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樺，說實話，我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去柳林，組織上還沒有最後找我談話，沒有明確我的去向，坊間那些都是亂猜的！我是當事人，我最清楚事情的真相！”杜秀青說道。

  “沒關係，我說了你去哪兒不重要，但是，你卻不事先告訴我，給我一個心裏準備，我是為這個而生氣的！”呂樺說道，“你這樣，讓我覺得自己在你心裏一點兒位置都沒有！”

  “當然有，很重要的位置！”杜秀青笑道，“將來你可是我的禦用地產開發商，不僅僅是商住房的開發，到時候我還要你做一些公益性的開發，比如文化產業方麵的，這個你也得有思想準備哦？！”

  “嗬嗬，杜書記一句話，小的願效犬馬之勞！”呂樺笑道。

  兩人在這個大大的景觀陽台上，第一次這麽親密地站在一起，憧憬著未來！

  杜秀青似乎也覺得，此生或許再也不會有第二個男人像呂樺這麽對她死心塌地了！錯過了呂樺，是不是真的就要後悔一輩子呢？！

  就像她錯過了朱大雲一樣，現在就隻能後悔一輩子了！

  四月二日，星期三，清明節的前三天。

  江南省春光明媚，空氣中都帶著春天的氣息，好一派春光無限。

  北江兩岸，楊柳吐綠，草長鶯飛；田野裏，燕子呢喃，油菜花兒開得正旺，山林中，杜鵑花正在怒放——

  就在這樣生機盎然，桃紅柳綠的日子裏，中央的吳首長悄然來到了江南省。回到了他的家鄉，生他養他的地方。

  此行的重要事情，就是回家鄉給老祖宗掃墓。

  這是一個月前吳老爺子臨時決定的一件大事兒。

  原本像他這樣在位的中央領導，回家鄉掃墓是非常敏感的一件事情。正常情況下，首長不會親自回來，如果一定要掃，也是派家人做代表回來祭掃，可首長今年卻是臨時起興，一定要親自回來掃墓，而且還要帶著全家幾代人一起，來給老祖先們上墳。

  具體是為何會有這麽一個重大的臨時決定，外人不得而知。

  但是，吳老爺子自己心裏卻是相當清楚的。

  就是在一個月前的晚上，吳老爺子做了一個夢，一個很奇怪的夢。

  夢裏，他回到了生他養他的故鄉——江南省江林市萬縣吳家堡，一個很小很窮很偏僻的小山村。

  他是在亂世之年出生在這樣一個偏僻的小山村，那個時候，正是日本鬼子對整個中國大地進行大掃蕩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山村太偏僻太小，這裏居然逃過了日本兵的掃蕩，全村人幸免於那場慘絕人寰的災難。

  但是，那個時候，因為交通閉塞，山路難走，村子裏的人很少走出大山，都是世代為農，給地主家打長工，勉強糊口。

  而他的家族，卻因為一個開明的祖父，而過得比村裏其他人稍微寬裕些。

  他的祖父也是個佃戶，靠給地主家打長工為生。可是，祖父是個悟性很高的人。他小時候，祖父甚是疼愛他，會講一些老故事給他聽。

  祖父說，改變他命運的一件事兒，是一頓午飯。

  那天，祖父和平常一樣，從地裏幹活兒回到地主家吃飯，打開鍋蓋，發現裏麵有一碗蒸肉和蒸蛋，他當時就納悶了，今天怎麽有這麽好的飯菜吃？！平日裏都是吃鹹菜和稀粥，今天居然吃白米飯，還配這麽好的菜！

  祖父當時就樂壞了！高高興興把菜端上桌，正想好好吃一頓的時候，地主家的婆娘走進來了，看到他居然想吃鍋裏蒸的肉和雞蛋，大為惱火，即刻就把那兩盤菜給端走了！

  邊端走嘴裏還罵罵咧咧地說道：“吃鹹菜喝稀粥的命，還想吃肉？！”

  於是，祖父隻能眼巴巴看著地主婆娘把好菜給端走了，這頓飯，他依然隻能吃鹹菜。

  後來，祖父才知道，這蒸肉原來是給染布師傅吃的！

  那天地主家請了染布的師傅上門，給家裏染布，於是才有了蒸肉和蒸雞蛋！

  祖父的內心當時受到了強烈的刺激！他發誓，他再也不幹長工，再也不要每天都吃鹹菜喝稀粥，他也要做一個天天有肉吃的染布師傅！

  就從那一天開始，祖父開始偷偷地學染布，幾年後果然成為了染布師傅，告別了做長工的命運！從此之後，雖然不是說每天都有蒸肉吃，但是，再也不用吃鹹菜喝稀粥了！

  這個家族也因祖父的手藝而得到極大的改變！

  祖父靠著自己的手藝，買下了幾畝薄地，終於成為了有產階級！而且，祖父自此明白了，要想過人上人的生活，一定要有文化，要有一技之長！

  於是，祖父讓他唯一的兒子，也就是吳首長的父親進私塾念書，成為了這個小山村裏僅有的幾個有文化的人之一。後來，父親在一家布莊裏當會計，而吳首長也是村裏少有小小年紀就進私塾讀書的孩子。

  新中國成立之前，祖父似乎很有前瞻性，把家裏幾畝薄田賣掉了，還原成了無產階級，也因此逃過後來的劫難。

  吳首長小時候極為聰明，這點祖父說非常像他，悟性好，學什麽都快，也因此成為祖父最疼愛的孩子。在離開家鄉之前，吳首長都是和祖父住在一起，每天晚上，祖父都會給他講一些以前的故事。這些故事，有祖父自己的親身經曆，也有很多國家遭遇的劫難。

  祖父說，希望他以後走出大山，走到更遠的地方去，如果能夠為這個國家和老百姓做點事情，那是他這個家族最大的成就了！

  吳首長把祖父這話牢牢地記在了心裏。

  走出小山村，到縣裏唯一的高中去讀書的時候，他就立誌要做一個能為國家和百姓做點事情的人。在新中國成立十年後，他考進了清華大學，這是當時萬縣唯一一個進入清華大學讀書的人！也是新中國成立後，萬縣唯一進入清華大學讀書的學生。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已經是萬縣的驕傲了！

  但是，讓他遺憾的是，在他參加工作的第二年，爺爺就不幸去世了！再也看不到他的成長和發展了！

  他記得那一年，他在江北省工作，還是一個企業的技術工人，還遠沒有達到爺爺對他的期望值。回家給爺爺奔喪的時候，爺爺已經被裝進了棺木，他連爺爺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至此留下了終身的遺憾！

  後來因為工作的關係，回家掃墓的機會很少。

  記憶中，在他命運出現了轉折的那一年，從技術員走上了領導崗位的那一年，他回到老家掃墓了，到祖父的墳頭上進行了祭奠，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祖父。

  再後來，又隔了很多年，他正式走上了政府的領導崗位後，他又回來過一次——中途還回來過幾次，他都記不得了，總之是非常有限的。從他把父母接到身邊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回到這個生他養他的地方了。

  可是，一個月前的那個晚上，他卻做了那麽奇怪的一個夢——

  夢裏他回到了家鄉的小山上，來到了爺爺的房子裏。那個石頭建成的堡壘一樣的房子裏。爺爺躺在床上，弱弱地看著他，很久很久沒有說話——他也大氣兒都不敢出！因為他知道，爺爺不是住在這樣的房子裏，這個小山上的石頭房子是爺爺的墳墓啊！他怎麽到爺爺的墳墓裏來了？！夢裏他好像還是很清醒的，他趕緊轉身走出去……可就在他轉身後，爺爺說話了——

  小伢子，爺爺好冷啊！這個房子好冷啊！裏麵很陰冷，很潮濕，爺爺的衣服都弄濕了——

  聽到這裏，恍然間，他就醒了！全身都濕透了！

  他起床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心裏很不安穩！他不知道這是不是爺爺在給他托夢？！要告訴他什麽？！爺爺過世有四十多年了，他從來都沒有做過這樣的夢！怎麽會突然間做這樣奇怪的夢呢？！難道爺爺的墓出現了問題？！漏水了？！還是被人動過了？！

  他記得當年爺爺去世的時候，就是葬在一個山頭上，那個山頭麵對著一個大山穀。後來縣裏要在那兒修一個水庫，還曾經讓周邊一帶山上的祖墳給牽走。他爺爺的墳本來也要牽走，縣裏說劃了一塊風水寶地給他爺爺，他當時一聽就火了！這刨祖墳的事情也能幹？！太缺德了！水庫可以不修，祖墳堅決不能遷走！什麽飯桶！這個道理都不懂？！先人的祖墳豈是隨便能遷走的？！在他們老家那一帶，祖墳是萬萬不能動的，尤其是一個家族興旺的時候，更是不能動，若是動了的話，可能就把這個家族的氣兒給泄了，從此就再也沒有好運了！

  這麽多年，他這個家族一路順風順水，尤其是他的官路，節節高升，他從一個技術員成長為國家的重要領導人之一，這不是爺爺的墳葬得好是什麽？！

  這就是祖上積德了，福蔭到了他這一輩！他非常相信這一點！

  他還記得他有一年回家鄉掃墓的時候，發現祖父的墳墓顯得低矮了，就讓同宗族的一個堂弟幫他把祖父的墳進行修葺，壘高，後來說是修葺好了，也發了一張照片過來，曾經是一坯黃土的墳墓，用石頭壘砌起來了，墓碑也給修成了黑色大理石的，周圍還給清理了一下，整個墳墓顯得比較大氣了！當時他看了很高興，讓夫人給這個堂弟匯過去一筆錢，後來他就沒有再回去過了。

  細細一想，也有十多年沒有去掃墓了。估計爺爺的墓一定是出什麽問題了，不然他不會做這樣的夢的！

  離開家鄉這麽多年，可他的根還是在那片土地上，夢裏總是會回到那個生他養他的小山村。

  前幾年老爺子去世後，他在北京為老爺子買了一塊墓地，沒有把老爺子送回老家，因為他不想把老爺子再葬回到老家的那個深山裏了，就留在北京，將來老母親百年之後也留在北京，都不往家鄉送了。這樣後輩們再掃墓的話，就不用再回到老家的那個深山裏了。

  隻是，爺爺奶奶的墓就更難得有人去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