你何時見我跟人論過這些道理?”

  演左神色一滯,臉色陰沉,當他目光流轉間,捕捉到這位帝子身體裏流露的氣息,不由眉頭又是一蹙,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地試探說道:“如今你體內境界氣息,何以隻有神遊?”

  那人垂眸:“殺你,卻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