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川接到程宇澤電話的時候, 正陪著楚楚在夕陽下的操場邊散步。

  “嗯, 我陪喬二, 不來了。”

  楚楚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 陸川連忙道：“你等等。”

  捂住話筒, 他低頭問楚楚：“想去玩啊？”

  “嗯。”

  陸川笑了笑, 接起電話：“說地址。”

  “老地方咯。”

  程宇澤掛了電話, 宋景放下桌球杆扭頭問：“川哥來啊？”

  “一會兒說不來，又改口要來。”程宇澤笑了笑：“估摸著嫂子也過來。”

  “哎哎。”邊上有幾個女生不樂意了：“什麽嫂子不嫂子的啊！你們男生別亂說。”

  程宇澤也懶得和這些女生打嘴巴仗，倒是宋景樂嗬嗬地說：“我們平時開玩笑管楚楚叫小嫂子, 川哥還笑呢，這不就是默認了嗎！”

  “他親口說了嗎？”蔣莉娜翻著白眼：“楊皙姐連方阿姨都見過了，是那個綠茶能比的？”

  程宇澤提高了音量：“過了啊！你們要是敢當著川哥說這話, 就等著死吧！”

  就在這時候, 包間門被推開，楊皙拎著包走了進來, 大方得體地微笑著：“好熱鬧！”

  “皙姐你來了, 快來坐！”抱她大腿最勤快的女生蔣莉娜連忙起身, 將楊皙迎過來, 給她讓了座。

  楊皙進來之後, 環掃了周圍一圈，程宇澤知道她在找誰, 輕咳了一聲：“陸川呆會兒過來。”

  楊皙揚了揚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坐了下來, 往邊上覷了黎諾一眼：“諾諾也在啊。”

  “嗯, 我也來玩玩。”

  “諾諾坐過來吧，從回來到現在，我就沒跟你好好聚過。”楊皙話剛說完，蔣莉娜就立刻起身，給黎諾讓位置。

  黎諾挑了挑眉：“不了，你們那兒挺擠的，我就在這兒，楊皙姐你要聊什麽，就在這兒說唄。”

  蔣莉娜冷眼看著黎諾，楊皙願意和她交往，那是看得起她，沒想到她竟會這樣不識抬舉。

  楊皙倒是也笑笑，不再說話。

  程宇澤走到黎諾身邊：“來一杆？”

  “來。”

  陸川掛掉電話，低頭問楚楚：“似乎你不喜歡很多人？”

  楚楚拉著他的衣袖，小聲說：“哪有不喜歡。”

  “上次跟我出去玩，你就一個人坐在那兒，不說話，也不跟大夥玩，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們。”

  “不是的。”楚楚搖了搖頭：“他們都很好，是你的朋友。”

  “又磕巴了。”陸川溫煦地笑了笑：“平時沒毛病，心慌就這樣，還想騙我。”

  “他們是你的朋友，我...我喜歡你，我也喜歡他們。”楚楚一口氣說完，臉燒紅了。

  陸川微微一怔，牽起了楚楚的手：“再說一遍。”

  “我也喜歡他們。”

  “不是，前麵一句。”

  “我...喜歡你。”楚楚紅著臉抬頭看了他一眼。

  陸川笑了起來，手背無意識地擋了擋嘴，掩飾不住更加璀璨的笑意。

  “再說。”他興奮地催促：“再說一遍。”

  楚楚見他樂不可支地模樣，也跟著笑了起來，索性大聲道：“我喜歡你，喜歡你...喜歡陸川。”

  陸川直接將楚楚抱了起來，興奮地在原地轉了三圈，大喊了一聲：“兔子說喜歡陸川！”

  楚楚被他轉得頭暈，笑著拍了拍他：“放下來！”

  陸川用力在她額頭上“啵”了一口，才戀戀不舍地放開她。

  -

  陸川帶楚楚來了夜曲酒吧，穿過了熙熙攘攘搖頭晃腦的年輕男女，他拉著她的手站在包間門口，柔聲道：“想走了，跟我說一聲，隨時。”

  “嗯。”

  房間門被推口，一見陸川過來，整個包間男女都歡呼起來。

  “川哥來了！”

  “快來上一杆子！”

  “唱什麽歌，我給你點歌！”

  陸川側了側身，露出了身後的楚楚。

  “大家好。“楚楚羞怯地微笑，卻依舊不看他們，目光隻追隨陸川。

  程宇澤放下球杆，笑說道：“川哥能把楚楚也帶出來，難得。”

  陸川對大夥吆喝道：“喬二我女朋友，以後都叫川嫂！”

  幾個男生開始陰陽怪調地“哎喲”“哎喲”起來。

  “川嫂好！”

  “小嫂子這回該認了吧！”

  “哈哈哈，臉紅咯。”

  楊皙臉色裏冷冷的，目光凝佇在手裏的紅酒杯上，她周圍的女生都噤了聲，彼此交換著眼色。

  楚楚臉頰持續發燙。

  “可以啊楚楚，這就...”宋景樂嗬嗬地說：“這就扶正了？”

  “扶什麽正。”程宇澤走過來拍了拍宋景的後腦勺，笑說：“是川哥上位了好嗎？”

  陸川挑眉看向了低頭淺笑的楚楚：“是，我上位。”

  一眾男生嬉皮笑臉地開著玩笑，女生的白眼都要翻到天花板上去了。

  “川哥，過來打幾杆子。”程宇澤從網子裏將桌球撿出來用三角框收撿好。

  陸川帶楚楚在軟沙發上坐下來，又叫了服務生，給她點了一杯熱牛奶。

  “你去玩吧。”楚楚推了推他：“不用管我。”

  “那行，我去打會球，你坐這兒乖乖的。”

  “嗯。”

  陸川起身走到台球桌邊，接過了程宇澤遞過來的杆子，燈光下，他身影頎長，俯身附於桌前，身材線條尤其流暢。他目光專注地凝視著白球，手掌握著杆子，輕輕一推，白球碰撞著彩球，嘩嘩啦啦，彩球大部分都落入了網中。

  周圍傳來幾個男生的叫好聲，陸川抬頭望向楚楚，眸子有光，楚楚明白那是想讓她誇誇他的意思。

  她衝他溫煦地笑了一眼。

  接收到她讚許的訊息，陸川心裏舒坦，跟程宇澤繼續打球。

  而周圍幾個女生望向楚楚的目光十分不善，她們圍聚在楊皙身邊，似乎有意低聲交頭接耳地說話聊天，熱熱鬧鬧地玩遊戲唱歌。楚楚則是一個人坐在沙發的另一邊，冷冷清清，形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陣營。

  就連神經粗線大條的男生們，都注意到了現場氣氛的不對勁。

  楊皙這一邊，女生們唧唧呱呱地說話聊天，時不時傳來陣陣清脆的笑聲，而楚楚這邊，她一個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角落裏，手放在膝蓋邊，抿著嘴，時不時地，望望陸川，又看看女生那邊。

  她其實也能察覺出女生們不善的意味。

  陸川時不時地回頭望向她，無奈被幾個男生糾纏著不放，程宇澤跟黎諾對視了一眼，黎諾立刻會意，放下了杆子，走到楚楚身邊坐了下來。

  楚楚連忙給他讓位置，黎諾說：“不用，寬敞呢。”

  楚楚衝她善意地微笑。

  黎諾問：“你要唱歌麽？我去給你點歌。”

  楚楚連連搖頭：“…不了，唱不好。”

  “那我們來玩遊戲唄。”黎諾從櫃子裏翻出了一套桌遊：“會麽？”

  “不會。”

  “我教你。”

  陸川戳了一杆子，站起身，朝黎諾投來感激的一瞥。

  黎諾接過了他的目光，衝他做了個“陸爺您就安心”的表情，熱熱鬧鬧地跟楚楚玩起了遊戲。

  中途，楚楚出門去衛生間，在她剛要推開隔間門出去的時候，外麵傳來了嘩嘩的流水聲，還有女孩說話的聲音。

  “陸川居然真的楚楚在一起了！認真的麽？”

  “當然不是。”另一個女生篤定地說道：“陸川擺明是在氣楊皙嘛！”

  楚楚的手，頓在了門把手上。

  “你怎麽知道？”

  “今天的局是楊皙姐開的，他把喬楚帶過來，當眾秀恩愛，不是做戲給楊皙姐看麽！”

  “你這麽說，好像也有這個可能。”

  “鬧完別扭兩個人一準兒和好。”

  “難怪今天楊皙姐這麽淡定，一點都不難過的樣子。”

  “陸川怎麽可能被一個才認識不到半個學期的女生勾走。”

  “而且還是個腦子有病的。”

  腦子有病的！這句話觸到了楚楚敏感的神經，她的手驟然攥了拳頭，緊緊握著，直到手臂微微顫抖。

  兩個女同學離開衛生間，她靠著牆壁站著，微微低垂著腦袋，緊緊抿著嘴，大口地呼吸，努力平複著心裏上湧的強烈怒意。

  她們的話，字字句句都刺激著楚楚敏感的神經。

  她重新坐到包間的角落，臉色很難看，陸川這時候也放下了台球杆子，走了過來。

  “怎麽，去這麽久。”

  恰是這時候，耳邊傳來了無比熟悉旋律，是一首男女對唱的情歌。

  包間裏的男女同學們，不約而同地發出了意味深長的起哄聲。

  “這是我的歌。”楊皙接過了話筒，臉頰微微泛起了緋紅。

  有幾個女生已經低頭笑了起來。

  “川哥，這歌可是你以前的主打歌喲！”

  “怎麽樣，再給大家夥來一首？”

  “是啊，好久沒聽你們唱過這首歌了，想想真是，好懷念啊！”

  “川哥，今晚你可不能叫大夥失望！”

  陸川沒有說話，而話筒，被同學們傳遞著，卻已經擱到了他的手邊。

  程宇澤在邊上淡淡說道：“小嫂子在呢，消停點。”

  楚楚隻是低頭緘默著，一言不發。

  蔣莉娜站出來說道：“唱個歌而已啦。”

  幾個女生連忙應和：“是啊！楚楚不至於這麽小氣吧！”

  楊皙望著陸川，含蓄而大方地微笑著，是非常隨意卻無所謂的神態，就好像普通同學一塊兒唱個歌而已，的確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如果陸川此時不接話筒，倒顯得他放不開似的。

  音樂的前奏已經緩緩拉開，楊皙嘴角微微揚著，言笑晏晏地拿起了話筒。

  楚楚的心卻漸漸下沉，手緊緊攥著書包，臉色難看至極，眸子裏，光芒漸漸退散，最終靜如一潭死水。

  黎諾已經注意到了楚楚的異狀，她低聲對程宇澤道：“你們班這幫同學都是怎麽回事？欺負人都欺負到家門口了。”

  程宇澤心裏也有點後悔，今晚真的不該把陸川叫過來，誰知道他跟楚楚居然這麽快就已經確立關係，還把她也帶了過來。

  陸川拂開一個男生遞過來的話筒，突然冷冷道：“你們有毛病是不是？”

  周圍幾個女生彼此交換著訝異的神情，沒想到陸川會突然生氣。

  而蔣莉娜還勉強笑著開口：“不是吧，川哥，唱個歌而已，至於麽？”

  她雖是對陸川說，但是目光卻駐留在楚楚身上，輕蔑而鄙薄。

  她話音未落，陸川手裏的酒杯被重重地擲在了桌上，發出一聲巨響。

  眾人心頭同是一顫，緊接著陸川抬眸，看向蔣莉娜，眸子裏結出了冰渣子。

  他一字一句，冷冷道：

  “你是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