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有田秋爽給他發來那條信息，對於麵前這個帶著幾分淩厲的女子，林衍心裏已經有了明確的定位，畢竟，祁同偉的高小琴，是給高育良那種高官斂財的公司法人代表，也就是說，她在螺武區貪腐窩案裏扮演的是高小琴同樣的角色。

  林衍麵對高小琴的質問，泰然答道：“我能走進這裏，不正是說明高總對事態脫離掌控了麽？那就是說，你跟我要麽一起死，要麽你死我不死。”

  高小琴萬萬沒想到，林衍會這麽回答，這讓她沒來由的升起一陣慌亂，柳眉倒豎挑釁般的說道：“就憑姚沫那點手段，無疑是玩火自焚，她那把火弄死你倒有可能，想弄死我，下輩子吧！”

  林衍這才知道，剛剛那個泄露給他信息的女子叫姚沫，目前看來，是被螺武區黎明書記霸占了，心懷憤恨檢舉多次都沒成功，這次找上了他。

  可是，那個姚沫能把他約到這裏來，本身又是奉黎明的命令給巡視組下的一個套，如果這個高小琴跟黎明是沆瀣一氣侵吞國家資產的窩案同夥，幹嘛要點破姚沫身份，看上去還是截然不同的立場呢？

  這件事越來越複雜，也越來越好玩了呢。

  林衍坐起身，把屁股往一邊挪了挪，拍拍軟塌說道：“來吧，坐過來，跟我說說我會怎麽死。”

  高小琴抬起頭四下看了一圈，好似在權衡利弊，終於還是一屁股坐在林衍身邊了，還如同剛剛姚沫的姿勢一樣直接歪進了林衍懷裏，同樣貼著他耳朵悄聲說道：“林處長，你這次替魏書記出馬，沒有一點成績是應付不過去的，但查個底掉兒也不可能，如果你認可我這個建議，我們可以詳細商議一下，推出什麽級別的貪官兒夠你交差，然後我們還會給你一大筆讓你滿意的補償。”

  林衍心裏警鍾長鳴，臉上卻露出一絲戲謔，輕佻的伸出食指，挑起高小琴的下巴，輕輕說道：“這法子公平，我喜歡，畢竟官場這條河就這麽點岔道，流來流去的周而複始，誰知道哪一天我就流到這武平來混飯吃了，我也不想把人都給得罪光了，不說別人了，就高總您這麽優雅漂亮又善解人意的大美人兒，我也不舍得辣手摧花啊。”

  高小琴抬手就打掉了林衍挑著她下巴的手，沒好氣的說道：“交易歸交易，少他媽扯淡，你都來七度空間了，今兒晚上就是把池子裏那一群都給睡了，隻要你腰子頂用都沒問題，老娘是不陪睡的！”

  林衍了然的點頭，然後很君子的挪挪屁股，離高小琴大約三十公分距離後說道：“按道理講，男女之間的安全距離是六十公分，但這曲子彈奏著，六十公分的話，我倆講話估計得喊才能聽清，高總如果不介意別人聽去，我可以再挪挪的。”

  這男人這麽撇清，好似她是個髒東西一樣的態度，讓高小琴一陣惱羞成怒，剛想甩臉子，不經意間看到姚沫躲在不遠處偷窺，她反而笑了：“林處，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有趣味的男人，算了，在這裏談最起碼不用怕會跑風，我就讓你占點便宜吧。”

  看高小琴說完，反而主動又貼過來巴進懷裏，林衍苦笑說道：“高總，您這是何苦呢？說白了咱倆一樣，都是為了工作，就別這麽委屈自己了，要不然，換個安靜地方談也行，您這樣抱著我，咱倆都難受。”

  高小琴瞟一眼姚沫，媚眼如絲的說道：“林處，既然難受，那就長話短說，你此行扳倒多大的石頭能達標？”

  林衍說道：“高總敞亮！那我就直說了，我們魏書記，最痛恨的，就是我們紀檢隊伍內部的老鼠屎，我此來如果清理個幹淨了老鼠屎，恢複了武平市紀檢工作的一鍋好湯，差不多就算是功德圓滿了。”

  高小琴麵露愕然的輕聲說道：“你想弄掉顧萬昌？雖然立場不同，但我還是不得不說一句，那老小子是個好人啊，一直為了金鴿集團那些下崗職工奔走努力，你……你他媽到底哪頭兒的？”

  林衍萬萬沒想到心裏還是有是非觀的，也很是感慨即便是對立陣營的代表，對於真正一身正氣的幹部也還是欽佩的，就麵露不屑的說道：“高總未免太小看在下的胃口了，顧萬昌區區副處級區紀委書記，拿下了又能泛起多大浪花來？”

  高小琴震驚的緩緩吐出一個名字：“馬慧敏？”

  林衍冷峭一笑輕聲說道：“怎麽？馬書記也跟顧萬昌一樣是個好人嗎？”

  高小琴難以置信的說道：“可是……可是這個馬書記可是趙慎三力保的人啊！當年5.16大案，連常務副省長都斃了，唯獨這個馬慧敏完好無缺，你確定你能扳倒？”

  林衍不屑的低語：“趙慎三力保？這是趙書記告訴你的，還是馬慧敏告訴你的？她在5.16中之所以可以安然無恙，無非是臉皮夠厚，心腸夠毒，甘願做了汙點證人，把主子跟枕邊姘頭賣個一幹二淨。

  當時那個案子牽連到的幹部太多，一網打盡影響太壞，趙書記定下了自白者跟檢舉者的寬大處理條例，不得已把恰好跨線壓邊的馬慧敏放過了罷了，她倒是真敢給自己臉上貼金的，這就成了趙書記護著她了，你還真信！”

  高小琴仿佛被摧毀了三觀一樣，好一陣子都反應不過來，林衍也不催促，悠然的看跳舞聽曲子喝著紅酒，對這個脂粉陷阱坦然享受。

  其實並不是林衍貪圖享樂看不到危險，而是他進來後就做了安全防護，真被對方那這畫麵構陷的時候，他也是有證據可以自證清白的，所以，就篤定的等待高小琴上套。

  對於高小琴剛剛的提議，林衍倒是覺得並不是假的，畢竟大家都是在場麵上混的，這次省紀委如此大張旗鼓的大範圍巡查，第一炮就派林衍這個魏景山書記的代言人帶隊前來螺武，明擺著是要拿下這個影響極為惡劣的地方當典型的，若是沒有成果必然不肯罷休。

  一旦省紀委咬定螺武一查到底，嚴防死守一天一周甚至十天半個月都是能做到的，那人家盯緊了查一個月呢？半年呢？還能啥都不幹把人都撒出來就盯著嗎？

  還有那些吐露真相被控製的工人跟家屬們，還能時刻控製住嗎？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一時之間貪圖錢財被收買或者親人被脅迫還可以，醒過神來隻會爆發出更大規模的反抗，到時候可就是洪洞縣裏沒好人了。

  在這種情況下，抓住林衍剛剛榮任魏書記大秘，又是以欽差大臣的身份第一次出擊，急於立功的心態，推出去一名幹部頂罪，再給頂罪這個幹部足夠的好處補償，同時也給林衍足夠的好處收手，以免更多的人一起被拉下水，無疑是最好的結果了。

  剛剛姚沫所說的，那幾個假扮記者的調查員已經暴露，提供證詞的工人被脅迫翻供，林衍是相信的，這也讓他的心越發沉到了穀底，這麽縝密的安排都能在這麽短時間內被地方領導識破，並且釜底抽薪架空起來，前麵取得的證據轉眼就成了廢紙，螺武區這塊被貪腐者打造的鐵板的確不容易打破。

  既然如此，不如將計就計，答應高小琴提出的合作計劃，如果提一個處級幹部當目標，也顯得他林衍眼界過窄很是敷衍，索性直接提出馬慧敏，這個級別的人物，已經差不多接近對方貪腐窩案的最中心階層了，牽連到的人和物必然是非常之廣的，對方不一定會答應，但也不會懷疑他合作的誠意，或許會跟他討價還價，最終讓他降低標準，拿下黎明這個層次的官員，最終大家都過得去。

  林衍的打算，就是把這個交易當成突破口，用討價還價來麻痹對方，暗地裏按照姚沫提出的另一條線順藤摸瓜，看一看，這武平市的離退休幹部療養院裏，到底隱藏著什麽樣的秘密。

  林衍不動聲色的權衡期間，高小琴同樣在權衡，她連自己不屑於以色侍人都忘記了，就那樣軟在林衍懷裏，神情怔忪不定。

  林衍剛剛點破的，其實是事實，高小琴跟武平乃至螺武區的頭頭腦腦們，還真不是徹底在同一陣營上，姚沫表麵上代表的是黎明，私下裏是複仇者，高小琴，則代表的是想從螺武區大賺一筆的沸騰集團。

  假如金鴿集團沒有發生那起惡性事件，武平市乃至螺武區那些狗官們是死是活完全不關高小琴的事情，但現在，省紀委派出來的巡視組，明顯是把這個事件當成突破口來調查的，而這個事件，卻是沸騰集團為了加速拆遷速度做出的蠢事，在這件事發之後，又借助本土官方掩蓋住了罪行，這就不得不因為這件事，跟本土狗官們捆在了一起，成為一損俱損的被動局麵，現如今，也不得不出麵跟官方一起，應對這次巡查，爭取大家都保住腦袋上的烏紗帽，以及腰間的錢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