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福山井頂著一個黑眼圈去工作了，他一晚上翻來覆去的沒有睡好，幾乎一閉眼就是兒子健次郎嘶聲力竭的吼叫，讓他心神不寧。

  工作時，同事看著福山一副疲倦的樣子，問他要不要休息一下，福山井則搖頭表示不需要。

  中午，結束了一上午的工作之後，福山井和同事們去餐廳吃飯，在電梯裏的時候，他聽到身邊的兩個同事興奮的竊竊私語。

  “你知道麽，咱們公司今天又漲了！！”

  “真的？？”

  “漲了百分之十，太誇張了，等會中午你看新聞。”

  “好家夥，你買了多少？”

  “我手裏錢不多，就一千股的樣子。”

  “那也不錯了，翻個倍不是問題…哎，我進去的晚，昨天才進去的…”

  “別慌，還能漲…”

  兩個同事的聲音不大，但停在福山井的耳朵裏卻是異常的刺耳。電梯門開之後，他迫不及待的衝了出去，快步流星的向食堂走去。

  來到食堂後，他卻發現食堂裏早就有一群人圍在大屏幕前，直勾勾的盯著屏幕在看。屏幕內，播放的正是公共電視台的財經頻道，頻道內，主持人眉飛色舞的說道：

  “……今天開盤，科技和能源股再次領漲，大和電力公司再度上漲百分之十，上演了大象起舞的奇跡。有分析人士指出，即便在上漲近百分之八十的情況下，大和電力公司依舊沒有見頂。下麵我們來連線一下東京大學金融係教授北原蒼介，聽聽他是怎麽分析的。

  “北原教授您好。”

  “主持人好。”

  “我們看到東京電力公司已經連續一周上漲，走出了罕見的七連陽。你認為是否股票的價格已經背離了其本身的價值呢？”

  “完全不。”金絲框眼鏡教授斬釘截鐵說道。

  “完全不？”主持人驚訝的問：“您如此篤定麽？”

  “自然，在經曆了數十年的失落之後，我已經記不清日經指數上次繁榮是什麽時候了。可能還是平成年間，開個玩笑，但是毫無疑問，我們的指數此刻的表現屬於厚積薄發。而大和電力公司和其他諸多公司隻是厚積薄發的代表，他們在這數十年間積累了大量的技術和專利，其中的大和電力公司更是擁有了可控核聚變這樣足以代表人類未來的偉大專利，要我說，這樣的漲幅不僅沒有背離價值，反而離它真正的價值還早。”

  主持人：“現在大和電力公司的股票是五百八十日元一股，那麽在您心目中，這個價值是多高呢？”

  北原蒼介推了推眼鏡，笑了笑，反問：“您真的希望聽到我的實話麽？”

  主持人點點頭：“當然！”

  北原蒼介深吸一口氣，瞪大眼睛，說道：“在我心目中，這家公司的股票價值，至少是達到五千円每股！”

  “嗚呼！！”

  聽見北蒼的說法，不僅連主持人倒吸一口冷氣，連帶著聚在大屏幕下的眾多大和電力公司的員工也倒吸一口涼氣。他們紛紛交談，議論不休。

  隻有福山井對於這樣的新聞感到十分不爽且煩躁，他大踏步的走到大屏幕前，啪嗒一聲關掉了新聞。

  屏幕一黑，所有人都停止交談，愕然看著大屏幕前的福山井。隻聽福山井指著他們訓斥道：“一個個不務正業看什麽新聞，哪有科研人員像你們這樣，趕快吃飯，吃完飯去上班，我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福山井是公司的首席科學顧問，過去他的命令，公司裏的人都說一不二的執行。然而這一次，福山井卻遇上了障礙。

  “可是我們也要吃飯啊。福山前輩，飯都不吃去上班，哪有這個道理。”

  一名技術員說道。

  “吃飯就吃飯，看什麽財經頻道，這是股票交易所麽！？”福山井厲聲質問。

  “是股票交易所就不是現在看了。”

  一名後勤主任憤憤不平的說道：“我們一沒犯法，二沒偷搶，看看新聞也不允許麽？”

  他頗為委屈的聲音引得食堂內的眾人的附和，他們對福山井說道：“福山教授，勞逸結合啊，你也不能逼著我們整天工作，那樣神經會壞掉的！”

  “博士，不要太死板嘛，變通一下。”

  “是啊，偶爾也要放鬆一下。”

  “是啊是啊。”

  …….

  見這些同事沒一個站在自己身邊幫他說話，福山井頓時心涼了大半截，他指著一群人半天說不出話來，但這些人畢竟不是他的兒子，沒辦法像他的兒子那樣不聽話就拿鞭子抽。無法，他最終恨恨甩手，大踏步的向門外走去。

  離開員工食堂，屋外正值夏日，蟬鳴不休，福山井更加心煩意亂。

  （如果他昨天沒有賣的話，現在的資產應當是…）

  搖了搖頭，福山井狠狠的將這個念頭給甩了出去。一定是最近的壓力太大，才導致他心思不在科研上。得發泄一下才行。

  帶著這樣的念頭，福山井來到了工業園區裏新開設的一家酒吧，這家酒吧是大和電力公司出資建造，專門為高層人士放鬆之用。

  福山井進入酒吧，打算找個位置喝杯酒緩緩。

  然而他剛坐在酒吧吧台點一杯酒，酒吧裏一個男人站了起來，高興道：“福山博士，你怎麽有興趣來喝酒了？”

  福山井定睛一看，原來是西村誌，他此刻竟也坐在酒吧裏，拿著一根雪茄，跟幾個同樣西裝革履的男人在一個隔間中吞雲吐霧。

  看見福山井，西村誌立刻快步走了過來，攬著他的肩膀，將他從原本的位置帶離，帶到了隔間，獻寶似的和對麵幾個同樣拿著雪茄吞雲吐霧的男人說道：“看，這就是我很你們提過的國際知名熱核專家，全日本最一流的科研人才，福山井，那篇《太陽》上的文章就是他發表的！”

  聽西村誌這麽說，對麵的幾個人紛紛神色一正，一個個站起來，挨個挨個的和福山井握手，做起了自我介紹，原來，這些人都是日本不同集團的高管，每一個背後都是聲名赫赫的大公司。

  這樣的禮遇讓福山井暫時忘記了股票上的事，一通寒暄之後，他坐下來問西村誌，“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我們正在商量舉辦一場酒會。”西村誌扶著福山井的肩膀親昵的說道：“共同商討日本以及全世界新能源行業的未來。”

  說著，西村誌湊過頭道：“福山博士，我本來打算晚上告訴你的，怕影響你工作。不過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今晚您要不抽個時間，和我們一起去參加新能源行業的酒會，如何？”

  福山井聽西村誌這麽一說，下意識就想要拒絕，他還有很多研究任務沒有完成。

  但西村誌似乎看出了他的拒絕之意，他說道：“福山博士，我看你成天研究，肯定也很累了，不過你放心，這不是之前那種采訪，隻是一個酒會，您怎麽放鬆怎麽來就好了，沒人會強迫你做出任何事情的。”

  西村誌的話打動了福山井，他的確壓力很大，如果隻是一場酒會的話，無疑是瞌睡來了送枕頭，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夜晚，結束一天工作的福山井坐上了西村誌的勞斯萊斯，和他一起向東京銀座駛去。

  來到銀座之後，他看到了五光十色的燈光以及隨處可見的年輕人，她們穿著花枝招展，時髦異常。或是從豪車裏款款邁出，或是三五成群在輝煌的閃亮的燈火下自拍。

  福山井雖然住在東京，但從沒來過銀座，而沒有來這裏的原因也很簡單，這裏的消費實在是太高了。

  西村誌將車停在了一座鋪著紅地毯的巨大酒店門前，立刻就有年輕的侍者上前，為他拉開車門。西村誌扶著福山井的肩膀，爽朗大笑著走出勞斯萊斯，順便不忘把車鑰匙扔給侍者。

  福山井跟在西村誌身後走進酒店，酒店裏更是指出可見都是年輕貌美的服務生走來走去，如果僅看這些服務生，這裏顯得生機盎然且朝氣十足。

  可若是想到整個日本範圍內不到0.6的出生率，福山井卻又有些不寒而栗。

  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他不知道。

  或許隻有可控核聚變才能解決這一切。

  跟著西村誌走進電梯，二人順著透明的電梯井直達酒店的最高層。

  這裏全透明的玻璃外牆被內部射燈照的五顏六色，芬芳馥鬱的花朵將其中點綴的如同仙境，冒著冷氣的香檳從金字塔一樣的玻璃瓶中瀑布一般流下，各式海鮮和頂級肉類整整齊齊的被碼放在銀製的餐盤之中。鎏金燈光下，樂隊在舞台上演奏著輕柔的曲子。

  當然，更顯眼則是其中走來走去的侍者，他們裝扮明顯比下麵的侍者要暴露不少，露著大腿和胸口，男的英俊女的俏麗，都是萬裏挑一的模特身材。

  這些年輕人保持著微笑，托著白銀餐盤從一從從的人堆中走過，那些人堆年紀都和福山井一般大，或者比他更大，一個個穿著禮服，戴著名表，氣宇軒昂。和他們相比，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的福山井倒顯得寒酸異常。

  來到這裏之後，西村誌隨手從一個美女使者的托盤手裏拿了一杯香檳，順便捏了捏那個美女的屁股，對福山井說：“今天就是放鬆一下，盡情享受就好，等玩夠了，我送你回去。”

  盡管西村誌這麽說，但福山井仍舊感到十分拘束，他並沒有來過這種地方。他不太確定在這種地方他能否達到放鬆的目的。

  當他想把自己的困惑告訴西村誌的時候，他已經拿著香檳，和酒會裏的其他人打招呼去了。福山井不希望西村誌走，畢竟這裏的人他一個都不認識。

  但是西村誌已經離開，他也不好表現的太過拘束，左右匆匆看了一眼，看到不遠處有一個靠窗的位置，他打算拿一杯香檳坐到那裏去喝，一邊喝一邊等待酒會結束。

  然而，他剛剛走到香檳酒杯金字塔的位置時，突然有人試探的叫他的名字。

  “你是…福山井？”

  福山井聞言扭過頭，頓時麵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