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德殺回城中，顧不得一身是血，就上了城頭，卻發現城頭之上馬騰臉色凝重的看著下方，趕忙走上前來，道：

  “主公，末將交令。”

  馬騰這才轉過頭來，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道：

  “令明辛苦了，且下去處理傷口吧，莫要耽誤了傷勢！”龐德雖然勇猛，但亂軍之中，擦碰乃是常事，盡管其依然精神奕奕，但身上至少有十幾處小傷，雖不致命，但若是盡快處理，恐怕會留下後遺症。

  龐德心中感動，道：

  “主公，韓遂退了沒？”

  馬騰有轉過頭去，道：

  “你們上前來看吧！”

  龐德和馬雲騄這才幾步走到了城頭，向下一看，接著月光，也能看得清楚，韓遂大軍並沒有退去，隻是稍稍退後了幾百步，重新整頓軍馬。

  “主公，看樣子這韓遂老賊是不打算撤兵了，咱們該怎麽辦？”龐德甕聲道。

  “某也不知，隻是如今城頭上不足三千兵馬，恐怕撐不了多長時間了，看樣子這韓遂老兒是真想要某家的命啊！”馬騰說道這裏，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隨即臉上神色又堅定了起來，沉聲道：

  “不過韓遂這十來年攢下的家當怕也是要打光了，看城外大軍，估計不足三萬了吧！這老兒號稱“九曲黃河”，今次卻是一反常態，卻不知是為何了，即便他打下了狄道城，手中兵力還能穩住涼州局麵麽？”馬騰也有些不解。

  身後龐德道：

  “主公，隻要您敗了，這西涼之地便再無韓遂之敵了，候選、程銀等人不過鼠目寸光之輩，哪裏抵擋得住他韓遂呢！想來這也是韓遂的想法吧！”

  馬騰回過頭來，道：

  “令明，汝還是先下去吧！後麵還有大戰在等著咱們呢！”

  龐德微微躬身，道：

  “多謝主公，末將便先下去了。”說完，轉身下了城樓，自去處理傷口去了。

  雲騄見父親疲憊的身影，心中頗為難受。自她懂事起，父親便像一座大山一樣擋在前番，為兄妹幾個遮風擋雨，但今日雲騄發現，父親老了許多，連高大壯碩的脊背也彎了一些，不知何時她的眼角濕潤潤的，不由開口道：

  “爹爹，要不咱們棄城吧！”

  馬騰聞言一怔，臉色有些陰沉，道：

  “胡說。”隨即臉色又平靜了下來，看著雲騄道：

  “隻有戰死的馬騰，卻沒有逃亡的馬騰。”這隴西是馬騰最後的根基了，若是逃了，失了人心，便再無東山再起的機會了。

  “爹爹，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隻要咱們走了，總有一天，一定能回來報仇的，隻要將此城讓出來，咱們走了。漢中軍絕對不甘心此行無功而返，到時兩家大戰，便是咱們東山再起的機會。”

  馬騰卻是搖了搖頭，道：

  “騄兒，若是棄了狄道，便等於棄了隴西，天下之大，我馬騰又該往何處去呢？若依你之言，便是得罪了漢中、韓遂兩家，到時兩邊討不了好，無論誰得了涼州，都不會放過我等的。”

  “不如去曹操？”

  馬騰依然搖了搖頭，道：

  “曹操此時誌在關東，涼州之事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而我馬家的根基盡在涼州，若是投了曹操，恐怕這一輩子就是一個富家翁了，大丈夫死則死矣，絕不背井離鄉，苟且偷生。”

  雲騄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馬騰打斷道：

  “騄兒不必多說，眼下之計隻有一條路可走，那便是投靠漢中，漢中張魯雖然庸碌，但其子張富卻是能成大事之人，有人又不拘一格，某若投之，必得重用，若真能助他取了天下，那我馬家也有重現伏波先祖威勢的一日。”

  “而此狄道城便是最好的投名狀，隻要守住了此地，拖住了韓遂，漢中軍若要取西涼便容易了。”

  雲騄聞言，卻是有些不忿，

  “那爹爹您苦心經營了十幾年的西涼之地就要這般送人嗎？”

  馬騰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卻沒有說出來，就這般拱手將基業送給他人，要說心甘情願絕不可能。

  不多時，城外戰鼓聲響起，張魯口中念道：

  “來了。”握著寶劍的雙手不由緊了幾分。剛剛跑下城頭的龐德也提著大刀跑了上來，身上裹著些布條，顯然傷口已經簡單處理過了。

  大戰繼續，韓遂軍似乎絲毫沒有受到前番攻城失利的影響，依然有條不紊的開始攻城，不過連夜攻城士卒，不疲憊是不可能的，隻是也知城頭上敵軍比他們要少得多，才咬牙堅持罷了。

  又過了兩三個時辰，天色漸漸亮了起來，士卒的喊殺聲也比一開始的時候小了許多，兩軍全靠著一股士氣在撐著，誰先抵擋不住，敗的就是誰。

  城頭之上，連馬騰也親自上陣了，一劍將一名韓遂軍士卒砍落城下，隻感覺一陣疲憊傳來，手中傳說傳自先祖伏波將軍馬援的削鐵如泥的寶劍也被砍出了幾處缺口，坑坑窪窪的十分難看。轉頭四處看去，卻發現韓遂軍又一次退了下去，在城下開始集結。

  而城頭之上，零零星星站著的自家士卒，怕是不足三百人了吧！自己身後原本護衛著的幾百人一個也沒了。

  或許是該退的時候了。馬騰心中這樣想。

  就在這時，城內一陣馬蹄聲響起，馬騰臉色一變，急忙回頭準備查看，步子卻是怎麽也邁不開，一下坐於地上。不多時，隻見一年輕小將跑了上來，看見馬騰，口中大呼道：

  “叔父。”幾步跑上前來，扶起馬騰，正是大將馬岱。

  馬騰掙紮著站了起來，道：

  “伯瞻，汝怎會在此？東門處如何了？”

  馬岱趕忙道：

  “得了細作報知，不知何故，候選、程銀二將竟然率軍往北去了，看樣子是想回老巢了。孩兒知曉之後，便命梁寬將軍守門，自己帶了兩千兵馬前來相助叔父。”

  正說著，城外戰鼓聲又響起，馬騰趴在城牆上，看了看，道：

  “韓遂老兒也撐不住了，估計這一輪過去，就該鳴金了，誰也不是鐵打的。”原來城外攻城士卒的聲音都比原來小了不少。

  馬岱命幾個親衛扶著馬騰，道：

  “叔父，汝且回去休息一陣，此地便交給孩兒吧！有孩兒在此，韓遂上不了城頭。”

  馬騰想說些什麽，卻是沒說出來，由著士卒扶著下了城頭，沒走幾步，眼睛便閉上了，他實在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