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相見，故人想回，因為身份的不同，已經沒有之前的親密。

  一個是大秦信王，一個是大秦分封的吳王，贏高和劉邦代表的已經不是他們自己，而是他們身後集團的利益了。

  “見過信王殿下！”劉邦客氣地說道。

  “吳王見外了。”贏高謙虛地說道。

  劉邦將贏高迎到大殿，侍女奉上茶水離開，氣氛變得有點尷尬了。

  “不知道信王來找孤，有什麽要事嗎？”劉邦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贏高笑問道，“會諸侯王會盟，吳王怎麽看？”

  “諸侯是大秦的諸侯，隻要大秦有需要，我們每一個諸侯王都願意赴湯蹈火。”劉邦冠冕堂皇地說道。

  “項羽許了你什麽好處？”贏高見劉邦敷衍他，就開門建山地問道。

  劉邦愣了一下，沒有說話。

  贏高說道，“滅了大秦，跟你平分天下？”

  劉邦微微點頭，驚訝道，“信王何以知道？”

  “範增的伎倆。”贏高冷笑，“這老東西對你太了解了，才會讓項羽許這樣的利益給你，他知道你難以拒絕！”

  劉邦沉默了，不說話了。

  確實，贏高很了解他，對於項羽的許諾，他真的有點沒辦法拒絕！

  “本王想問問，現在吳王是什麽態度？”贏高盯著劉邦問道。

  “信王想要孤什麽態度？”劉邦神色平靜地說道。

  “項羽滅不了大秦，他隻會自取滅亡！”贏高自信滿滿地說道，“到時候吳王真要站在項羽一方會什麽下場，你自己該知道吧？”

  “大秦現在已經分身乏術！”劉邦反駁道。

  “國難當頭，大秦可以做出取舍。”贏高冷笑道，“項羽是因為大秦被南越外族牽製才敢反秦，難道你們真的天真的以為到時候大秦會跟外族死磕而不過自身的安危？”

  “再說了大秦是天子正統，而項羽隻是逆臣賊子，項羽封的王實惠，還是大秦封的王更尊會，聰明人都知道該怎麽選，到時候大秦拿出九個王爵的賞賜，隻要可以滅了項羽，你覺得多少人會響應？”贏高盯著劉邦說道。

  “大周分封諸侯王，一直到春秋戰國經曆了四百多年，大周實弱，為何依然延續不能滅國？因為他是正統，天下百姓都認同。”贏高冷冷地說道，“現在大秦也是正統，天下百姓不經曆戰火，他們意識溫飽，已經認同了大秦。這種時候誰站在項羽的一方，誰就是反賊，你覺得天下百姓會像之前你們反秦一樣響應嗎？假如項羽能勢如破竹的攻入鹹陽滅了大秦，或許百姓不會有怨言，可真要陷入長久的苦戰，到時候天下百姓還會站在你們這一邊？”

  “得民心者的天下！”

  贏高說道，“之前你們反秦太順利是因為胡亥讓大秦失了民心，現在皇兄繼位，不發徭役，不征民夫，不對諸侯用兵，天下百姓不傻，這些他們都看在眼裏，這種情況下他們還會支持你們？”

  “還有外族入侵，國難當頭，你們不思抵禦外族，還想為自己爭取利益，天下百姓又會怎麽想？”贏高問道。

  劉邦沉默了。

  因為贏高的話，一字一句都砸在他的心裏，讓他心情變得很沉重。

  確實，現在百姓對大秦不再怨聲載道了，也自願的承認了自己是秦人。

  這種情況反秦確實不是明智之舉。

  “項羽反秦很大一部分是私怨，因為他祖上跟大秦有世仇，吳王是為了什麽？”贏高笑道，“天下嗎？”

  “大秦終究是要滅了諸侯王，不是嗎？”劉邦問道。

  “以現在大秦的能力，能滅得了諸侯王嗎？”贏高反問道。

  劉邦微微搖頭。

  “那麽，隻要諸侯王不昏聵，或者他的繼承人不昏庸無能，以後大秦能滅得了諸侯王嗎？”贏高反問道，“假如真的有昏聵或者子嗣昏庸無能的諸侯王，就是大秦不滅，附近的諸侯王也能放過它？”

  劉邦點頭，很認同贏高的這番解釋。

  “吳王，那麽你的選擇是什麽？”贏高繼續問道。

  劉邦一陣猶豫不決。

  “張良先生，何必躲躲藏藏，聽了這麽久，就出來吧！”贏高喊道。

  劉邦對此也不驚訝。

  隻見張良從大殿的一側走了出來。

  “當初張良先生在鹹陽是怎麽答應本王的？”贏高問道，“現在外族入侵，張良先生作為儒家聖人學徒，該不會像項羽一樣在國難當頭之時做不恥之舉吧？”

  “張良先生，你代表的不僅僅隻是你個人的私欲，還有儒家的浩然正氣。”贏高盯著張良說道。

  張良沉默了。

  贏高的話，確實說到了他的心頭。

  “吳王，張良先生，明天祭天大殿上本王看你們的選擇！”贏高也不想逼兩人立馬表態，就告辭離開了。

  待到贏高離開。

  良久。

  劉邦才開口問張良道，“軍師，你的意思是？”

  張良沉默了良久，才歎道，“大王自己決斷吧！”

  一方是劉邦的千秋基業，一方是儒家是否能遺臭萬年。

  這一刻，張良也猶豫了。

  “讓孤靜一靜吧！”劉邦開口說道。

  張良躬身，退出了大殿。

  “大王，為何如此愁眉不展？”這時，戚姬走進來，語氣溫柔地問道。

  劉邦歎息一聲，將事情簡單的說了一下。

  貼在劉邦身上的戚姬嬌笑道，“大王，你如今年歲已長，正是該享受人生樂趣的時候。假如大王真的要執意征戰沙場，戚姬也願意陪大王顛簸流離。”

  猛地，戚姬的一番話，讓劉邦身體一震。

  他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問題，就是自己的年紀。

  自己都四十多了，跟項羽一同滅了大秦，再回頭滅了項羽，需要多少年？十年，還是二十年？

  二十年之後自己統一了天下，能享受幾年的榮華富貴？

  假如真像贏高說的，滅不了大秦，自己豈不連現在的生活都沒了嗎？

  劉邦一陣煩躁。

  戚姬見狀也不敢再說啥，而是悄悄離開了。

  夜幕時分，劉邦走出大殿，看著滿天繁星，他的心難以平靜......

  ......

  東大營，項羽的住處。

  項羽和範增、尉繚子、項伯都在，還有趙歇、韓廣和臧荼，眾人正在低頭商議明天的祭天大典。

  “今天的扶蘇太囂張了，讓我們站在路邊等他那麽久，到頭來卻讓我們吃了一身的土，他現在根本就不將我們放在眼裏！”趙歇恨恨地說道。

  韓廣和臧荼也附和他。

  “明天，孤就讓他在各大諸侯麵前顏麵無存！”項羽殺氣騰騰地說道。

  今天在路邊，他跟馬車上的贏高四目相對，這激起了他藏在心裏的仇恨。

  趙歇和韓廣、臧荼三人神色一震，他們齊聲恭維項羽。

  項羽聽的哈哈大笑，他臉上的桀驁之氣更濃了。

  一旁的範增看到項羽這樣，微微皺眉，不過終究沒有說什麽，對麵的尉繚子麵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麽。

  隻有項伯，一雙眼睛中閃過一抹鄙夷之色。

  趙歇三人恭維了一陣子項羽，就告辭離開了。

  待到三人離開，範增開口說道，“大王，明天還需要謹慎，且不可魯莽。”

  “孤曉得！”項羽不耐煩地說道。

  範增欲言又止，就轉身立刻了。

  項伯和尉繚子也不再說什麽，躬身告辭項羽離開了。

  大殿裏隻剩下了項羽一個人。

  項羽回想到今天扶蘇馬車路過他身邊時跋扈囂張的樣子，他低聲說道，“再過不了多久，彼就可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