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羅說到這裏，話語也頓了頓，眼睛微微眯起來，似乎是在回憶以往的故事。

  那段故事真的太久遠了，十幾年了，可是他總是會時不時地想起，他不想讓那段記憶被時間衝淡，每個夜晚，他都會咬著牙，把那段記憶拿出來反複咀嚼著，隻有這樣，他才有力量繼續前行。

  “也就是因為如此，原村民開始針對齊國人與南疆人，他們每天看著這些外鄉人，出言嘲諷，甚至還會直接動手打傷他人，不知不覺之中，明國人與我們這些外來者已經是水火不相容了。”

  蘇玉兒聽著，眼神恍惚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今日藥師與她說過的話。

  難道那就是藥師所說的窮山惡水出刁民？

  她抿了抿唇，眼神也逐漸暗了下去。

  雲羅的聲音也緩緩地低了下去，他輕聲歎了口氣：“矛盾積累多了，自然也是會爆發出來的……有一天，一個明國女人死了。”

  蘇玉兒一頓，眼睛猛地睜大，抬頭看向雲羅。

  隻見雲羅看著客棧外的黑夜，眼裏無悲無喜：“那是鳳凰村裏為數不多的，對南疆和齊國一視同仁的好姑娘啊，她是被鳳凰村的原住民打死的，因為她和一個齊國人相愛了。”

  雲羅低下頭來，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顫抖：“齊國人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他深愛的女人死在他的麵前，他徹底瘋了，他要將這些人殺光，但是卻沒有力量，他也被原住民打得半死不活，最後扔在了村子外的河邊。”

  蘇玉兒和雲羅都屏住了呼吸，沒有再說話，隻是認真聽著雲羅的故事。

  雲羅頓了頓，卻是忽然輕聲笑了起來，眼裏滿是悲哀：“我看著那個齊國人就這樣被帶走，忽然就明白過來，其實爭鬥一點意義都沒有……如果沒有當年那場大戰，難民就不會來到鳳凰村，也就不會有這樣的結局……”

  他的眼神逐漸暗了下去，緩緩說道：“而且，那個齊國人難道沒有掙紮過嗎？最終他也不過是像一條死狗一樣，被拖到村子之後的河邊裏去。”

  雲羅低下頭去，緩緩說道：“自從鳳凰教他們興起之後，村裏的人都被他們管理得井井有條，我覺得這樣很好。”

  蘇玉兒卻是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可是他們並不是正義的！他們是用藥物麻痹了你們的神經，借此來控製你們！”

  雲羅卻是抬起頭來，饒有興趣地看了蘇玉兒一眼：“嗯哼？蘇夫人，你還在相信正義麽？”

  蘇玉兒一愣：“什麽意思？”

  “沒有，這樣很好。”雲羅淡淡地轉回目光，緩緩說道：“不過對我來說，正義與否根本就沒有關係，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麽絕對的正義，為了達到好的結果，有的時候，不得不借助一些陰暗手段。”

  蘇玉兒看起來不服，還想要再說，但是卻被雲羅打斷。

  “蘇夫人覺得鳳凰教不好，那是否有想過沒有鳳凰教，鳳凰村會變成什麽樣呢？”雲羅目光灼灼地盯著蘇玉兒，聲音低沉，眼裏都是壓迫：“鳳凰村會變成十幾年前一樣！外麵的繁榮不再存在，各國人民的仇恨會重新被挑起！”

  雲羅猛地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吐出來：“到了那時候，你覺得要怎麽辦？”

  雲羅眼裏一片漆黑，蘇玉兒被看得頭皮發麻，慌亂得低下頭來，避開雲羅的目光。

  是啊，要怎麽辦呢？

  蘇玉兒不知道答案，於是心虛起來。

  雲羅瞧著蘇玉兒這幅模樣，又是笑出了聲：“你瞧啊，蘇夫人，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蘇玉兒臉色白了白。

  雲羅看著蘇玉兒，擺了擺手，低聲說道：“蘇夫人就不要再管這件閑事了，早日離開吧。”

  蘇玉兒抿了抿唇，不言不語。

  這個時候，黃英卻是忽然開口了，她猛地站在蘇玉兒麵前，與雲羅對峙，眉頭皺緊：“我家夫人要怎麽做，還輪不到你來管！”

  她的聲音清亮，響徹在這小小的客棧之中。

  蘇玉兒猛地抬起頭來，也沒有想到黃英會忽然出現，嘴巴微微張開。

  雲羅見到黃英站了出來，眼神一閃，臉色便黑了下去，沒有了麵對蘇玉兒時候的尊敬與好臉色。

  “你說什麽？”雲羅低聲問道。

  黃英看著雲羅，一臉正氣：“難道就非要通過這種卑劣的手段控製別人，鳳凰村才能得以和平嗎？”

  雲羅挑了挑眉：“那你有什麽辦法？”

  “我不知道。”黃英理直氣壯。

  雲羅被氣笑。

  “但是這絕不是做壞事的理由。”黃英望著雲羅，眼神愈發認真：“小時候，我家就算被貪官欺壓到吃不了飯，我爹也沒有叫我去偷別家田地裏的糧食，他與我說過，不管自己有多難，也不應該去做苟且之事！”

  黃英深吸一口氣，大聲說道：“凡是拿著自己的痛苦放縱自己的人，都是懦夫！”

  雲羅的笑容僵在臉上。

  蘇玉兒的臉色也終於緩和了一些。

  是啊，她剛剛在想些什麽呢？鳳凰教做的事，就算說到底，都不過是一件披著美麗外殼的齷齪之事罷了。

  雲羅看著眼前這個滿臉稚氣的小姑娘，心裏忽然升騰起一陣怒氣，臉色也憋紅了豬肝色，他一揮袖子，連說了幾個“好”字：“這樣說來，你們是非管這件事不可了？”

  “是！”黃英也不甘示弱，怒視著雲羅。

  王妃和王爺已經選擇了這條道路，作為丫鬟的她也不會背離。

  雲羅眼睛猛地睜開，眼裏都是寒意，像是一把刀子在閃著寒光。

  黃英一愣，身子下意識一抖，就要往後退。

  蘇玉兒扶住了黃英，將黃英拉到自己的後麵去，冷著臉與雲羅對峙。

  雲羅看見眼前的人忽然變成了蘇玉兒，先是一怔，很快就將自己眼底的怒意壓了下去。

  他望著蘇玉兒，低聲說了一句：“蘇夫人，你們無論如何都要幹擾鳳凰教是嗎？”

  “是的，雲羅。”蘇玉兒看著雲羅，一字一頓：“你隻有兩個選擇，幫助我們，或者不幫。”

  雲羅沉默良久，臉上最終扯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那真是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