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這一忙，魏景山跟林衍一起忙到中午，午飯都是林衍去食堂拎回來的工作餐，兩人匆匆吃了繼續忙。

  下午三點鍾，林衍把修改好的文件打印出來給魏景山送過去說道：“魏書記，您著重看‘實施意義’這一項，其他地方改動不大，如果不合適還來得及再改。”

  魏景山看了一遍之後，心裏就有了感慨，還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跟林衍的悟性一比，辛亮縱然不死也該扔！

  工作形勢這般被動，這一輪自查，是必然不能流於形式化的，必須從動員會開始，就給下層幹部一個“來真的了！”這麽一個訊號，讓他們慎重對待這次巡查，響鼓必須重錘敲，最好能敲到他們骨頭疼一疼才好，隻是把中紀委文件精神複製過來算怎麽回事？

  想讓下麵感到切骨之痛，就得用嚴酷的事實，讓他們感受到唇亡齒寒的那種冰冷，林衍這種方法，才是魏書記想要的。

  但魏書記某些特性跟省委書記白滿山有些神似，那就是，越是信任欣賞誰，越是吝於誇獎不假辭色，林衍這件事辦的這麽漂亮，他也沒有一個字誇獎，隻是很快也很仔細的又看了幾遍，略作修改後，就交待林衍，可以交給辦公室正式打印了。

  當然，那兩份附件表是肯定不能公開打印發放下去的。

  辛亮看著林衍送來的文件，上麵批著魏書記的親筆字：“定稿，付印！”心裏酸酸的說起了怪話：“小林，還是你有水平，這份東西，我都改了八回了，老板都不滿意，你一回來就定稿了。”

  林衍想起魏書記疲憊的樣子，心裏一陣惱火，這麽大的行動規劃，連老板都忙的午覺都沒空休息，一份實施方案你弄八遍都不合格，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還他媽說怪話，真不著調。

  心裏不舒服，林衍臉上卻不顯說道：“這也是趕巧了唄，就如同一個人吃九個包子才會飽，辛主任是前麵八個包子，我好運做了最後那一個，要沒有你的良好基礎，哪裏能通過。”

  辛亮聽了心裏才好受點，心想你小子倒是知道好歹，要沒有我打的基礎，你想過也沒那麽簡單。

  林衍留下文件就回去了，辛亮這才坐下來仔細看定稿，當看到整整多了一頁紙的“實施意義”時，越看越臉紅，終於明白自己錯在哪裏了，這跟林衍說的前八個包子還真不一回事，完全是自己犯了形式主義，沒領會到魏書記的精神。

  這個林衍……是個角色啊！

  辛亮酸的如同失寵的婢女，越想越不舒服，終於站起來撥通了幹部科電話，安排林衍調動的事情，說的非常明確：“按照正科級幹部調動。”

  恰好信訪處處長劉益民來找辛亮有事，聽到這個電話，古怪的一笑，權當沒聽到，把該處理的賬單跟辛亮做了核對就走了。

  回到自己辦公室後，劉益民就給林衍發了個信息，把這件事說了。

  對於調來省紀委後的級別，已經有好多人都給林衍科普過了，其中就包含那天特意跑去鳳泉幫助林衍拉人脈的二哥田秋爽，當時劉益民也是在場的，兩人都給做了詳細的分析，按慣例無論如何都能撈一個副處調的。

  聽到辛亮居然按正科級給調動，林衍氣的把修長的手緊緊攥成拳頭，對這個辛主任表麵一套背後一套的小人行徑極為憤慨。

  現在小朋友接受教育，都講究一個“不能輸在起跑線上”，足見“起點高低決定前程發展”這麽一個硬道理，就這樣莫名其妙吃一個暗虧，起點就低了，科級幹部在省紀委這個大衙門裏簡直啥也不啥，就算是以後再提拔，也不過是按部就班成為副處，平白錯失跨越一個台階的機會。

  這可不是小事！

  簡單做個比方，如果林衍是副處調來了省紀委，那麽，等他被外派下基層的時候，最起碼是提一級以正處級下派。

  正處級在縣級單位，已經是一把手的級別了，跟鮑城和黃步傑平級。而他若是正科級調過來，到時候就是副處級下派，隻能做個副職，這中間的差別可就大的很了！

  林衍真想現在就衝到辛亮辦公室跟他理論，又想去魏書記跟前訴說委屈，但思來想去，終究覺得不妥當，那樣的話可能會爭出來一個公道，但剛剛調來就跟辦公室主任鬧崩，對他的情商是個極壞的詮釋，咬槽的都不是好馬，魏書記也會對他失望的。

  那麽，就隻能暫時忍一時之氣，卻又不能拖太久，畢竟調令一旦下達，就如同原本能買一百平米的房子卻買了六十平的，後來有錢了，已經不能在六十平的基礎上再加四十平，但買一套新的又太不現實，木已成舟隻能承受的道理一樣，必須在調令下達之前改變這個事情。

  這個改變來的也不晚，畢竟信息時代，上層有風吹草動，下層的反應都是非常之快速的。

  首先，魏書記多了一名新秘書這是個信息，這個信息如果在平常時候，也就是個信息罷了，但擱在馬上要開展全省大巡查，這次巡查還要直接摘帽子動真格的，那麽，這個新秘書可就重要了。

  查哪裏不查哪裏，怎麽查，誰去查，這一係列信息，如果能早點知道，就能夠頭疼箍頭，腳疼纏腳，先把地麵不穩定隱患統統清理走，或者先挖個坑埋起來，等巡查過後再說，總之絕對不能被查出問題來。

  從魏書記口中探消息，那是作死，但從魏書記秘書身上打主意，就比較委婉合適了。

  第二天，魏書記再次召開小範圍班子會，就在紀委的會議室召開，連秘書們都不允許參加。

  來找魏書記匯報工作的基層領導們，進了秘書間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跟林衍握手寒暄，在握手之間，一張卡就會奇妙的傳遞到林衍的手心。

  從第一張卡塞過來開始，林衍的內心深處，一直都在掙紮，明知這些人是給自己見麵禮，他卻無能為力。

  把這些人堵在門外？那等於在自己和整個官場之間，設置了一道屏障，用不了幾天，他就會變成神嫌鬼憎的孤家寡人。

  當麵退回去？更不行，人家會以為，他林衍不收人家的禮，是將人家劃在圈子之外。

  選擇一個送禮人吵嚷出來抓一個典型，煞一煞這股風？那麽，一夜之間，會把整個來訪幹部推向對立麵，人家送了你幾千塊錢，你就抓典型，說不過去。

  更何況這些送禮金的人，並不一定全是貪官，隻不過官場風氣使然，他們不可能獨善其身，來給自己這個新出爐的當紅炸子雞一點小甜頭，也不過是想混一個臉兒熟，以後遇到問題，多一個谘詢渠道罷了，如果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那才是自作多情了。

  無路可走，隻好收。但不能明目張膽地收，否則，明天一早，肯定在全省傳開，說魏書記的新秘書林衍是個貪得無厭的人，無論什麽人送禮，他都照單全收。

  這些人在官場混了很多年，對於送禮，是很有心得的。進門後就一直在找機會，一旦抓住機會，便迅速出手，從身上一掏，掏出一個信封，或者一張卡，悄悄地放在一個既偏僻又隨時可能關注到的地方。

  整個上午，林衍都滿懷著痛苦看這些幹部表演，每個人走後，他都會在手機備忘錄裏，用隱晦的、隻有他自己才能懂的符號，記錄上是誰給自己送了多少錢，並不是記黑賬本準備清算，更不是預備對這些人投桃報李，隻是做到心中有數。

  這一次的巡查，魏書記是動了大陣仗，不僅僅巡查地級市和省管縣，連權利重大的省直單位都要一並巡查，南州地麵兒的消息更為靈通，來訪的各廳局級一把手也是不少，見不到魏書記，跟林衍寒暄幾句，留下名片索要了林衍電話，留下見麵禮就走人了。

  到中午時分，林衍粗略估算了一下，這一上午他已經收入了三萬多塊錢了！

  “林處長，你好啊！”

  林衍正在喜憂參半中發呆，忽然聽到一個動聽的聲音，抬起頭才發現來者是個熟悉的大美女，南平市的副市長馬丹鳳。

  對於這個曾經的“學生”，林衍觀感不錯，趕緊站起來笑道：“馬市長過來了，快坐，魏書記在開會，今天上午估計見不著了。”

  馬丹鳳今天穿著一套米色西裝套裙，顯得身姿窈窕眉目如畫，一頭長發自然下垂直到腰際，往下坐的時候微微彎腰，西裝裏麵的內搭小衫就自然下墜，露出一條深深的溝壑來，白嫩嫩的，委實是養眼的很。

  馬丹鳳嬌俏的叫道：“林處長，我……”

  正在這時，林衍看到魏景山的身影走到門口，心裏一動，假裝沒看到魏書記，雙手搖晃著，大聲阻止道：“馬市長，您可別這麽稱呼我，我是科級幹部，辦公室的辛亮主任就是按正科級給我辦理的調動，您叫我處長是會讓我犯錯誤的！”

  魏景山恰好進來，聽到這句話，臉色就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