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一刻，李成鑫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有些單薄的背影，心裏也有種衝動，想擁抱一下自己的女人，擁抱這個曾經讓他愛得那麽驕傲那麽自豪的女人！

  可是，他也沒有，理智也告訴他，你已經拒絕她了，就不要再去招惹她，不要給她複活的機會——

  人啊，就是這麽和自己較勁！歐曉麗不想在李成鑫麵前失去自己的尊嚴，保持著她慣有的矜持和高貴，所以沒有主動邁出這一步！

  李成鑫也過分用理智來麵對自己和歐曉麗之間的感情，所以，在兩顆心有機會靠近的時候，卻沒有抓住！

  這種瞬間的感覺，往往能夠複燃一份即將逝去的感情！隻是，它是那麽稍縱即逝，恍若流星劃過夜空，在各自的心頭閃耀了片刻，就蕩然無存了！

  歐曉麗穿好鞋，李成鑫已經開門站在了外麵。

  李成鑫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想掏出鑰匙鎖門，卻發現自己的口袋是空的。

  他已經沒有把家裏的鑰匙放在口袋裏了。

  什麽時候沒有隨身帶鑰匙了呢？李成鑫想不起來了，或許已經很久了吧，因為他不回這個家也很久了。

  以前每次兩人出門，都是李成鑫鎖門，歐曉麗是不用鎖門開門的。

  現在，歐曉麗很自然地從包裏掏出鑰匙，熟練地把門鎖好，兩人一起走進電梯，整個過程居然一句話都沒有。

  熟悉得那麽陌生，陌生中又是那麽熟悉。

  以前出門，歐曉麗總是挽著李成鑫的手臂，自然而然的。妮妮小的時候，李成鑫是一手挎著老婆，一手牽著女兒。

  他在中間，像個保護神一般，守護著他生命中最愛的兩個女人。

  可是，今天的情境大不一樣了。

  歐曉麗沒有再習慣性地挽著他的手臂，而是自己夾著包，快步走到電梯口，按下電梯，然後很自然地走了進來。

  從歐曉麗這一係列的動作來看，李成鑫發現，她已經很獨立了，再也不是那個什麽都不會的女神公主了，她完全可以自己生活得很好了。

  是啊，這個世界，沒有誰離不開誰。

  無論多麽重要的人離開了，這個地球照樣運轉，太陽照樣升起，生活依舊平靜。

  來到停車場，李成鑫剛想拉來駕駛室的門，歐曉麗卻是搶先一步，說：“我來吧，我開車比你熟——”

  李成鑫愕然地看著她：她開車那麽菜鳥，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自信了！

  歐曉麗學車很早，但是一直不怎麽會開車。尤其是李成鑫在北京工作的時候，歐曉麗基本是不開車的，到哪兒都是李成鑫接送。

  前兩年歐曉麗也有司機了，不需要她自己開車。

  李成鑫都不清楚歐曉麗什麽時候已經開始熟練地自己開車了！記憶中，他從來沒有讓她當過司機。

  記得當年陪她練車的時候，李成鑫坐在旁邊，歐曉麗開車總是出錯，經常把雨刮器當轉向燈來用，更要命的是，還會在關鍵的時候把油門當刹車踩！

  於是，後來每次出門，李成鑫是斷然不敢讓歐曉麗開車了。李成鑫也就理所應當地成了歐曉麗的專職司機，接來送往，片刻不敢耽誤。

  此刻，歐曉麗打開車門，穩穩地坐在了駕駛座上，熟練地發動車子後，係好安全帶，然後看了看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李成鑫，說：“安全帶係上！”

  李成鑫這才恍然大悟，他一直定定地看著歐曉麗，居然忘記係安全帶了！

  他真是吃驚於歐曉麗的變化！

  再矯情的女人，也會在生活中變得成熟。曾經的那個大小姐歐曉麗，那個高貴的公主歐曉麗，現在也變得這麽能幹了！

  “好了，走吧！”李成鑫係好安全帶後說道。

  歐曉麗放下手刹，踩下油門，車子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從車庫裏麵轉悠出去了。

  熟練，穩當。

  李成鑫坐在副駕駛，看著氣定神閑的歐曉麗，為歐曉麗高興，也為他們之間這種無法融合的默契傷感。

  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對歐曉麗攤牌，他心裏也有點兒隱隱的傷痛。

  兩人在人生活中最美麗的歲月相識並相愛，走過了二十多年的光陰，要說全部忘記，那也是不可能的。

  可他感覺自己回不去了，真的已經回不去了。

  歐曉麗已經很成熟很穩重了，她有自己的事業，有紅色的家族優勢，她沒有他，生活事業不會有任何影響，可是，他那個單純脆弱的曉素丫頭卻完全相反。

  她沒有任何的根基，事業也才剛剛起步，如果他不在江南省，她的這個位置，隨時都有可能被拿掉，她沒有任何保護自己的能力。

  想到她那麽弱弱的樣子，想到她愛他卻不敢向前邁步的糾結，李成鑫心裏就隱隱作痛。

  他讓她受到了太多太多的傷害，他讓她從此失去了再做母親的權力，他不可能丟下她不管，否則這輩子他難以心安。

  況且，他現在愛她愛到了骨頭裏，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他這下輩子還有什麽意義？

  李成鑫的腦海裏一直糾結這些問題，一邊是歐曉麗，一邊是梁曉素……

  歐曉麗專心地開車，一句話也沒有說。

  李成鑫內心糾結著這些讓他痛苦的問題，也一句話都沒有說。

  從走出家門開始，到車子上了二環，一直到了醫院，他們居然一句話都沒有。

  整個過程那麽沉默，那麽寂然，歐曉麗開車，李成鑫發呆。

  這好像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車子剛到醫院門口，李成鑫的手機響了，是小關打來的。

  “老板，我已經到醫院了——”小關說道，“要我去接你嗎？”

  小關開了駐京辦的車子過來，他看到老板兩口子還沒有到，想著自己開車過去接他們。

  “不用了，我們已經到了——”李成鑫說道。

  歐曉麗聽他這麽說著，車子在醫院門口停了一下，讓李成鑫先下，她再把車子開到停車場。

  李成鑫下車後直接來到了老太太的病房裏。

  歐小軍已經回去了，歐曉梅也不知道哪兒去了，病房裏隻有保健醫生小玲和秘書小關。

  看到李成鑫進來，小關馬上走過來，手裏提著一個袋子，說：“老板，您吃過了沒？這是簡主任提議包的餃子，還是熱的——”

  李成鑫這才想起來，他果然是沒有吃中飯！

  和歐曉麗出門直接就開到醫院來了，兩人路上一句話沒說，甚至連無法都忘記了吃。

  這會兒小關一問，他才覺得肚子嘰裏咕嚕地叫喚了，真是的餓了。

  李成鑫讓小關把餃子放到外麵，自己則走到老太太跟前，看了看，然後握著老太太的手，問小玲：“老太太醒了沒？”

  小玲搖搖頭，“沒有——不過心跳很穩定，呼吸也很平穩，看上去睡得很安詳——”

  李成鑫點點頭，看著老太太說道：“媽媽，你要是睡夠了，就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成鑫，我特意回來看您的！我工作很忙，可能明天我就要回去了——我很想很想您能睜開眼睛看看我——”

  李成鑫握著老太太的手，用掌心的溫度溫暖著老太太枯柴般的手，目不轉睛地盯著老太太的臉，希望她能有所反應。

  可是，過了那麽一會兒，老太太還是那麽平靜，絲毫沒有要睜開眼睛的意思。

  歐曉麗上來了，看了看媽媽的情況，心裏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媽媽能不能醒來，她真是一點兒信心都沒有。

  李成鑫鬆開老太太的手，對歐曉麗說：“餓了吧，小關帶了餃子過來，我們先對付吃點兒——”

  歐曉麗點點頭，她也把吃飯這個事兒給忘記了。心裏記掛著媽媽，直接就開到醫院裏來了，本來說好先吃飯再到醫院裏的。

  這會兒午飯早過了，晚飯都快要開始了。

  於是兩人在外麵吃餃子。

  簡潔包的餃子果然好吃，皮薄餡兒多，有韭菜餡兒的，也有芹菜餡兒的，都是李成喜愛吃的口味。

  李成鑫一口一個，一口氣吃了十來個。

  歐曉麗細嚼慢咽的，吃了三四個就放下了筷子，不吃了。

  李成鑫看著她：“再吃幾個，還有這麽多呢？”

  “吃飽了，你吃吧——”歐曉麗看了他一眼，這麽多年了，吃相一點兒都沒變，不管吃什麽，都能吃得那麽香。

  當年爸爸就是喜歡看李成鑫吃飯，感覺很有他老革命的那種作風，吃飯吃得山響，感覺特別香，還讓家裏三個孩子都像李成鑫學習。

  歐曉麗私底下說李成鑫是餓死鬼投胎，吃什麽都像搶一樣，生怕吃不飽。

  以前以為李成鑫是小時候餓怕了，才會有這麽個吃相，沒想到他當了領導幹部之後，吃飯還是這麽生猛，和當年沒什麽區別。

  這人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連這個吃相，李成鑫都改不過來。

  歐曉麗不由得在心裏發笑。

  就在李成鑫吃餃子吃得正香的時候，小玲突然叫起來：“老太太——老太太醒了！”

  李成鑫來不及吞下嘴裏的餃子，馬上來到床前，驚喜地看著老太太：老太太果然微微睜開了眼睛，虛弱地看著天花板，手指也在一動一動的——

  “媽媽——”李成鑫和歐曉麗幾乎是同時叫了起來。

  兩人站在床頭，目不轉睛地盯著老太太，“媽媽，你看到我了嗎？”

  歐曉麗忍住淚水問道。

  “媽媽——我是成鑫，我回來了——”李成鑫握著老太太的手，激動地說道，“你看到我了嗎，看到了嗎？”

  老太太的手很吃力地往上抬了抬，眼睛果然看向了李成鑫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