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區委組織部長白江源，是此次巡查唯一一個沒有絲毫涉案的幹部，作為一名在螺武區工作了多年，組織部長都幹了四年的人，他如此清白簡直不可思議，所以林衍對此人有很深的印象。

  白江源已經50歲了，還這麽客氣的彎著腰迎過來，林衍趕緊加快腳步迎上對方伸過來的雙手，握手寒暄後，兩人攜手進屋坐到沙發上才鬆開。

  蔣方略一直坐在那裏沒動，看他們寒暄完，就說道：“林區長是來談空缺幹部人選問題的吧？”

  林衍點點頭把名單遞了過去：“這麽多人員空缺，工作根本無法開展呀。”

  剛剛接電話的是劉亞濤，這會子那小夥子卻不知道哪裏去了，韓穎很機靈的去倒水沏茶，給三位領導都擺上。

  白江源含笑說道：“看起來辦公室給林區長安排小韓當秘書了？這女孩不錯，踏實，勤快，又是名牌大學畢業，林區長眼光不錯。”

  林衍坦然說道：“小韓是辦公室副主任薑寧同誌給我安排的，的確不錯。不過咱們還是趕緊言歸正傳，商議幹部問題吧，這人浮於事的太焦心。”

  蔣方略說道：“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的，這次不光是政府方麵幹部空缺嚴重，黨委這邊也是同樣的，這個問題我曾經跟喬書記溝通過了，他的意思是先把你這個一把手安排妥當了，就能充分采納你的意見，爭取一次性安排到位，咱們區這種狀況，實在是折騰不起了。

  現在你已經來了，咱們今天就好好商議一下，先按咱們的具體要求選擇相應的候選人，提交給市裏，提請市委組織部考核後，再最後確定。”

  這是老道的辦事程序，當然是沒問題的，可是林衍初來乍到，對於螺武區的幹部狀況一點都不了解，讓他提出候選人，是有點難為他了。

  可是，林衍又不想放棄這個推薦權，畢竟，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他是要在螺武區工作的，最起碼這個亂局控製住之前，他肯定不會調離，那麽，副職的人選就必然得符合要求，要不然他就是再能幹，各行業口具體分管領導不給力，豈不是累死他了？

  林衍一項都是個很懂得迂回的人，明擺著自己兩眼一抹黑，暫時提不出人選，就說道：“我剛來，不熟悉幹部情況，要不然這樣吧，班子副職人選，屬於政府口的，給我三天時間選擇，黨委這邊我不參與，蔣書記跟白部長拿主意就行。

  至於各局委的一把手人選，不需要市裏拿主意的，咱們盡快選定吧，這一點就辛苦組織部選擇候選人了，到時候真不行的話上會，看看常委們各自的意見吧？”

  白江源連連點頭表示沒意見，蔣方略說道：“這樣也行，咱們提出人選，市裏也未必全部通過，畢竟班子人選的著眼點並非限製於咱們區，市裏或許會從其他縣市區或者市直局委調人過來的，做好兩手準備吧。”

  這個調子議定後，林衍就要求白江源，把現有政府方麵可以使用的副職情況介紹一下，白江源詳詳細細把每個人的履曆，特點，性格之類的解釋清楚，蔣方略也會插話點評，商議了兩個多小時才結束了。

  中午下班的時候，林衍覺得現在這種情況，人員安置不齊，一切工作都無法開展，索性打電話給舅爺，問可不可以過去蹭飯。

  那是肯定可以的，於是林衍沒用公車，開著自己的車去了療養院。

  去找舅爺，是林衍爭取到的三天時間的最大目的，他在螺武兩眼一抹黑，但螺武是舅爺生活了大半生的地方，也是舅爺一點點打好基礎的地方，誰能比舅爺更了解幹部情況了？

  到達的時候，舅爺家的小樓裏傳來濃鬱的酸菜魚的香味，林衍老遠就叫道：“舅奶，好香好地道的酸菜魚啊，聞著就知道一定好吃！”

  誰知道從廚房裏走出來的，是係著圍裙的舅爺牛有德，他神情不自然的說道：“你舅奶琴棋書畫詩酒茶樣樣精通，唯有廚藝很……”

  剛說到這裏，恰好小老太太穿著月白色插肩袖的老式旗袍，帶著一串翠綠通透的翠玉珠鏈，儀態萬方的從樓上下來，牛有德飛快改口：“你舅奶的廚藝很出人意料，今兒你報飯晚了，我已經燉魚了，改天再嚐她的手藝吧。”

  林衍挑事兒不怕大，明知道牛有德掩飾，卻偏偏高聲叫道：“出人意料是啥評價？舅奶奶，您的廚藝是出人意料的好呢，還是出人意料的差呢？”

  左蚍蜉帶著小刀子的視線掃向老爺子，老頭瞪了一眼林衍，縮縮脖子，叫嚷著魚要糊了，又鑽進廚房去了。

  林衍惡作劇成功，笑的嘎嘎的，過去挽住左蚍蜉的胳膊，攙著她走下來，倆人走到露台上，坐在藤椅上，看著青山隱隱，左蚍蜉看著那座山，歎息一聲說道：“小衍，你來螺武工作，可夠你受的了！”

  林衍苦笑道：“我也沒料到，還會有這樣奇妙的事情發生，但既然來了，肯定是不能退縮的。”

  左蚍蜉用下巴抬抬，示意林衍看那座山說道：“對，不過，這些事你巡查的時候已經掀開蓋子了，省紀委應該會清查到底吧？那樣的話，你的困難會小很多。”

  林衍說道：“對，該移交的材料我都交上去了，能查到哪一步我也不清楚，但金礦肯定是勒令停止開采的，至於已經汙染的資源，也隻能一步步整治補救了。”

  左蚍蜉苦笑道：“現在的人心啊，都黑了，壞了，為了一己私利，可以不要祖宗，可以不管子孫後代，沒有他們不敢撈的錢，也沒有他們不敢做的壞事，真是讓人痛心。”

  牛有德端著一個超級大的湯盆走進來，在餐桌上擺放好後說道：“那是當然跟咱們那個時代沒法比的，不過老婆子你也太悲觀了，沒看到這幾年Z央已經下重手整頓幹部作風了麽，會好的。來，先過來吃飯。”

  飯菜上桌，林衍嚐了那酸菜魚，果真燒的非常入味，三個人一邊吃一邊談論孩子，氣氛很溫馨。

  吃完之後，林衍勤快的去泡好茶，並且因為精湛的茶藝獲得了舅奶奶的大力讚賞，一開心送給他一整套明代的永樂甜白瓷茶具，喜歡的林衍沒大沒小的抱住左老太親了一口。

  牛有德是個苦出身的樸素男人，琴棋書畫詩酒茶之類在他眼裏純屬小資產階級玩意，他也不懂這些調調兒的真實價值，這些東西都是左蚍蜉家祖輩傳下來的，WG期間好容易隱藏存留下來，現在看老伴送給了外孫子，外孫子樂的都癲狂了的樣子，就瞪了倆人一樣嘟囔道：“沒一個著調兒的！”

  左蚍蜉半生愛情蹉跎，嫁給牛有德的時候，已經錯過了生育年齡，這輩子沒有親兒女，這些東西留著也沒什麽意義，看林衍順眼可人疼當然就非常舍得，這套茶具保存完好，品相一流，價值連城，她卻眼睛都不眨就送了，被林衍親了一口，老太太慈愛的拍打林衍一巴掌，罵他得意忘形，小心她反悔不送了。

  林衍是那種隻要在心裏認可一個人，就會巴心掏肝對待的人，他五歲時險些夭折，就是左蚍蜉救了他，雖然根源在舅爺，但二老現在是一體，他是真心實意的當親長輩對待的，那麽，要長輩的東西並不羞恥。

  這套茶具清雅精致，林衍又是最喜歡茶道的，是真從心眼裏喜歡，得了他當然也不會因為值錢就去賣掉，收藏起來是極好的。

  鬧騰一陣子後，言歸正傳，林衍說明了來意後說道：“舅爺，我知道我這次的任命背景不簡單，但無論什麽背景，我不想看到螺武區這麽好的基礎被那幫蛀蟲霍霍成這樣，隻要一天不被調離，我就打算踏踏實實幹工作，把這一切全部扭轉過來。

  這樣的話，如果我因為不熟悉情況，把幹部任命全部交給兩級組織部門，配備的人選不合適，最終為難的還是我，我也是沒法子了才來找您二老，好歹你們熟悉情況，給我支支招，掌掌眼，推薦幾個能幫上忙的幫手。”

  牛有德早就猜到了林衍的來意，其實從他知道林衍要來擔任區長時，就開始替外孫子打算了，聽到林衍誠摯的請求，老爺子很滿意的說道：“你能這麽想很正確，我還怕你瞻前顧後的把重心放在調查任命背景上，耽誤了工作呢，現在看來，你的確是很優秀的區長人選。

  至於你說的幹部情況，我跟你舅奶也有考慮，不過，論對武平幹部的熟悉程度，我遠遠趕不上你魏爺爺，但他今天去市裏吃婚宴去了，你下午如果不急著上班，等他回來咱們一起分析。”

  話音剛落，門口就響起老魏頭的聲音：“這是想我了吧？我回來了！”

  老魏頭進來了解了林衍的來意，就興高采烈的提議：“今天天氣不錯，咱們幹脆去釣魚吧，一邊釣魚一邊商議。”

  於是，幾個人真的去釣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