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衍從南平回到盧平，家裏人看到他雖然短短幾天瘦了不少，但最起碼已經比在淩微葬禮後，他那種幾欲癲狂的仇恨狀態正常太多了，

  爺爺鬆了口氣，叫過孫子說道：“小衍，爺知道你是個重情的孩子，這也是我們林家人的傳統，小微那孩子為國捐軀，誰心裏都不好受，但你如果因此萎靡不振，就算是小微在天上也會不開心的，你必須得克服這道坎兒，振作起來，爺知道很難，但你是男人，必須做到。”

  林衍說道：“放心吧爺，我知道我的責任，不會自暴自棄的。”

  家裏人放心後，林衍就回單位銷假了。

  因為淩微是烈士，又是盧平公安局的副局長，在盧平公安係統內，轟轟烈烈的開展了向烈士淩微學習的活動，故而，林衍對淩微這個還沒娶回家的女朋友，用已婚妻子的規格下葬進林家祖墳這樣的舉動，實實在在的獲得了所有人的敬重。

  梅林區也知道林衍請假是幹嘛了，他銷假後，好多幹部都按照本地習俗，去他辦公室送禮金，他一概回絕了，而且每個人送禮金時讓他“節哀順變”，都如同用一把刀，在他尚未痊愈的心頭再割上一次，他索性離開單位，第一次主動去市裏找秦少偉了。

  接到林衍的電話，秦少偉打發走跟他匯報事情的幹部，騰出時間來等待，五分鍾後，林衍走了進來。

  秦少偉說道：“泡茶還是你在行，泡一壺來，我們倆也該好好說說話了。”

  秦少偉準備的茶葉，是今秋最新的鐵觀音，林衍默然坐下，泡好了茶，兩個人悶聲不響了喝了一陣子，林衍才長籲一口氣說道：“少偉，謝謝你沒有讓我節哀順變，再聽到這句話，我估計會瘋。”

  秦少偉挑眉說道：“所以呢？你找我要說什麽？”

  林衍說道：“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你這麽一座大靠山，但其實我一直不想依賴你，雖然實際上無形中我已經沾了你很大的光，這跟我自己要求還是不一樣的對吧？”

  秦少偉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你的意思是之前沾我的光並不承我的情，今天你要主動開口要幫助了，這麽理解你的無賴理論正確嗎？”

  林衍認真的說道：“我不是無賴，但我今天的確有件事想跟你建議，你如果做成了，對你來講是禍福各半。”

  秦少偉說道：“既然是禍福各半，我幹嘛要去做？”

  林衍說道：“因為，‘福’在民心，‘禍’在高層，但那‘禍’不長久，最終也會轉化為‘福’。”

  秦少偉感興趣的說道：“那你就說來聽聽看吧。”

  林衍說道：“我知道，信通的崩盤，甚至算上全市那麽多家信貸公司的崩盤，對於你們這種層麵的領導來講，無非是一個案子罷了。

  儲戶貪圖高息原本就有錯在先，他們鬧就哄一哄，壓一壓，不鬧就拖一拖，等到上上下下都忽略了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就跟九十年代末儲金會崩盤一樣，那些人錢沒了也就沒了。”

  秦少偉沒有插口，聽著林衍繼續講下去：“信通的案子，背後牽連到高層領導肆無忌憚的吸金洗錢內幕，這個內幕，無論是中紀委的專案組，還是我們南平市的信通工作組，都是心知肚明的，可是，卻極有可能為了維持整個官場的平衡穩定，采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方法，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秦少偉眸光閃動，又反問了一句：“所以呢？”

  林衍決然答道：“我要做那根攪屎棍！你們想要平息的影響力，我主動去攪起來，把被卷走的資金弄回來。

  在我行動的過程中，必然會引發已經把這些錢吞下肚的高層大人物的瘋狂反撲，你也可能會被遷怒穿小鞋，這就是你承受的‘禍’。

  但錢要回來後，你受的委屈我會讓所有民眾都知道，這就是你第一步獲得的‘福’，民眾知道你為了替他們要錢付出了什麽。

  最後，因為我要回了錢，卷錢的大人物的罪行也必然大白天下，即便更高層再想維護平衡，也會下狠手拿下這些巨貪，到那時候，你受的委屈就變成了你的錚錚鐵骨，最終的‘福’就降臨了。”

  秦少偉喝一口茶說道：“聽起來不錯，可是我怎麽覺得像是小說的大綱，不像是能成功執行的計劃呢？”

  林衍說道：“我知道你為什麽這麽說，那是因為，你認為我目前的身份地位太過微小，像是挑釁高層巨貪、要回巨額資金，乃至影響到專案組的行動計劃，等等一係列問題，都太過不可思議。

  但是你要知道，我雖然人微言輕，卻像是一枚已經過了楚河漢界的卒子一樣，有車馬炮仕相帥為我保駕護航，不說別的，就憑淩微犧牲了，她那些師兄們對我的幾分香火情分，警察的潛在能力不可思議，我能做到的事情，也是你無法想象的。

  淩微死後，我娶妻念頭已經徹底熄滅，憑我擁有的女人緣，還有要靠我調理身體的特殊女病人，統統都是我可以利用的助力，這件事並不是我異想天開或者是一時衝動，我已經詳細的擬訂了行動計劃，成功率最保守估計，都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秦少偉越聽心裏越不是滋味，他最看重這個撿來的大舅哥的，就是善良樸實的本性，可這個計劃裏，充滿了瘋狂和邪氣，連女人都要利用，看起來，淩微的死對林衍的打擊之大，遠遠超出了他的預估，這個大舅哥，這是妖魔化了。

  林衍看秦少偉久久不語，就問道：“少偉，你如果不想冒這個險，我也可以完全不牽扯到市委，我去南平找趙慎三市長聯手，從南平下手，同樣能達到目的。

  不過到時候，那‘福’就是替趙市長錦上添花了，而你在盧平根基未穩，最需要的、猶如雪中送炭般的政績和民心就沒有了，這個你自己考慮，是想要富貴險中求，還是一步一個腳印，全在你。”

  秦少偉問：“如果我答應，你的第一步怎麽走？”

  林衍邪邪一笑：“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