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舟到達預定會合地點時比飛梭晚了兩天半，新營地已經初見規模，樂綸放任修士們隨便活動，對本門弟子也不約束，他們去觀察周圍環境的時候，一個個都被那臭不可聞的河流給臭了回來，然後掉轉方向去尋附近的其他修士，散布森林裏麵有寶藏的消息。

  時不時地就有修士受到誘惑步行趕來看熱鬧，但在聞到那讓人吐出年夜飯的臭味後全都止步不前，有經驗豐富的修士在聞到這氣味後都露出了大事不妙的表情，然後諸如此類的消息通過口口相傳而傳到了更多人的耳朵裏，引來了不在乎這臭味的修士。

  魔修。

  煉屍為主業的魔修。

  這難聞的氣味正是他們所喜愛的屍臭味，越臭越香，在他們看來這是有上等煉屍的好材料，甚至有魔修迫不及待地宣布這秘境是屬於魔修的道場而非道修，這就犯眾怒了，但是這些魔修身上同樣有一股子難聞的屍臭味，在靈力幹涸不能使用法術打架的前提下，誰都不想跟他們肉搏，所以也就是道魔兩邊互相罵戰而已。

  這些紛爭再怎麽鬧都鬧不到尋天宗的營地那邊，隻有他們的弟子還能禦器飛行，這在其他修士眼裏就是最大的威脅，惹不起總躲得起。

  盧小曼和席默與本門會合後，駕著扁舟帶上樂綸三人就往原始森林那邊查看情況，五人一貓臉上都戴著氧氣麵罩，在飛過那條河流時往下看去，水色清澈幹淨，可誰都不敢拿掉麵罩呼吸一口這裏的空氣，就這麽直接飛到對岸，圍著森林外麵窄窄的岸邊轉圈，尋找適合成百上千人集中落腳的地方。

  “這森林裏空間扭曲的厲害。”大橘貓搖頭一歎。

  扁舟慢慢地飛著，能看到森林裏麵有很多人影，有的在垂死掙紮，有的已經軟倒在地，共同點都是他們走不出這個森林，他們被困在了多層空間裏，從外麵看來能看到有好些人似乎重疊在一起，好比一小片草地上明明隻能容納兩三個人卻似乎有一群人在那裏。

  “先生，我們進得去嗎？”席默問道。

  “進得去，這裏麵隻是空間扭曲，還沒有坍塌，去裏麵轉一圈比最初把樂綸救出崩塌空間要容易得多，起碼不用擔心突然的空間裂縫把人切成碎片。”大橘貓點頭。

  “……呃！”樂綸他們三個男孩聽得一身冷汗。

  “這裏麵真的有寶藏嗎？”

  “有沒有寶藏要進去看過才知道，但這環境確實是能藏東西的好地方。”大橘貓非常肯定，畢竟這是他們家葉家老鋪賣出去的秘境，“這裏是整個秘境的中心，最堅固的地方，周圍土地崩成碎片，這裏恐怕都能完整留存下來，因為這是界中界，這額外的小空間自成一個世界，與這個秘境連為一體又有一定的獨立性，可能發育不完全，非常的原始，甚至可能隻能保障基本的呼吸生存，這都不要緊，能當作最秘密安全的寶庫存放東西就行。”

  “哇！”

  “哎？！這麽神奇！”

  “如果被當作了存放東西的寶庫，那就是真有寶藏，是遺產？”

  “是文物。”盧小曼向興奮起來的男孩們飛了個白眼，“如果真有東西留下來，不管是什麽，破銅爛鐵都是文物。”

  “嗯，如果真有東西，你們千萬別亂摸，不知道放了多少年，天知道直接摸上去安不安全。”大橘貓的腦袋轉向那寬闊的河流，“想想這臭味的來源。”

  “……嘔！”

  “別！別讓我們想象這東西！”

  “魔修們可高興壞了，說這一定是魔修的道場。”

  “那就別戳穿他們，讓他們高興幾天好了，反正這秘境快要完蛋了，壽命到頭了。”在大橘貓眼裏，這個大勤秘境的壽命確實結束了。

  “哎，太可惜了。”

  “可惜什麽？給你們，你們會用嗎？你們能拖回尋天宗？你們懂怎麽把小世界連在大世界的指定位置嗎？”

  “不會！”

  “不能！”

  “不懂！”

  “那不結了？可惜什麽？”大橘貓一道白眼過去，立刻讓男孩們感受到了絕對尊者的氣勢，頓時慫如雞仔兒。

  “我們隨便說說。”樂綸喃喃。

  “你們最好及早拋棄這套看著什麽破爛都當寶貝的拾荒者的德行，拿出點大宗門精英弟子的自信和底氣，別那麽猥瑣。”

  男孩們深受打擊的低下了頭。

  尤其樂綸三個人，真是頭一次被指猥瑣，但並不反駁和自辯，他們很清楚長輩的層次不一樣，看待事物的視角就不一樣，被更高位的前輩指出德行不佳是件好事，在他們這個思維和行為一切尚未定型的年紀，任何不良行為都能糾正回來。

  盧小曼沒接這話茬，她安靜地駕駛著扁舟，繞著這占地廣闊的原始森林轉圈，但因有這條河流的緣故，森林外麵和岸邊之間隻有一條狹窄的潮濕灘塗，沒有足夠的土地能集中容納成百上千的修士，不過倒是從扭曲的空間外找到了好幾條進入森林的通道。

  “老師，我覺得把人放在外麵沒有意義，還是要把人帶進去才行。”

  “沒有人帶領的話，貿然進去很危險，可能就出不來了。”大橘貓搖著尾巴，弄來了那麽多的修士，把人送進去容易，再要它一個個帶出來它可不幹。

  “先生，既然這是一個界中界，那我們先進去看一眼，知道裏麵的環境出來再做布置，而且裏麵還困了這麽多人，也不能留他們等死，我們的本門弟子也沒找齊人數，說不定就有不少人陷在裏麵，拖了這麽久怕也是給養耗盡的地步了。”席默找了個好理由，當然這理由是說給樂綸三人聽的。

  “那也行吧，隨便找個通道進去，然後換我的綠葉子，扁舟太大了，在裏麵不方便。”

  “好。”

  盧小曼駕駛著扁舟到水麵上掉頭，從她剛剛經過的一條通道進入森林之中，然後迅速地換到綠葉子上，由大橘貓帶著往更深處走。

  他們的路線彎彎曲曲，看到了很多嵌套空間，每個嵌套空間裏都有人，全都死氣沉沉活力不足的樣子，在這之中，他們還真看到了不少穿著尋天宗弟子法衣的男女修士。

  綠葉子就在這些小空間的夾縫裏穿梭，但無法施救，它在沒有完全弄清楚這空間扭曲層疊的全貌之前，貿然打破任何一個小空間都可能造成整體結構的崩塌，界中界也許會完全展露出來，同時被困在裏麵的人也會全部死亡。

  “哎？魏危師兄！終於找到他了！”楚瑞突然指著一個方向大喊起來。

  “哪兒？！”

  綠葉子立刻停下，眾人一起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在一個黑漆漆的小空間裏，亮著幾個熒光石，照亮了魏危和幾個陌生男女修士的臉，都極度虛弱的樣子。

  “他們這是在哪？”各個嵌套空間裏的光線有明有暗，但魏危身處的小空間是完全的漆黑，熒光石是僅有的光源，盧小曼他們五人心中湧現不好的預感。

  “他們在地下，被埋起來了。”大橘貓用不帶感情的語氣指出事實真相，“不穩定的空間任何倒黴事都可能發生。”

  “得把他們救出來！”眾人驚呼。

  “得等回頭再弄，尋天宗弟子身上都有靈氣球，被困在扭曲空間裏什麽事都不用做，隻要耗著，靈力消耗極少，隻看辟穀丹夠不夠用，那麽隻需把消耗縮減到最小，就能支撐更長時間，魏危又是單木靈根修士，在這原始森林裏他能比別人撐得久。”

  “那我們來得及嗎？”樂綸一臉急切。

  “那就要看這個界中界藏在哪裏，裏麵是個什麽景象了。”大橘貓重新禦起綠葉子繼續在空間夾縫中穿梭。

  “界中界都會藏得這麽嚴實嗎？”賀峰看著周圍光怪陸離地扭曲小空間，覺得這簡直像監牢一樣。

  “誰知道呢，這是個千年出現一次的秘境，誰都不知道千年以前這裏麵是什麽環境。”大橘貓語氣清淡，每個能支撐生命的小世界都能自行演化，也就無人能預測和把握演化方向及路線。

  “倒也是。”盧小曼表示讚同，“千年時間，在修士來說也就是按部就班進階到元嬰所享有的壽數，但在凡人世界，千年時光足以王朝更迭好幾輪，稀稀落落的小樹苗長成茂盛的大森林，上一次秘境現身時界中界可能還是裸露在外的，這一次就被森林埋起來了也不算稀奇。”

  “先別管這些人了，我們現在是沒辦法解救他們的，必須要找到這個界中界，弄明白空間扭曲的原因才好找對應的解決辦法。”大橘貓最知道應該先做什麽，它是最不受這環境影響的。

  “我覺得他們再這麽受困下去，人都要瘋掉，他們在各自的小空間裏沒有其他人，隻有他們自己，有同伴的還好些，還能說說話，獨自一人被關住的那真要瘋。”樂綸的目光無比同情地從那些獨個的人身上劃過。

  “就當是一場心境的考驗了。”大橘貓給了一個冷冰冰的建議。

  “這種考驗不容易過啊。”盧小曼嘀咕道。

  “這種考驗已經很溫和了，就像坐牢一樣，關的單人牢房，凡人國度裏，罪犯們不都這麽關著呢？輕罪的多人一間，重罪至死刑的單人一間，還有更殘酷不能拿到明麵上說的水牢什麽的，人類最擅長折磨同類。作為修士在一個扭曲空間裏關幾個月，這算什麽啊？沒病沒痛，就看誰熬得住。”大橘貓有點不耐煩地甩甩尾巴，“想不明白這一點，隨時都會倒在修煉的半道上。”

  “可這個絕望的就在於看不到脫困的希望啊，跟關無期徒刑似的，要真是囚犯至少還允許家屬探監呢。”盧小曼又看到了一個穿本門弟子法衣的修士，看行為似乎已經瘋魔了，不忍地轉過頭，不敢再看。

  “你們現在不就是來探監的麽？還在商量怎麽破獄劫囚呢。”大橘貓翻個白眼。

  “噗哧！”在這氣氛沉重的環境下，五人還是忍不住地被大橘貓逗樂了。

  “好了，不玩笑了，界中界找到了。”

  “哪兒？！”五人立刻打起全副精神，跪在綠葉子上四下張望，可看到的都是層層疊疊的扭曲空間，被困住的修士從天上到地上都鋪滿了。

  “就是這！”

  大橘貓駕馭著綠葉子拐進了一條新的夾縫，緊接著眾人眼前豁然開朗，再沒有表情各異行為失常的修士，而是一片開闊到能打陣地戰的土地，而在土地前方是一道連接天地的結界屏障。

  “天啊！我們這還是在森林裏嗎？”綠葉子一直飛到結界前，五人跳下地，很謹慎地站過去，不敢摸，怕有危險。

  “當然還在森林裏，不然能去哪裏？”大橘貓駕著綠葉子飛快地來回跑了一趟，心裏冒出個讓它自己都有點吃驚的念頭。

  “可惜這結界不是透明的，看不到後麵有什麽東西。”盧小曼有點遺憾地噘起嘴，站她身邊的席默好笑地揉揉她的腦袋。

  “結界後麵肯定有寶藏。”大橘貓信誓旦旦地點頭，“肯定有，外麵那亂七八糟的扭曲小空間就是防禦手段。”

  “啊？！”

  “是的，保護界中界不被人發現和入侵、即使入侵也很快被控製在一定範圍、也就不會被人發現這個結界、不會有人試圖打破結界進入其中拿走寶藏。”大橘貓完全明白這一番布置所隱含的意圖。

  “既然不想讓人發現寶藏並拿走，那別放東西在這裏麵不就好了？何必這麽辛苦地布置一大套環環相扣的防禦手段？”賀峰撓頭不解。

  “因為，布置這一套手段的人還是希望深藏的寶藏被拿走，能夠通過這各種考驗的人，拿到了寶藏相信應該會好好愛惜的吧。”大橘貓故作深奧。

  “真的假的？！”

  “這後麵到底是什麽寶藏啊？”

  “不管是什麽，反正都是文物，千萬別用手瞎碰，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古舊東西，誰知道是不是看著完整實則早就風化一碰就碎？”盧小曼千叮嚀萬囑咐。

  “有道理。”席默點頭，“都管好自己的手。”

  “可我們怎麽進去？”

  一路上看了這麽多，說了這麽多，終於繞到了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