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已經把老人身體裏的脂肪都抽走了，剩下的就是皮包骨頭。

  握著老太太的手，李成鑫想起了兩年前老爺子走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握著老爺子的手，也是這麽一雙幹枯如柴的手，已經失去了生命溫度的手，他一直握著，陪著老爺子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

  現在，他再次握著這樣一雙手，心裏的感覺很複雜。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無論多麽偉大的生命，最後的終點都是一樣的。

  歐老爺子戎馬倥傯，一生經曆了舊中國的覆滅和新中國的成立，戰場上出生入死，官場上剛正不阿，在家裏慈祥而又溫情。老爺子的一生是偉大而又光榮的。

  但是，老爺子走的時候，也是那麽的淒涼，枯瘦如柴，耗盡了生命的最後一口力氣，帶著對子女的無限期望和牽掛走了——

  隻是，沒想到這麽快就輪到了老太太。

  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老爺子走了，老太太就是歐家最大的寶貝！

  歐家人都希望老寶貝能夠存留得久一些，更久一些，無奈生命已經到了這個坎兒上，老太太能不能挺過去，隻能看上天的旨意。

  “媽媽——我是成鑫，我回來看你了！”李成鑫緊握著老太太的手說道。

  歐曉麗蹲在李成鑫的身邊，緊緊地靠著他，雙眼盯著媽媽的臉，希望媽媽能有點兒反應。

  這麽多天了，大家叫她，總是沒有反應。

  沒住院的時候，媽媽總是念叨著李成鑫，問：為什麽成鑫這麽久不回來看我？打電話讓成鑫回來看看我——

  “媽媽，你不是最記掛成鑫嗎？他回來了——媽媽，你睜開眼睛看看，成鑫回來了！”歐曉麗也說道，她希望能夠有奇跡發生。

  “媽媽，對不起，我最近工作太忙了，沒回來看你，是我不對，媽媽，你看看我，我回來了——”李成鑫握著老太太的手，不停地撫摸著，希望能夠喚醒老太太。

  就在李成鑫反複撫摸著老太太的手的時候，奇跡真的發生了！

  老太太的手指居然動了一下！而且接著又動了一下！

  “媽媽，你聽到我說話了，對嗎？”李成鑫激動地說道，“我是成鑫，我回來看你了，媽媽！你要是聽到了，就再動動手指頭，睜開眼睛看看我——”

  歐曉麗看到媽媽的手指果然動了動，激動得熱淚盈眶！

  媽媽終於有反應了！媽媽真的有反應了！

  “大哥，媽媽有反應了，你快來看看！”歐曉麗對著外麵喊道。

  歐小軍一個騰空躍起，從床上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就來到了老太太的床頭，驚喜地看著李成鑫：“真的動了手指？”

  “真的！”李成鑫也激動地說道。

  就在這時，老太太的手指果然又動了動！而且十分明顯！

  老太太的中指和食指勾動了兩次，緊接著右手的五個手指都動了動，似乎要握起來！

  “媽媽——”李成鑫、歐曉麗和歐小軍三個人幾乎是同時喊了起來！

  太好了！奇跡果然發生了！

  小玲馬上按了床頭的呼叫燈，讓醫生過來檢查！

  很快醫生就來了。對老太太進行了檢查。

  一番忙碌之後，醫生吃驚地發現，老太太的大腦真的有了意識，心髒的跳動也更有力量的，心跳居然恢複到了正常的頻率！

  太奇怪了！

  “恭喜你們，病人的心跳已經正常了，大腦也有了意識，如果能夠進一步喚醒，病人很有可能蘇醒過來！”醫生高興地說道。

  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書了，沒想到老太太的生命力有這麽頑強！

  “真的嗎？”歐曉麗不敢相信地問道。

  “真的！你們多陪陪她，多和她說說話，讓她感受到家人的愛和溫暖，她的生存意識就會十分頑強，就有可能蘇醒過來！”醫生肯定地說道。

  “好，我們一定照做！”李成鑫握著醫生的手說道，“辛苦您了，謝謝！”

  “成鑫，你說的話媽媽最喜歡聽，媽媽最聽你的話！”歐小軍笑著說，“這些天我們一直守在身邊，每天都陪著說話，老太太就是沒有反應！你剛回來，說了幾句話，老太太就有反應了！”

  “媽媽最疼你！”歐曉麗也說道，“我打電話給你之後，就告訴她，你要回來了！估計媽媽已經聽到了，現在聽到你的聲音，媽媽的反應就很明顯了——”

  “嗬嗬，媽媽對我太好了，把這麽光榮的任務給了我！”李成鑫笑道，再次握著老太太的手，“媽媽，你可得給我點兒麵子啊，早點兒醒來，這樣就能證明你是真的最聽我的話，是最愛我的，讓他們嫉妒去吧！”

  歐曉麗歐小軍被李成鑫這麽一說，都給逗樂了！

  隻要媽媽能醒過來，她就算是最疼愛李成鑫，他們也是最開心的了！

  “媽媽，我還記得你最愛吃老北京的小籠包，您趕緊好起來，我去給你買熱乎乎的小籠包子吃！他們不讓你吃，他們都是壞人，我回來了，我肯定讓你吃，隻要您喜歡，咱們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李成鑫說道。

  保健醫生小玲聽了，也是抿著嘴笑。

  老太太要是能再吃小籠包，那就真是偉大的奇跡了！

  如果老太太真能醒過來，她愛吃什麽，想吃什麽，都一定要讓她吃，能吃多少吃多少！

  大家圍在病床前，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小關和簡潔一起去外麵給大家買早餐。

  李成鑫去洗了一把熱水臉之後，順道打來了一盆熱水，他要親自幫老太太擦手擦臉。

  看到他要幹這些，小玲馬上接過來，說：“首長，我來吧，這活兒平時都是我幹的——”

  “嗬嗬，我來了，這活兒就屬於我了，你就先歇著吧！”李成鑫笑道，“這些日子，真是累壞你了，辛苦你了！這樣吧，今天白天你先回家休息去，好好睡個囫圇覺，我看你都快變成大熊貓了！”

  小玲還是個小姑娘，被李成鑫這麽一說，還真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真那麽難看嗎？也難怪，天天守在醫院裏，吃不好睡不好，怎麽能不難看呢？

  李成鑫這麽說，小玲心裏就很感動。

  歐家人可是不會對她這麽客氣體貼的，所有的人都認為她留在這兒陪著老太太是理所應當的。因為她是老太太的保健醫生，關心和照顧老太太的身體，就是她的職責所在。

  所以她做什麽都是應該的。

  隻有李成鑫會對她說這樣的話，還讓她回去休息，這可是她不敢想的。

  “我就在這兒對付一下就行了，老太太離不開我的——”小玲說道，“首長，您累了一個晚上，您回家去休息吧，這兒有我就行了！”

  “嗬嗬，你這孩子，還挺倔，我讓你回去休息，你就回去休息去。我回來就是來照顧老太太的，醫生也說了，我說的話對老太太最管用，我現在就要邊給她擦手擦臉，邊和她說話——”李成鑫說道，“你回去吧，趁著現在還不堵車，趕緊回家去，休息好了，換身幹淨衣服再回來——”

  “這——”小玲還是不太敢，她很怕歐家人，尤其是那個歐曉梅，凶神惡煞的，要是發現她回去休息了，指不定回來怎麽說她呢？

  “這什麽這？趕緊回去吧？你是怕我說的話不算數？”李成鑫看著小玲問道。

  “不是，不是——”小玲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是擔心老太太——”

  “甭擔心了，有我在呢，隨時可以叫醫生——”李成鑫說道，“走吧，其他人那兒我會解釋的！”

  歐曉麗和歐小軍也洗完臉回來了，聽到李成鑫這麽說，歐曉麗也附和道：“小玲，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覺，下午再過來——”

  “嗯——”小玲這才點點頭，拿上自己的包，離開了。

  “這孩子不錯啊，很負責任，盡心盡職的——”李成鑫說道，“但人家還是個小姑娘，也得體諒體諒孩子不容易——”

  歐曉麗點點頭，她承認，在這一點上，他們歐家人確實不如李成鑫做得好。

  無論什麽時候，李成鑫都能想到其他人，都能關心身邊人的感受。

  這或許就是他很會做領導的原因吧。

  小玲走了，李成鑫開始細心地為老太太擦手，擦臉。

  他擰幹毛巾，先給老太太擦臉。

  老太太的臉很蒼白，鼻子上罩著氧氣罩。李成鑫隻能給她擦擦額頭和臉頰，邊擦額頭，李成鑫細心地給老太太把額前的頭發梳理好，邊梳理還邊說：“媽媽，你快點兒醒來吧，你這麽愛美的人，頭發都淩亂啦，你得起來，我才能給你把頭發梳理好，不然這個樣子確實不太好看啊！”

  看著李成鑫這麽細心，歐曉麗很感動。

  這些事情，本該是她這個做女兒的應該做的，現在卻讓李成鑫做了。她覺得很慚愧。

  她真的不如李成鑫細心。他們歐家三兄妹，都不如李成鑫這麽心細。

  在這裏守候了好幾天了，他們三兄妹就沒有親自為老人洗過臉，梳過頭發，這些都是小玲在做，他們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

  現在看著李成鑫如此細心地為媽媽擦臉擦手，梳頭發，他們才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

  如果早點兒這麽做，說不定老太太早就醒來了！

  愛，是最偉大的力量！愛，往往能夠創造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