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誰啊？”林皓文湊到肖英傑耳邊小聲問了一句。

  邱培鬆倒沒說話，他的助理卻挺了挺胸膛，嗬嗬，咱可是上市公司，不用自我介紹了吧？

  “有點眼熟，叫不出名來。”

  “這他媽到底是誰？”

  肖英傑撓撓頭發，問阮紫檀道：“阮總，你認識嘛？”

  “……”阮紫檀徹底無語了，連邱培鬆都不認識，這兩貨確定是做白酒的？

  氣氛一時間尷尬得一匹，邱培鬆眯了眯眼睛，身旁的秘書隻好主動介紹了：“這位是我們古年醇的邱總。”

  肖英傑頓時拘謹了不少，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媽呀，邱培鬆親自來海城了？夠低調的呀，報紙上還從來沒報道過呢！

  要知道那些白酒大咖們可從來不隨便來露臉的，一般這種場合，大酒廠隻會派一些廠方代表過來出席就行了。

  林皓文也上前伸出油膩膩的手掌：“哦，你好你好！”

  邱培鬆見他手上全是油，手伸到半截，想想還是算了。見到林皓文這麽不體麵，在他心裏的評價打了一個很大的折扣。

  這三個人，也就這個美女挺漂亮的，其他兩個，確定不是混進來賣保險的？

  這真是富水香的老板？

  “咳咳……林總，這是我們邱總的名片。”

  林皓文接過來看了兩眼，塞進口袋裏，順道也把自己的名片遞了過去。

  “邱總找我有事兒？”林皓文又不蠢，古年醇作為華東地區的白酒龍頭，又是上市公司，財大氣粗的。見到富水香發展得如此迅猛，無非是三個可能，要麽收購，要麽入股，要麽擊垮。

  “林總這麽年輕就能把馮錫堯給扳倒，背後的資源和人脈，不簡單啊！”邱培鬆想先套一套話。

  “邱總是不是搞錯了？你但凡稍微對我有點了解，也不至於說這種話呀。現在滿大街的報紙雜誌上都有我的背景資料，我一個市井無賴出身，靠著小網吧起家做到今天。你說的那些資源和人脈，跟我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邱培鬆冷哼一聲，一般人看不出來，可內行都門清，這次明麵上是紅滿天跟富水香的爭鬥，實際上暗地裏是兩股利益集團在較量。

  林皓文在這兒裝小白純，是不是把人當傻子了？

  盡管今天全國的白酒廠商都匯聚一堂，可排名前十的白酒品牌掌門人，隻有邱培鬆一人到了現場，其它的例如茅台五糧液那些，都是廠商代表過來出席。

  所以一下子，這張較為隱蔽的餐桌就成了媒體和現場嘉賓的關注焦點。

  “臥槽，看那邊，那不是古年醇的邱培鬆嘛？”

  “好像是啊，他怎麽來了？”

  “人家這幾天都在海城，隻是鮮少露麵。估計是為了富水香而來吧！”

  原以為倒下一個馮錫堯，這白酒市場會暫時硝煙散退。

  可看這架勢，華東地區的白酒份額爭奪，不會平靜啊！

  一個是當紅的白酒業後起之秀，一個是以手段老練著稱的白酒業前輩。

  一時間，所有的攝像機鏡頭都往這邊騰挪過來，記者們，賓客們，期待一場激烈的商業交鋒。

  邱培鬆見林皓文霸氣外露，估計談收購或者入股，基本上是沒戲了。

  “林總年紀輕輕，有點衝動啊！”看看周圍的幾百雙眼睛，邱培鬆不會輕易讓外界洞悉到自己的意圖，露出一個難以捕捉的笑容，轉身走了。

  秘書上來對林皓文說道：“林總，邱總的意思是這裏人多眼雜，不太方便，還是電話裏談吧！”

  “行！把我同事的名片帶上，我還沒買手機。”

  秘書一臉吃驚地看著他，拿上名片走了。

  “吃飽了，咱也走吧。”看著那些如狼似虎的媒體記者，林皓文還是決定先撤退，最近富水香已經火得發燙，不必要再升溫了。

  酒店的房間內，林皓文正在洗澡呢，這時候門鈴響了。

  林皓文披著一條圍巾去門口，開門見到阮紫檀。

  阮紫檀看著林皓文這身肌肉和馬甲線，腦子一空，嗡嗡直叫，臉頰很快紅了起來。

  “有事兒？”林皓文沒心沒肺地問道。

  阮紫檀感覺自己喉嚨發硬，輕咳一聲，說道：“邱總那邊打來了，讓您回個電話過去。”

  “好，我在房間打就行。”見阮紫檀還在原地發愣，伸手在她眼巴前晃悠兩下：“還有事兒？”

  阮紫檀深吸兩口氣，調整一下情緒：“您跟邱總的談話，我得在場才行。”

  阮紫檀現在不擔心林皓文跑得有多快，她已經完全放心這家夥的辦事能力了。但一個企業要想長久地活下去，光加速是不行的，總要有個人幫忙踩刹車。

  “行，又不是什麽秘密談話，把老肖也叫過來吧！”

  很快肖英傑跟阮紫檀都到林皓文房間。

  林皓文穿上睡衣，給邱培鬆打過去，順便開了免提。

  “邱總……你找我啊！”

  “林總，我也不拐彎抹角了，實話跟你說吧，海城這幾年發展太快了，經濟節節攀升，市場潛力已經是東部地區之首了。這塊市場，是我們古年醇的必爭之地，誰都別想跟我搶。我非常看好富水香，所以希望收購。你出個價，咱們聊聊？”

  這話裏邊火藥味很濃啊，不給收購估計就是被針對的下場了。

  一旁的阮紫檀跟肖英傑都是頭皮發麻。

  林皓文坐在床邊摳腳丫子，不免冷笑：“邱總，我這人有點邪性，上一個想收購我的人，是馮錫堯。他現在估摸著快跳樓了。邱總在對我們這些小企業下手的時候，可要做好調研工作啊！”

  邱培鬆臉色微微難看：“林總，怎麽，你想跟我掰手腕？我勸你還是別這麽想。你要知道目前整個華東地區，海城以外的市場，每個地級市我的份額都是最大的。你跟我打，毫無勝算。不管是拚資金還是拚產品，我都不怕你。我可不是馮錫堯。要麽被收購，拿現金走人，要麽就做好倒閉關門的準備。”

  邱培鬆在白酒行業有二十多年的經驗，從80年代闖蕩過來的人，身上的殺氣可不輕。這一路是踩著多少企業的屍骸才爬到現在的市值的。

  在邱培鬆的記憶當中，被幹趴下的競爭對手數量，十根手指頭都夠嗆。其中不乏體量比海納還要大得多的企業。

  當麵擺出市場困局，邱培鬆估摸著，一般的酒廠老板，也就被嚇得不敢亂來了。

  阮紫檀跟肖英傑兩人眼巴巴盯著老板，咱能不能先緩緩？目前剛結束一場惡戰，應該緩一緩，拖一拖。

  “林總……先答應了，後續再談嘛，爭取點時間。”阮紫檀悄聲說道。

  林皓文回答得毫無情麵：“邱總這嚇唬小孩的本事還蠻有一套的。我林皓文別的沒有，就是膽子大。你要是真不怕我，還跟我談個屁？算球！”

  阮紫檀跟肖英傑氣得雙雙閉眼，真想掐死林皓文。

  邱培鬆的心思不難琢磨，富水香最近的勢頭太凶猛，深怕它殺出海城，侵蝕古年醇在其它市場的份額。所以決定先下手為強，要麽收購或者入股，要麽下一步，馬上古年醇的產品就會從江南市殺到海城來圍剿了。

  “那咱們是沒得談了？”

  “當然。”

  “好，林總，那咱們市場上見。”

  “來吧，千萬別手軟。”

  掛了電話，林皓文臉上的沒見多少變化。好像並不把古年醇當成多雄厚的對手來看待。

  可房間裏的兩個高管已經嚇尿了。

  老板是準備硬碰硬了。

  “完了，古年醇的渠道實力很強勁，我估摸著不用半個月，海城的各大商超都會鋪滿古年醇的產品。”肖英傑攤攤手，直搖頭。

  林皓文躺在床上，輕輕踹了一下他的屁股：“仗還沒開始打呢，先亂了軍心。你要是敢在廠裏說這番話，小心我揮淚斬馬謖！”

  肖英傑做了個鬼臉。

  阮紫檀也說道：“肖總說得沒錯，以前馮錫堯有本地勢力保護，古年醇不敢大規模侵蝕市場，現在攔路虎被擺平了，海城這次是引狼入室了。”

  林皓文現在說白了，就是光杆司令一個。

  “海城接下來要搞下大功夫激活白酒市場，大家都是一群沒爹沒媽的野孩子，像紅滿天之前那樣搞地域壟斷是不可能了，互相打吧，反正隻要能創造稅收就是牛逼企業。”

  兩人左一句有一句，說得林皓文有些煩躁。

  “都別說了啊，我承認剛才嘴是快了一點，古年醇要收拾咱們是早晚的事兒，不差這半個月功夫。明天回廠裏開會，準備打吧！”

  阮紫檀跟肖英傑互相看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擔憂。

  淩晨一點鍾，海城會展中心的主辦方會議室內，剛剛結束完一場內部會議。

  包括全國白酒協會總會的代表，還有本地的這些個協會管理層，聚集在一起議論著接下來如何應對媒體，如何開展海城的白酒市場拓展工作。

  局勢基本上已經定下來了，賀敏忠是大概率沒指望再當會長了。等待海城白酒行業的，是從上到下的徹底大翻新。

  有些人看到了希望的苗頭，覺得這樣的變化可以讓海城這灘子死水重新活泛起來，市場競爭加劇，品牌百花齊放，有利於促成一個健康穩定的白酒生態。

  可在有的人看來卻沒有那麽樂觀，土壤被刨開之後，一大片原有的植被肯定就遭殃了。這麽一折騰，可能海城白酒行業要元氣大傷，從此沒落。

  本來基礎就差，再這麽大刀闊斧地變動，就更加不是周邊幾個城市的對手了。

  龐清開了一天的會議，有些疲憊了，盡管心裏激動得不行，可無奈身體架不住啊！

  秘書開車送他回家，車上，龐清打了個電話：

  “喂，我看明天可以把馮錫堯跟幕後那些人的黑料，全部曝光到太陽底下了。咱們現在占據優勢，得趕緊把他們壓住咯，省得給他們喘息到時候反咬一口……嗯，好……”

  電話還找通話當中，突然砰的一聲，天旋地轉，整輛車子被一輛卡車給撞到之後，撞斷了江邊護欄直接紮進了江水裏頭。

  車子在江水裏歘一聲，咕嚕咕嚕冒著泡，沒一會兒就沉到底下去了。

  “這什麽情況？”

  “大卡車撞上小汽車了，有輛車掉水裏了，快叫消防救人啊！”

  路上一些好心的司機看到這種情況，趕緊停下車到江邊看看。不過江麵漆黑，誰也沒敢跳下去救人。

  第二天一早，林皓文三人坐阮紫檀的車子回廠裏，剛下車早飯還沒吃，對阮紫檀說道：

  “十點鍾準時開會，通知海納、百川、富水香的所有中層管理集合到二分廠開會，顧總、蔡總都叫過來。另外你要梳理一下賬目上的可用資金，會上我就要用。”

  “好！”阮紫檀突然緊張了起來，看著架勢，剛過兩天有錢的日子，又得吃湯喝稀了。

  林皓文的辦公桌上放了一版報紙。

  邱培鬆這隻老狐狸，辦事還真是雷厲風行啊，昨晚上宴會之後才跟林皓文通了電話，收購和入股被拒絕之後，今天一早，海城的新聞就給炮製好了。

  輿論攻勢先亂一波。

  標題很紮眼：“古年醇老板邱培鬆親赴海城督戰，疑全麵鯨吞東部市場”。

  從頭到尾都是猜測和製造矛盾衝突，看來這些新聞媒體是沒事兒可幹了，一天到晚的就擱那兒拱火挑事。

  利好的就是早市的A股盤麵上，古年醇的股票一開盤就上漲了8%，市值一夜之間漲了兩個多億。

  林皓文沒當回事兒，邱培鬆這是什麽毛病，玩起資本遊戲來了。這種捕風捉影的狗屁新聞，股市炒概念的、炒花邊的手段，林皓文是祖宗，後世的林氏集團的投資網絡裏邊，有三十多家上市公司，能玩到對手犯暈。

  隻不過現在海納還沒有上市的打算，也就沒想動這心思。

  無聊的話題不看了。

  緊接著翻看報紙，在第三個版麵上，有一則昨晚突發的消息讓林皓文後背一涼。

  龐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