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豎子不弱與我
作者:傲雙      更新:2021-05-21 15:56      字數:3752
  穀頂鼓聲,驟然響起。這是白起,停止進攻的命令。秦軍聽聞鼓聲,停止進攻。戰場上,橫七豎八,躺著秦、趙兩軍的屍體。

  這場血戰,秦、趙雙方都陣亡了數萬將士,戰況是極其慘烈。

  趙將仇皓指著敗退的秦軍,大笑道:“馬服君,秦軍退了。”

  趙軍上下見秦軍撤退,高呼道:“天佑趙國。”

  馬服子也看著撤退的秦軍,雖是撤退,但也沒有半點潰敗之象。馬服子心想,“秦軍,怎麽停止進攻了。”

  很快,馬服子得到了答案。這是秦軍暫停進攻的命令。秦、趙兩軍依舊僵持,肅殺的氣氛,籠罩在整個戰場上。馬服子也知道,秦軍還會發起猛烈的進攻。此刻,他抵擋住了白起的攻勢,鼓舞道:“白起用兵,也不過如此。”

  仇皓問道:“馬服君秦軍敗退,我們要不要發動反攻,打秦軍一個措手不及。”

  諸將也道:“請馬服君下令,主動擊秦。”

  “不可。”馬服子並沒有被諸將請戰的熱血,喪失了判斷,“我們的對手,是人屠白起。我們與他對戰,不能踏錯一步。一步出錯,我軍危矣。”

  一人問道:“我們不主動出擊,就會被秦軍圍困。”

  馬服子抽出長劍,在地上畫了簡易的攻守圖,對著諸將道:“這是我軍,這是秦軍。我們被秦軍圍住,看上去處於劣勢。”

  馬服子又揮動長劍,添了幾筆,又道:“從這裏看去,秦軍又何嚐不是被我軍圍困。秦軍包圍我們,也被我們反包圍。此時,兩軍拚的是血勇,誰挺不住,誰走錯一步,就將全軍覆沒。”

  諸將看著地上一目了然的包圍和反包圍的堪輿圖,明白了馬服子的用意。

  馬服子穩住了諸將好戰的情緒,將長劍送回劍鞘,按著劍柄,又道:“我以自己為餌,就是為了引誘秦軍圍我,逼白起攻我。我軍無路可退,要想在人屠白起手中存活下來,隻能孤注一擲。孫子兵法曾雲,投之亡地而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

  一人稱讚道:“武安君,不愧是善兵法之人。”

  馬服子聞言大喜,“我不過是多讀了幾本兵書罷了。今日與白起對戰,方知多讀書、讀好書的重要性。”

  又一人道:“聽聞馬服君之言,此戰,最終是我們取得勝利。”

  仇皓擔憂道:“馬服君,我們攻秦軍太急,戰線太長。我們攜帶的糧草不多。秦軍不攻,以圍之,我們糧草耗盡又該如何應對。”

  馬服子也意識到糧草的重要性,問道:“我們的糧草,能夠維持多少時日。”

  仇皓道:“不足十日。”

  “十日?”馬服子臉色沉了下來,隨後,又舒展眉宇,笑道:“十日,足矣。”

  仇皓道:“十日之後,我們沒有糧草,軍心不穩。秦軍來攻,我們哪有力氣與秦作戰。”

  “十日,足以讓我軍與秦軍分出勝負。”馬服子胸有成竹地道:“秦軍的處境,也與我們相同。白起在糧草告罄之前,定會發動猛烈的攻勢。否則,秦軍隻能撤退。現在,我們就隻能和秦軍耗到底,誰堅持到最後,誰就將獲勝。”

  一人道:“馬服君莫要忘了,據斥候來報,秦軍在老馬嶺囤積了大量的糧草和軍械。秦軍有足夠的糧草,能夠與我們長期消耗。”

  又一人道:“秦軍有足夠的糧草,我們也有足夠的糧草。不要忘了,廉頗在大糧山囤積了備大戰用的糧草。”

  仇皓道:“我們拉的戰線太長,又被秦軍圍困。大糧山離我們距離太遠,遠水解不了近渴。”

  馬服子道:“我們就逼秦軍出戰。”

  一人問道:“馬服君如何逼秦軍出戰。”

  馬服子很有把握的說道:“秦軍沒有糧草,就會速戰速決,與我們決戰。”

  諸將聞言,有些想不明白。秦軍在老馬嶺囤積了大量的糧草和軍械,能夠支撐圍困趙軍,為何不打消耗戰,反而選擇主動決戰呢?

  馬服子看著諸將,厲聲道:“我們就讓秦軍沒有糧草。”

  仇皓第一個反應過來道:“馬服君的意思是讓我們去奪秦軍在老馬嶺囤積的糧草。”

  “不是奪。”馬服子道:“是燒毀。”

  “燒毀?”

  馬服子點頭,又道:“我們燒毀了秦軍的糧草,就會亂其軍心。秦軍沒有支撐持久戰的糧草,隻有一種選擇,與我們決戰。戰事,我們和秦軍都拖不起。”

  仇皓請命道:“末將願率軍,前去燒毀秦軍的糧草。”

  “不用了。”馬服子露出久違的微笑,“我早就命人去做這件事。我相信,不久就會有好消息送回來。”

  仇皓驚道:“原來馬服君早有準備。”

  “若沒有把握,我豈敢親身犯險。”馬服子充滿自信道:“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此戰,我們最終將會取勝。”

  王齕、司馬梗等將聽聞鼓聲,下令停止進攻。王齕、司馬梗等將來到白起麵前,齊聲問道:“武安君,為何下令停止進攻。”

  白起看著殺紅了眼的諸將,言道:“你們辛苦了。”

  白起的回答,不是王齕想要聽的。王齕為了證明自己,急需要一場大勝,請戰道:“武安君,末將願率軍攻伐趙軍陣營。”

  司馬梗也道:“末將也願率軍攻伐趙軍。”

  白起示意兩位坐下來,語調平緩地問道:“你們和趙卒交手,他們的戰力如何。”

  王齕見武安君的眼神看著他,回道:“趙卒悍勇,非韓、魏之卒能比。”

  司馬梗想起剛才戰場上的交鋒,竟然趙卒阻擋主力秦軍淩冽的攻勢,也道:“這是我征戰以來,碰到最難打的一次對戰。”

  白起見兩位認識到了趙卒的厲害,也認可他們的觀點,“不愧是胡服騎射後的趙卒,能夠將我軍逼到這個份上。此戰要想獲勝,我們隻能改變戰術。”

  司馬梗沒想到白起會說出這句話,問道:“武安君打算改變戰術?”

  白起頷首道:“攻伐韓、魏,馬踏郢都。我都是一戰而勝。然,趙卒戰力,不弱我軍。我們與之硬拚,勝了,也會元氣大傷。我們既要將趙卒送進鬼門關,也要保留我軍的戰力。打得兩敗俱傷,這不是我的用兵之道。我打算以守圍攻,困死趙卒。”

  “以守為攻?”司馬梗、王齕等將齊聲喊道。他們怎麽也沒想到,白起,竟然會選擇以守為攻。按照白起以往伐諸侯的慣例,都是主動進攻,何曾會有如此戰法。如此看來,趙將和趙卒,都讓白起打得很艱難。

  白起看著諸將不解的神色,拿起用羊皮,繪製的地圖,扔給了司馬梗。

  司馬梗接住扔過來的地圖,展開觀閱,便傳給了王齕。

  白起道:“我們將趙將和主力圍困在這裏。但,我們外圍,還有不少的趙卒。也可以說我們包圍趙卒,也被趙卒反包圍。此戰,我們不能大意。”

  司馬梗沒想到白起,此戰會如此小心謹慎。那個蔑視諸侯的男兒,莫非隨著時間的消逝,也發生了變化。

  “聞我武安君之名,諸侯早已經聞風喪膽,不戰,棄城而降。豎子聞我,不但沒有落荒而逃,反以圓陣,以守為攻,膽敢求戰。”白起看著馬服子戰陣之中的應變,讚道:“豎子,勇氣可嘉。”

  司馬梗見白起竟然將豎子當回事,反駁道:“武安君,此言差矣。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豎子不知武安君的厲害,故而自尋死路。豎子不逃而戰,乃自不量力。”

  “非也,非也。”白起認真道:“老夫征戰大半生,楚國、韓國、魏國,無不懼怕我。趙國不怕我,豎子也不怕我。這說明了什麽。”

  王齕道:“這是趙國和豎子,自尋死路。”

  “話不是這般說的。”白起鄭重道:“趙國不怕我,是因為趙國的名將,不弱我國。廉頗、都長君,這二人都是成名已久的名將。我若與二人交手,也沒把握取勝。豎子聞我,不但不逃跑,反而敢與我一戰。豎子敗而不亂,困而不散。其膽色和魄力,足以證明不是庸才。老夫很久都沒有遇到這樣的對手了。”

  白起換了一口氣,續道:“豎子有我年輕時候的影子。一不小心,老夫的英明就會葬送在這裏。”

  “武安君,太抬舉此人了。”王齕與趙卒交戰,他也承認趙卒的戰力不可小覷。也承認廉頗等人,也是名將之姿。豎子用兵雖厲害,但太過冒失。否則,數十萬大軍,豈會被秦軍圍困。

  白起問道:“你與豎子正麵交過手多次,你對他有何評價。”

  王齕回想少許,忙道:“豎子戰法,的確了得。其膽量和魄力,也值得稱讚。為將的素質,也說得過去。但,戰場經驗不足,又爭強好勝,還有些自大。若稍加錘煉、打磨,定會成為一代名將。”

  “豎子能夠得到邯鄲君臣的擁護,又能取代廉頗,安撫趙卒。見我出戰,又被我圍困,卻能夠穩住士氣,陣營未亂。足以見得,豎子有名將之風。”白起想起三十幾年前,他在魏冉的舉薦下,成為秦國最年輕的戰將。首戰,對上韓、魏兩國的老將之時的情景,又道,“不知為何,我從豎子哪裏,仿佛看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

  王齕道:“豎子雖懂些兵法,也有點本領。豎子豈敢與武安君相比。”

  “話不是這般說的,我們都曾年輕過。這個世界,年少而又出色的名將太多了,我豈敢尊大。”白起緩了緩語調,又道:“我們對戰趙國,本以為勝券在握,結果一個馬服君,令我國葬送了十幾萬人。試問,秦國何時被諸侯打得如此慘敗。馬服君一戰成名,令我們元氣大傷。十幾年,我們都不敢伐趙。”

  白起換了一口氣,續道:“幾年前,我們伐趙取三城。趙國又來了一個都長君。現在,走了一個廉頗,又來了一個豎子。趙國後期之秀,源源不斷。長此下去,趙國將會成為秦國最難打的諸侯,甚至趙國足以與秦國爭天下。”

  司馬梗輕蔑道:“區區豎子,豈能與武安君相比。”

  “趙國名將賢臣,不弱秦國。趙國自從胡服騎射之後,民風尚武好戰。我們是以利相誘。豎子若真的是庸才,趙國君臣豈會以他為將,換下名將廉頗。”白起見無人說話,又道:“豎子,不弱於我。此戰,我們要穩中求勝,不可大意。這一仗,也關乎兩國的國運,老夫的名聲,更不能輸。傳令下去,不可貿然突擊。趙卒突圍,射殺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