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這小夥子名叫林璽，剛剛通過公開考試被錄取到省紀委，B大畢業生，京城人，履曆上顯示是父母離異，隨母親生活的單親家庭孩子，雖然沒來多久，但辛亮發現，無論是文字功底，還是待人處事的從容，這小夥子都不弱，不如讓他試試看。

  於是，辛亮就跟林璽詳細談了擔任領導秘書的要領，林璽接受能力很強，在辦公室先練習了幾天，被送到魏景山身邊後，雖然遠比不上林衍，但終究是悟性極高，比辛亮強太多了，魏景山慢慢的也就習慣了。

  當然，繼任秘書這種事情，林衍已經顧不上操心了，魏景山做通他工作後，就按照正規程序，由組織部幹部科的同誌送他去武平上任了。

  這次的調動猝不及防，林衍連跟家裏人商量一下的時間都沒有，隻是分別給爺爺、嶽父和秦少偉打電話說了一下，三個人都覺得需要細細的給他掰扯掰扯這件事，但誰都知道電話裏掰扯並不高明，隻能叮囑他抽到空就盡快回去一趟麵談，也隻能先這樣了。

  如此反常到不可思議的調動以及任命，讓秦少偉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更放不下心，林衍這個大舅哥雖然很牽強，但情分可一點都不薄，要是眼看是陷阱卻讓他跳下去，都對不起家裏的龍鳳胎。

  於是秦少偉專門跑了一趟南州，通過他的渠道側麵了解這件事的背景，卻震驚的發現什麽都打聽不到，這就更不尋常了，一貫奉行三省吾身的秦少偉意識到這水太深，絕對不能再觸碰了，也隻能泱泱的回了盧平，暗暗期盼大舅哥好運。

  倒是林家，有老親戚上門認親，不是別人，正是在林獬老爺子眼裏，一直覺得冷酷涼薄無情的小舅子牛有德，林衍上次回家來，已經講清楚了當年的誤會，但倔老頭還是轉不過那個心結，也沒有找去武平冰釋前嫌。

  但現在人家牛有德帶左蚍蜉親自上門，這情況就又有不同，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還是當年挽救過唯一孫子一條命的恩人，林獬非常熱情的接待了小舅子夫婦。

  老兩口也對林小煒小童鞋喜歡的要命，左工出身世家，雖然橫遭劫難，但偷藏起來的家底子還是很豐厚的，她母親去世的時候光是金條就給她足足一鐵箱子子，這次，給林衍兒子的見麵禮，就是一個足足六七兩中的老式金項圈。

  雖然目前林家已經不缺錢了，但左老太這麽大手筆可把林豐收跟何鳳嚇得夠嗆，死活不收，後來老太太都惱了，說給重外孫見麵禮都不要，那擺明了是不歡迎他們老倆，就要告辭，林老爺子發了話，才給孩子掛脖子上了。

  當年的事情再提起來，無論恩怨都不愉快，大家默契的略過不提，隻談論彼此這些年的生活，炫耀炫耀孩子孫子，交流還是很溫馨愉快的。

  牛有德畢竟多年的市委書記，經驗豐富，聽說林衍閃電調離省紀委，擔任螺武區長後，很慎重的對林獬說道：“這次小衍的調動，看似詭異，其實都是有跡可循的，現在的武平乃至螺武區，隱隱然已經成了衡量H省紀檢工作成效的試練場，小衍率隊巡查毫不徇私，成效顯著，當然會引起大家的注意，讓他去收拾爛攤子，裏麵的用意很多，你們也不用擔心，隻要那孩子保持好一顆公心，就不是壞事。”

  林獬雖然一輩子行醫，但對於這種事情看得很開，更何況有能力的人都有莫名的傲氣，老爺子始終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孫子幹好最好，幹不好至不濟回來繼續行醫，有了退路自然無所畏懼。

  有了牛有德的解釋，家裏不再為林衍的調動擔憂後，這就成了大大的喜事，畢竟是區長啊，擱在過去，那就是七品縣太爺，這絕對是林家祖墳冒青煙了。

  三個老家夥六隻眼睛一對，出奇的形成了一個共識---這是林衍奶奶牛有靈在天之靈顯靈，庇佑了孫子林衍了，這是必須去墳頭上當麵感謝的啊！

  於是，老人家們要去給奶奶上墳，李菲兒派了半島集團的一個司機送老人去了，在妹妹的墳前，牛有德泣不成聲，當年的日子都過得艱難，每個人想要活下去都不易，混亂年月的各種生命危機如同浪潮，此起彼伏一波接著一波，也就顧不上妹妹了，可這種血脈的親緣跟虧負的親情，在這一刻就全部回湧，懊悔若是不那麽絕情，妹妹生產的時候早點派人去把她送進大醫院，也不至於難產而死，早早就沒了。

  林獬早就活的通達了，反倒勸說起小舅子來，總之，這一番祭奠，徹徹底底消融了郎舅二人之間的芥蒂，這份親戚才算是正式認下了。

  牛有德跟左蚍蜉回到武平後，林衍已經到任了。

  讓林衍頗為不解的是，他能來螺武區，是喬遠征跟蔣方略死氣白咧要來的，可是他真來了，除了省委組織部幹部處的處長把他送來的時候，喬遠征出麵很官麵化的表示了歡迎，就再也不對他持任何關注狀態了。

  武平市委組織部倒是蠻重視的，部長親自送他去螺武區上任，螺武區也挺重視的，全體班子成員參與了他履新的見麵會。

  按慣例，來了新區長，又是市委組織部長親自送來的，區裏必然是要出麵擺一個歡迎宴會的，來送的，接的都歡聚一堂，表示對新區長的熱烈歡迎，再瞻望一下新區長即將給螺武區帶來的繁榮昌盛。

  可現在的螺武區，處於萬眾矚目的負麵狀態，這宴席就沒法擺，規格高了違反八條禁令，規格低了等於慢待了市委組織部長，也顯得看不起新區長。

  幸虧這情況大家都理解，部長開完會，直接跟蔣方略和林衍說了聲他還有任務，待會兒還得去送別的幹部到任，利索走了。

  林衍就帶著點無奈調侃對班子成員們說道：“知道大家的心情，也謝謝各位對我的信任，按道理我該請大家吃飯的，隻是現在是關鍵時刻，咱們還是低調點保險，那就各回各家，各吃各的飯吧！”

  對於林衍能來接區長，這件事的操作可謂是保密之極，全體螺武區班子成員們，也是在剛剛市裏送人過來，在會議上宣布那一刻才知道的，大家對這個人都有點心障。

  畢竟，之前巡視組威風凜凜來巡查，他們中的每一個人，或多或少都參與過陪調，也聽說過這位林處長的種種傳聞，現在猛不丁來當區長了，是不是肩負雙重使命，明麵上是區長，暗地裏充當省紀委的金牌臥底，繼續追查本區的幹部違紀現象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可是太危險了！

  於是，林衍這個年輕，資曆不夠，來曆詭異，原本會遭到排斥，擠兌，怠慢，輕視的新區長，奇異的因為班子們的腦補，獲得了人人敬畏的效果，也不得不說，人們的想象力足夠豐富。

  總而言之，林衍的上任很順利，一點都沒遭到難堪。

  班子成員們透著敬而遠之的熱情紛紛離去，看區委書記蔣方略也一臉沒事人的態度想要走，林衍眼疾手快的擋在他麵前，似笑非笑的說道：“蔣書記，林某初來乍到，賞頓飯吃如何？”

  蔣方略被堵了個正著，這看起來挺讓他意外的，林衍提完要求就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看，忽然發現這個人長的棱角分明，該是冷硬禁欲逼格的，偏偏生了一雙外眼角微微吊著的桃花眼，此刻那雙不搭調的桃花眼眨了眨，又眨了眨，最終還是手一攤說道：“你想吃什麽？”

  林衍氣不打一處來，你丫不依不饒的把我弄來，難道不該給我解釋一下原因嗎？就算是吃定我了，讓我自己戳爛的窟窿自己來填，作為搭檔你也得跟我交交底吧？這幅鬼樣子，純粹那我當蹭你飯吃的了，是要鬧哪樣？

  於是，林衍難得的也意氣一回，帶著慪氣的口吻說道：“隻選貴的不選對的！”

  蔣方略又微微張嘴，表現出更大程度的出乎預料，可見此刻的林衍跟他心目中原有的林衍，形象有著大反差，可是桃花眼對著林衍挑釁的丹鳳眼半天，終究還是妥協的說道：“最貴就是沙河綠樹園，要去嗎？”

  這個地點一出口，林衍不由得挑起眉，提高聲音說道：“去！幹嘛不去！”

  蔣方略暗暗叫苦，得，這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了，上次這家夥跟那朵妖嬈的碧桃花在綠樹園眼看就要做成好事，卻被自己給攪了，估計原本隻是逼自己解釋為啥非把他弄來，這會子老賬新賬一起算，那天晚上的事情恐怕也得解釋一番了。

  新搭班的黨政一把手聯袂出來，各自上車，是的，林衍已經有專車了，是一輛縣級幹部最常見的奧迪A4L,跟蔣方略的A6一前一後開出螺武區大院，朝沙河馳去。

  五月天，正是沙河最舒適的時候，槐花敗了，殘花滿地，似鋪了一層暗香撲鼻的絨毯，林衍深吸一口氣，卻沒心情欣賞，氣勢洶洶的率先走向上次吳玉桃要的那個包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