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內相當安靜，林皓文心裏有火，也隻是微微表露出來，而供應商那邊呢，五個人心裏有抵觸情緒，也不敢爆發。

  兩者之間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廠家和上遊供應商之間的博弈由來已久，可以說在任何一個時代，任何一家企業都存在的。

  而往往企業的規模越大，對上遊供應商的壓榨越厲害。

  兩者就是在矛盾當中，攜手前進的。

  原因很簡單，一件商品的單價就這麽多，在不漲價的前提下，廠家多賺一塊錢，供應商就得少賺一塊錢。

  阮紫檀輕輕扯了一下林皓文的褲腿，林皓文負責噴火，她要充當滅火器的作用。

  林皓文慢慢坐下來，稍微緩和一下情緒，莫興鵬已經被他罵得狗血淋頭，蔫在那裏不敢亂叫了。

  “林總，咱們也是老熟人，我鬥膽替大夥問個話，您是不是不同意我們接受榮盛基金的投資？”邢常榮硬著頭皮問了這一句，如今的林皓文已經今非昔比了，自己千萬不能做錯誤的決定。

  “是！隻要你們接受了榮盛的投資，咱們今天這頓飯，就是散夥飯。我哪怕是冒著停產的風險，也要緊急找新的供應商。從設備、原料、物流、包裝、酒瓶，全部換新的合作方。這就是我的態度，是有點絕，可我也是沒辦法，總不能讓我脖子被人掐著吧？你們說呢？”

  林皓文臉色一黑，對麵五個老板幾乎沒人看跟他對視的，一個個眉頭擰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邢常榮手抖得厲害，他的設備生意主要就是遍布在海城，以前做的是葉鄺生、馮錫堯的生意。現在這兩人都被林皓文吃進肚子裏了，還用說嘛？資本那邊短期給的投資金額確實誘人，可長遠來講，還是跟林皓文合作比較劃算。

  “林總，既然您都把話挑明了，我也表個態。榮盛的投資，我不要了。”

  哐！

  邢常榮這話一炸出來，其他四個老板頓時頭皮發麻呀！姓邢的孫子，之前怎麽說來著，除非林皓文答應給供應商集體讓利，否則就硬杠到底。

  好啊，人家剛亮出兵器，你就先繳械投降了？

  “好啊！邢總不愧是我的好大哥，親大哥啊！一路看著我的生意走到今天。我林皓文不會讓你失望的。明年一開年，我的設備訂單會多到你忙不過來。”

  “謝謝林總！”邢常榮隨即低下頭，不敢往左右兩邊看。

  有人先妥協，基本上勝券在握了，林皓文放鬆多了，拿起筷子夾了一片甜醬鴨肉，靜靜等著。

  林皓文見時機差不多了，最後補上一刀，看著四位老板：

  “我就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的企業是不是牛逼到全行業第一名？是不是離開你們，海納就完了？”

  這話一問完，幾個老板就心裏慌亂了。別說在附近五個省份了，哪怕是隻在海城周邊幾個市，他們也不能稱之為最大的供應商。

  再加上現在全國的物流四通八達，運費一降再降，各種原材料隨時隨地從南到北的大調運。

  換句話說，隻要有錢，地域之間的屏障，基本上已經消除了。

  海納如果真的玩命的滿世界找新供應商，哪怕價格虧本，肯定是能找到的。

  林皓文又說道：“你們幾位好好想想，咱們才是一條船上的，海納要是死了，你們能有什麽好處？那些投行什麽意思你們看不出來？等海納一旦妥協，被他們吞下去了，他們就要開始加速上市，然後拉高股價，收割韭菜，最後一地雞毛，最慘的不是我，是你們。”

  話音一落，林皓文舉起酒杯，看著對麵四個人：

  “怎麽樣？表個態吧？包總，杜總，雷總，還有莫總……”

  本地的三個，包成運、杜坤、雷天明，都不打算掙紮了，紛紛舉起杯子：“聽林總的，榮盛那邊，不答應。”

  “好，真他媽痛快！”林皓文站起來和三位老板一一碰杯。

  在場隻剩下嘉市的莫興鵬了，他現在是氣得牙癢癢，有時候商業上的陣營就是這麽容易瓦解，一隻螞蟻爬進去，就能弄得整個內部分崩離析。

  不過，經商多年，他很快雙目一閉，表情也是認命了。

  “我服了，林總。”

  “誒！莫總，這就對了。來來來，今晚是今年的最後一次聚餐了，明天除夕，咱們好好幹一杯。”

  說完，包間內推杯換盞，大家的情緒一下子釋放開了。

  除了莫興鵬，其他四個人都是心裏樂啊，海納明年的發展大勢可望，廠家吃肉，那麽整個產業鏈條上的人都有湯可以喝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台麵上的十幾道硬菜吃得差不多了，紅酒幹了三瓶，眾人都是一副微醺的狀態，林皓文趁著這個機會，給阮紫檀使了個眼色。

  “來，各位老總，剛才說了，馬上過年了，沒準備什麽禮物，這裏有一份小心意，要送給大家呀！”

  阮紫檀很快從包裏麵拿出10份合同，一式雙份。

  大長腿一站起來，婀娜多姿的身材，一下子吸引得包成運兩眼發青光：“阮總，這……這什麽呀？”

  說著還想摸阮紫檀的小嫩手。

  可阮紫檀把合同一放下，快速過了他的位置。

  五個老板拿到合同之後，酒全都醒了。

  他們一下子坐直如鬆，眼珠子瞪得老大，快速翻看著合同的每一頁。

  “這……林總，您不是開玩笑吧？”包成運饞的口水都淌出來了。

  “包總，白紙黑字寫得清楚，我公章都戳上去了，還能糊弄你？”

  “這……”

  五個老板互相凝視了幾秒鍾，都難以置信。

  合同上寫的是，海納分別向五家企業，出資3000萬，收購3%的股份。

  五個老板還特地盯著確認了好幾遍，確實寫的是3%，沒有0。

  他們的企業值多少錢，當老板的心裏還沒點逼數？

  3%的股份絕逼是賣不到3000萬的。幾乎是相當於今年一整年的利潤了。

  包括莫興鵬在內，所有人都是樂得合不攏嘴。

  “不著急嘛，合同你們可以拿回去慢慢看，年後再簽也一樣的。回頭我讓人到你們公司辦理手續也行。”

  占便宜還等改天？誰那麽傻，這事兒得越快越好。

  “林總，可以冒昧的問一下，您這麽做的目的是為什麽嗎？”今晚一直沒有開口的新美望包裝公司老板，杜坤問道。

  林皓文笑著說道：“大家不必過分猜測，沒有什麽其它的目的，我說白了，兩個投資理由，第一，希望咱們建立更加穩固的合作關係，免得讓一些別有用心的人，阻撓咱們發財。第二，大家都不是什麽大公司，普普通通的，這兩年是發展期，大家夥互相幫助，共渡難關，我拿出一點利潤給大家緩解壓力。”

  兩點說完，在場的五位老板心裏那叫一個舒坦，人家老板不藏著掖著，明擺了告訴你，不希望榮盛基金這種挖牆腳的事情再發生，然後還順帶關心關心你。

  “行，那就沒什麽好考慮的了，我簽字。”邢常榮第一個把合同簽了，其他人也紛紛照做。

  一頓飯的時間，五家供應鏈上遊企業，全部拿下3%的股份。

  吃完飯，大家散夥了，林皓文跟肖英傑喝了不少酒，在車裏有些反胃。

  阮紫檀開著車往廠裏直奔。

  肖英傑打了個酒嗝，問道：“林總，咱們這次五家企業，分別隻持股3%，不痛不癢的，會不會有點少了？3000萬的價格，明明可以開到5%到10%的股份啊。”

  肖英傑覺得有點吃虧了。

  林皓文看著窗外，搖頭說道：“現在咱們手裏錢不多，而且公司規模太小，隻吃透了海城一個城市。對上遊供應商的掌控力度還相當薄弱。沒辦法，隻能先吃一點，先建立一個信任的基礎，防止孫德麟他們在背後卡脖子。等到咱們在華東地區的盤子鋪開了，那時候再逐步掌控這五家企業。”

  “明白，高啊，林總……”肖英傑躺在後排，對林皓文那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啊！

  但是阮紫檀很快擔憂地說道：“可是林總，這1.5億，咱廠裏的資金可是不多了啊！一次性付清嘛？那咱們明年的所有規劃都泡湯了。”

  “傻不傻？誰告訴他們一次性付清了？合同寫得很清楚，隻是他們還沒留心看。每家企業3000萬，按照一年四個季度發放，每個季度支付750萬，諒他們也不敢說什麽。”

  阮紫檀一聽，笑了起來：“也是，這樣一來咱們後續的資金起來之後，1.5億的總額也不會太多壓力。”

  林皓文轉過頭看著阮紫檀：“對了，媒體那邊明天還出刊嘛？”

  “出啊，媒體都是一年到晚不間斷的。怎麽，林總您有消息要放出去？”

  “當然了，把海納投資供應鏈上遊的消息放出去，讓孫德麟知道，這一招釜底抽薪的伎倆，已經失靈了。”

  “好!”

  第二天一大早，海城的商界就躁動了起來，作為本地的明星企業，海納酒廠的每一個動向，都牽動著本地商界的激烈討論。

  不過這一次，整個基調主要是以唱衰為主，原因是林皓文這種投資方向，明顯是在走一個重資產的模式，外界普遍認為是行不通，走不遠的。媒體商界都是一片唱衰。

  “海納這是準備上市的節奏啊？還投到供應鏈上遊去了？”

  “個屁，早聽說了，人家不上市，跟資本那邊沒談攏。”

  “不上市他投資那麽多重資產？腦子有病啊？林皓文到底懂不懂啊？上市之前輕資產運營，這是基本思路啊！多少企業前期就是被重資產給耗死的，上市之後有了錢再砸進去買重資產嘛！”

  “誰說不是啊，搞不透這個林皓文，看他怎麽走進墳墓吧。”

  “沒辦法，太年輕了，急功近利，這企業一旦走錯方向，那就進了泥窩子，再難出來咯！”

  “且看吧！”

  孫德麟這邊也是收到了消息，跟幾個投行的人通了電話，聊了一個上午之後，原先有意向的那五家供應商，已經全部不同意接受投資了。

  哪怕是原先態度最堅決的綠源隆農業的莫興鵬。

  孫德麟覺得想要從後邊包抄林皓文的院子，已經不可能了。

  “這個王八犢子，動作真是夠利索的。”

  餘滔也不得不承認，林皓文的警覺性很強：“林總，那現在咱們該怎麽辦？”

  孫德麟左思右想，說道：“眼下隻有一條路了，收購薑秋蓮手裏的百川酒廠股份。一定要擠進海納的內部，哪怕是毫不重要的邊緣廠子。”

  “明白，我這就給海弘基金的倪總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