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清宇軒和安於等人被押了下去，沈沉月也來到了明凜身邊，臉色卻很是難看。

  “怎麽了？”明凜皺了皺眉。

  “那些勞工們果然是被喂了罌粟。”沈沉月眉頭緊鎖，手無意識捏緊成拳，“安家真的是瘋了。”

  將勞工們救出來之後，沈沉月和明凜並沒有立刻將這些人送回去，而是將他們帶到清宇軒為他們準備的宅子裏，讓沈沉月為他們診斷。

  沈沉月越為他們查看，心裏便越憤怒。

  這些人的境遇已經不能說是勞工了，分明就是奴隸，麵色饑黃，雙眼無神，身上滿是大大小小的傷痕，大部分沒有愈合，往外留著黃色的膿水，讓人看著隱隱反胃。

  沈沉月到了最後，甚至都得叫下人們過來幫忙一起清理傷口——她實在是做不來這麽大的工程。

  明凜見到沈沉月這般神情，也能想象到那群勞工會是什麽樣的慘狀。

  他看向沈沉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能找到辦法去除罌粟的毒性嗎？”

  “可以。”沈沉月點了點頭，但眼裏卻是多了幾分陰鬱與自責，“可是罌粟成癮，這個解毒過程可能會極其漫長且痛苦……若是我能更厲害一點，研究出更好的方子就好了。”

  沈沉月在現代的時候是見過的，那些癮君子發起癮來，不可控製地大吼大叫，萬蟻噬心，甚至渾身抽搐，被他們的家人們扭著送到醫院，口裏還塞著棉布，就是害怕這些人一不小心就將自己的舌頭咬掉。

  沈沉月緩緩低下眸去，眼裏滿是不忍。

  明凜見狀，心微微一動，摸了摸沈沉月的頭發，眼裏閃過心疼，“你救了他們，已經很棒了。”

  沈沉月聞言微微抬頭，對著露出一個微笑，似乎是在說我沒事。

  明凜不動聲色地將沈沉月攬在自己的懷裏，歎了口氣，“等給他們清理完傷口，就讓他們回去吧。”

  沈沉月點了點頭，將頭埋在了明凜的懷裏，語氣裏卻是帶著疲憊，“可是那些被賣給南疆人的勞工，我們要怎麽辦呢？要怎麽與鼠尾窟的人交代？”

  明凜一時語塞。

  是啊，要怎麽辦呢？

  罌粟的毒可以解，可是那些人還回得來嗎？或者說，還活著嗎？

  明凜也不知該怎麽辦，隻能說一句，“到時候再看吧。”

  而這個時候，沈沉月和明凜卻是沒有發現，白檀正站在遠處，默默地看著這二人，眼神深邃。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傍晚。

  安家和清宇軒的倒台已經傳遍了清水鎮，在鎮上的富人下意識人心惶惶，生怕傳說中的攝政王來算自己的賬，而鼠尾窟的人們個個喜形於色，將攝政王吹成了頂天神的人物，家家相告。

  俞年自然也是聽說了這一件事，當她聽見這件事之後，卻是猛然想起沈沉月臨走前說的話，心裏一驚，連忙將俞衛叫了過來，問道，“俞衛，你今天帶來的大姐姐和大哥哥，到底是從哪裏帶來的？”

  俞衛眨巴著眼睛，“是那清縣令為軍爺準備的宅子裏呀。”

  俞年倒吸一口涼氣。

  那個姑娘，居然是軍隊裏的人？

  正想著，卻是有個老婆婆激動地跑進俞衛屋裏，“俞嬸，你快點去村口！”

  俞年愣了愣，“衛姨，發生了什麽事？”

  “鼠尾窟的男人都回來了！”衛姨大喊道，幾乎喜極而泣，眼尾已經微微發紅，“攝政王發好心，將我們的男人帶回來了。”

  俞年愣住了。

  而衛姨笑著又哭著，跑去了下一家，“大家快些去村口哇，男人們都回來了！”

  俞年愣愣地看著門口，一不留神，眼淚就咕嚕滾下了眼眶，“俞先？”

  她的身子微微顫抖。

  真的嗎？俞先真的回來了嗎？

  俞年站在俞衛麵前，想要止住自己的嗚咽，卻終究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日夜思念的丈夫，居然真的要回來了！

  俞衛看著自己的娘親哭成了個淚人，也紅了眼眶，帶著哭腔喊道，“娘，爹回來了，我們快去接他啊！”

  “對，對！”俞年失神重複道，急匆匆地站起來，頭發淩亂也沒來得及整理，嘴裏念著就往門外走去，“俞先回來了，我得去接他！”

  說到一半，她又大哭出聲，喘不上氣，可腳下腳步卻越來越快，幾乎飛奔起來。

  俞年跑到村口，見到夕陽之下，那麽多重聚的人抱頭痛哭，她的淚水模糊了視線，慌亂地抹掉，環顧四周，大喊道，“俞先！俞先！俞先你在哪裏！”

  俞年沒有注意到，自己在喊出俞先名字的時候，哭聲瞬間便弱了許多，似乎是觸發到什麽更讓人悲傷的事情，讓人不忍出聲。

  “俞先你在哪？”俞年大聲喊道，心裏也逐漸升起一陣不安。

  為什麽俞先不應她？

  俞衛此時也來到了村門口，清脆的聲音大喊，“爹！”

  俞年失神站著，肩膀卻被人拍了下。

  “俞先？！”她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往後看去，卻並不是自己想要見到的麵孔。

  “葉大哥……”俞年呐呐道。

  葉大哥是與俞先從小玩到大的玩伴，也同俞先一起進了安家當勞工，俞年自然是認識的。

  “弟妹，別找俞先了……”葉大哥的眼裏閃過一絲不忍與苦痛。

  “什麽意思？”俞年呆呆地看著葉大哥。

  “他……他在牢裏生了病，沒法幹活，被安家賣去南疆了……”

  俞年猛地一頓，隻覺得自己聽不見任何聲音了，眼前的人嘴巴依舊一張一合，但她就像是沉在了海底，隻能感受到刺骨的冰冷。

  她兩眼一翻，就要往地麵倒去。

  而這個時候，遠處的沈沉月猛地衝了過來，接住了俞年，在俞年胸前用力點了幾下，俞年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黑血，才幽幽醒來。

  “沉月姑娘？”她皺了皺眉，眼神慢慢清醒，猛地抓住了沈沉月的袖子，似乎是哀求著問道，“沈月姑娘，你同我說，這不是真的，俞先沒有被賣去南疆！”

  俞年的眼眶通紅，滿是淚水。

  沈沉月不忍地轉過頭去，點了點頭，“這是真的。”

  俞年被這一句話給釘死了，她的身體忽然就失去了全部力氣，連抓著沈沉月的手都無力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