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的時間。

  一炷香的時間。

  一個時辰。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

  城門口殺氣越來越濃，氣氛越來越緊張。

  城中百姓也越來越壓抑和難受。

  因為城外這種恐怖的殺意影響到了他們，這種一場大戰即將到來，一場殺戮即將降臨的感覺讓他們很不舒服。

  “欒布，這裏是帝都鹹陽，沒有陛下旨意，誰讓你擅自率軍大軍來的？難道你要造反嗎？”

  良久，白震終於沉不住氣了，大聲質問道。

  “你是什麽東西？你也配質問老子？當年大秦滅國之際，我們浴血奮戰時你在哪裏？”

  欒布不屑地罵道，“當初要不是信王殿下提拔你，讓你參加隴西之戰，又讓你身居高位，你能有今天？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你羞不羞愧，你還有臉站在老子麵前說話？”

  欒布的話鏗鏘有力，一字一句的傳遍了城門口。

  讓鹹陽城門口的士卒全部聽的很清楚。

  “欒布，你不要血口噴人！”白震語塞，大怒道。

  這是他的逆鱗，沒人敢跟他這麽說，今天欒布卻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出來，就是在恨恨羞辱他。

  因為欒布說的是實情，他又不能反駁、狡辯，就隻能忍著。

  “嗬嗬！”

  欒布冷笑，“好歹是武安君之後，一代名將世家，怎麽就出了你們兄弟這樣的敗類，真是為武安君丟臉！”

  “欒布，你找死！”

  白震怒不可遏，就要提槍出城殺了欒布，卻被副將攔住了，“將軍不可！”

  “欒布，我給你一個時辰時間，要是再不離開，休怪我不客氣！”

  白震隻能放下狠話挽回一下自己的麵子。

  “一個時辰以後不開城門，老子踏平鹹陽！”欒布也怒道。這個世界上除了贏高外，他沒有將任何人放在眼裏，即便是皇帝陛下扶蘇也沒有。因為當初是信王贏高去驪山囚徒營找他，將還是囚徒的他收在身邊委以重任，不懷疑不猜忌，讓他統領十萬精銳騎兵。

  這份恩情，這份信任，足以讓欒布為了信王贏高而死。

  前段時間，他聽到信王贏高在回鹹陽的路上遭到了刺殺，於是便毫不猶豫的率領大軍敢來鹹陽城。

  為了信王殿下，他欒布就是死一千字也沒關係，可信王遇刺這件事情不能沒有一個交代。

  不然他欒布不答應，他身邊十萬火麟騎不答應。

  “你...”

  白震被氣得雙手緊握指甲快要陷入手心了，卻也不知道說什麽。

  因為他理虧，因為朝廷這次做的理虧，更重要的是他的拳頭沒有欒布的拳頭大。

  ......

  “父皇，父皇，欒布的大軍來了！”

  就在扶蘇回到大殿，剛要拖著病體批閱今天的奏章時，贏天下急匆匆湊進來，氣喘籲籲地說道。

  “朕知道了，你慌什麽？”扶蘇看著一臉焦急的兒子，他的臉色更加黯然了，自己兒子這個樣子，怎麽可以繼承帝位，讓大秦一統天下呢？

  實則贏天下怕的不是欒布的十萬火麟騎，而是贏高。

  “兒臣沒慌，隻是他揚言說，一個時辰以後不開城門，就要踏平鹹陽城。”贏天下低聲道，“城中可有九萬青峰騎，隻要火麟騎攻城，青峰騎就不會無動於衷。”

  “你擔心的不無道理！”扶蘇微微點頭道，“這就是三弟今天出城祭奠，又去打獵的原因呐！”

  “跟三叔有什麽關係？”贏天下心裏一突忙開口問道。

  “他是在逼朕做決定。”扶蘇長歎道。

  “三叔讓父皇做什麽決定？”贏天下懵懵懂懂地問道。

  “總得有人要為他回鹹陽路上遇到的刺殺負責，總得有人為五千錦衣衛的死負責啊！”扶蘇聲音低沉地說道。

  “可是，這不是我們做的，這是吳楚兩國幹的啊！”贏天下不滿地說道。

  “傻孩子！”扶蘇看著兒子贏天下，微微搖頭道，“很多事情你不懂。就比如這次三弟遇刺，難道你還看不懂嗎？”

  “難道真的有人跟吳楚兩國合謀，想刺殺三叔？”贏天下大驚道，“難怪吳楚兩國兩萬大軍入了大秦境內而我們卻不知，誰有這麽大的膽子，有這麽大的權力？”

  “哎！”扶蘇微微歎息道。

  贏天下低頭思量，半響，他猛地抬頭，驚駭道，“父皇，難道是...”

  嗓子冒出來的話他隻說了半句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他臉色瞬間蒼白，身體有點戰栗，他不敢相信的望著自己的父皇，這位被大秦百姓譽為仁君的大秦皇帝陛下。

  他久久不語。

  一下子，書房裏的氣氛變得冷凝。

  半響，贏天下才艱難地開口問道，“大哥知道嗎？”

  “之前不知道，後來知道了。”扶蘇說道。

  “他竟然知道？”贏天下突然放聲大笑，笑著笑著就哭了，“他竟然也知道...”

  自出生到現在贏天下就沒想過要當皇帝，沒想過做九五之君。

  隻是他的父皇封他為太子之後，他也就願意做一個合格的太子，準備將來能做一個合格的天子。

  然而他卻沒想到，為了他將來能坐穩皇帝的位子，他身邊的人付出了這麽多？尤其是他的大哥贏天明。

  同樣他想不通，這個世界上還有比父子親情還重要的嗎？

  假如將他換成大哥贏天明，他永遠也做不出這樣的決定。

  “天下，這就是生在帝王家你要經曆的殘酷抉擇。”扶蘇愛憐地望著贏天下說道。見兒子一臉淒涼之態，他繼續說道，“當年真的父皇，你的祖父子嗣很多，你本該有很多叔叔和姑姑，大概有四十多人。可是胡亥一登基稱帝，就將他們全部殺死了。你知道他們是怎麽死的嗎？他們是被戮刑，這是一種侮辱人的刑法，殺人示眾，陳屍街頭，還讓趙高的黑冰台對他們的屍體進行鞭屍。”

  “你知道你的這些姑姑是怎麽死的嗎？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脫了衣服，一刀一刀割去雪乳，欺淩而死的！”扶蘇說到這裏是，眼中早已噙滿淚水，“其實他們本該不用死，不用死的那麽屈辱，他們本該可以活的好好的，可就是因為你父皇我當時太迂腐，太講仁義了，太不懂權謀，才讓胡亥和趙高算計，謀取了帝位，殺了這麽多兄弟姐妹。”

  “父皇，兒臣懂！”贏天下低聲哭泣道。

  “你懂就好，你下去吧！”扶蘇疲憊地說道，“這件事情朕會處理，你就不用操心了。”

  “是，父皇！”贏天下告辭，退出了書房。

  “陛下，還請節哀！”這時，孫伯上前勸道。

  “孫伯，你告訴白震，一個時辰以後要是三弟還沒有來阻止欒布，就讓他打開城門，讓欒布進城吧！”扶蘇向孫伯說道。

  “陛下...”

  孫伯想要阻止，卻被扶蘇打斷了，“火麟騎和青峰騎隻是三弟的一部分兵馬，他還有屠岸的十萬水師，李芳三萬步卒，樊噲和陳武在嶺南邊界上的二十萬邊軍，以及趙佗的四十萬嶺南大軍，這些人馬你能攔得住嗎？”

  “諾！”

  孫伯躬身領命，一下子他似乎蒼老了十幾歲，身形更加佝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