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都掛在鍾離知的身上，看著一個又一個的幼兒園，遊竇內心有點抗拒。

  她不知道為什麽大人一定要小孩子上幼兒園。

  遊竇還記，以前她和媽媽一起住在一個看起來非常舊的小房子裏，哪怕遊竇是個小孩子，她也能感覺到，那房子很小，陽台不是很大，夏天的時候每天都洗澡，有時候衣服一天幹不了，兩天的量加在一起，小小的陽台一下子就被填滿了，而她們的廚房就在陽台上——那其實也不能算是一個廚房，隻是放上了一個燃氣灶而已——她們租的屋子隻有一間，臥室與客廳之間隻隔著一塊很大的布而已，平時吃飯就是在客廳上。搬來兩個小凳子，就在茶幾上吃飯，遊竇一個人小小個的，吃起來一點都不費勁，但是她能看得出來，媽媽吃飯很費勁，她必須弓起身子……

  但是後來，媽媽說她必須去上幼兒園，所以要搬家。

  遊竇不喜歡搬家，每一次搬家她都會遇見新的人，那些人會在背後說她和媽媽的壞話，但是想到搬到了一個新家之後，媽媽吃飯可能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費勁了，遊竇還是非常乖巧地答應了媽媽說要搬家的話，至於幼兒園，遊竇一點都不想去，即便媽媽告訴她，幼兒園裏有很多小朋友可以和她一起玩。

  現在想想，以前就不該同意搬家，如果不搬家的話，至少現在，她還可以和媽媽生活在一起，而不是和兔子阿姨以及凶巴巴的阿姨一起。啊，兔子阿姨和媽媽一樣，每天都要上班，在家裏待著的時間比媽媽還要少，而凶巴巴的阿姨經常出差——遊竇所理解的出差，就是有一段時間她不能見到凶巴巴的阿姨——她不知道這到底算是好事還是不好的事，但是周圍的大人對這件事好像都習以為常了，所以遊竇也不打算問大人這到底是不是好事。

  小孩子的問題太多了的話，大人就會覺得很煩。

  這是遊竇的經驗之談。

  這麽想想看，家裏隻有一個看起來年紀有點大的阿姨和一個不會說話隻會咿咿呀呀的小弟弟。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人少一點，就安靜一點，她不太喜歡吵吵鬧鬧的地方，那些地方總是會出現很多壞人。

  遊竇不喜歡壞人，以前看到那些壞人在背後說媽媽的時候，她就很生氣，就衝上去打那些人，但是有一個老奶奶跟她說，隻有自己乖乖的，不要做這些事情，才能減少這附近的居民在背後說壞話的次數，媽媽才能心無旁騖地做工作，然後賺到錢來養她。

  遊竇不太清楚這個錢到底有多少用處，但是有時候她會聽到媽媽在抱怨，所以她知道，錢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這樣子生活，時間一長，她就養成了一個習慣，她就越來越不愛說話，以這種方式來減少大人的負擔。

  和阿姨一起生活的時候也是一樣，遊竇一句話都不說，努力降低存在感，讓自己不要成為大人的負擔。

  就好像是現在這樣，哪怕遊竇不喜歡幼兒園，她也不會告訴這個認真地給她找幼兒園的凶巴巴的阿姨，自己不想上班幼兒園。

  再者說，大人好像都認為，小孩子一定要上幼兒園，所以哪怕是自己說不想上，也必須要上吧？

  大人總是自己就做了決定，哪怕這個決定影響到的是其他人。

  之前去過一個都是小孩子的地方，大家管那個地方叫做孤兒院，幼兒園也是一個都是小孩子地方，幼兒園和孤兒院大概是一樣的地方，遊竇在孤兒院的時候總是被人欺負，她在孤兒院過得很不開心，如果去幼兒園，幼兒園有小孩子欺負自己的話，她不會再一聲不吭了，她也要打回去，隻是……阿姨們會生氣嗎？

  現在媽媽不在身邊了，凶巴巴的阿姨自己身上麻煩的事情都很多，所以啊，自己偶爾的時候給凶巴巴的阿姨惹點事情也沒關係吧？

  鍾離知可不知道她身邊牽著的這個小孩子心裏裝著那麽多事情，小小的一個孩子，腦子裏已經想好了要闖禍的事情。她確定好幼兒園之後，就抱著遊竇回家了，但是因為時間比較晚了，所以她直接帶著遊竇在外頭吃飯，打電話告訴家裏的保姆，說不需要準備自己的飯。

  因為身邊有一個小孩子，所以鍾離知想著晚飯還是以小孩子喜歡吃的東西優先。

  “小蝌蚪，你喜歡吃什麽東西？我們現在要在外麵吃飯，你要是想吃什麽，我們就去吃。”鍾離知問遊竇這些話的時候，腦子裏想著的都是她見過的其他小孩子的事情。

  遊竇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說道：“沒有什麽特別喜歡吃的東西，我們就吃阿姨喜歡吃的東西吧，我什麽都能吃。”

  以前和媽媽住在一起的時候，都是媽媽做什麽，遊竇就吃什麽，現在想想看，喜歡吃的東西都是媽媽做出來的菜，現在媽媽不在身邊，沒辦法給她做菜，那麽，吃什麽都一樣，再者說，她確實是不太清楚，自己最喜歡吃的是什麽，媽媽做的菜，好像一直都是隻有一個味道而已，很清淡。

  鍾離知小時候，吃飯吃得沒滋沒味的，所以不太喜歡吃飯，胃很小，人也瘦巴巴的，所以她的童年沒有什麽參考價值，沒有任何借鑒意義，用來撫養遊竇。想想看以前偶然看到那些孩子，以及聽到的那些來自家長的抱怨，小孩子好像很喜歡吃肯德基啊、麥當勞啊這一類的東西。

  聽說麥當勞在國外也賣得挺好的，但是肯德基在國外基本上沒有什麽市場，雖然都是垃圾食品，但是也有好吃和不好吃的區別，既然國外和國內都很喜歡吃麥當勞，那麽就幹脆去吃麥當勞算了。

  “那麽我們一起去吃麥當勞吧？”鍾離知看著遊竇，很認真地詢問對方的意見。

  麥當勞？

  聽起來有點像是肯德基，是不是和肯德基一樣的東西？

  以前住在舊房子的時候，附近有一個小孩子，曾經在她的麵前嘲笑她和媽媽，說她們是窮鬼，連肯德基都吃不起，凶巴巴的阿姨說要去吃麥當勞而不是肯德基，看來凶巴巴的阿姨和自己的媽媽一樣，也是吃不起肯德基的人。

  遊竇輕輕地點頭：“嗯，那我們一起去吃麥當勞吧。”

  鍾離知牽著遊竇的手，行走在光城這座城市裏。

  光城雖然是省會，屬於一線城市，但是走在這座城市裏的時候，人卻能感受到這座城市特殊的文化，在繁忙的城市生活當中，光城自帶著一股安逸的氣息，撫平著所有人的傷痛。

  夕陽西下，映射在辦公樓那一麵玻璃牆上，餘暉淋漓，有人覺得那是一幅油畫，鍾離知卻看出了一股光怪陸離的味道來。

  這是一座多好的城市啊。

  “阿姨。”

  “嗯？”

  “我覺得太陽好像是一個發臭的雞蛋。”

  “嘿，看著是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