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三晉男兒
作者:傲雙      更新:2021-05-21 15:55      字數:4516
  趙王丹看著平原君,問道:“叔父進宮,不知為了何事。”

  “王上不說,臣,差點忘了進宮目的。”平原君一邊笑著說,另一邊從大袖之中,取出一份文書,“這是斥候送回來,有關秦、韓兩國的戰事。王上,請過目。”

  趙王丹接過國書,展開觀看。少許,趙王丹將國書收好,放在一邊,歎道:“秦國攻勢真猛啊!用了三年,不僅占領韓國太行以西的疆土,又攻破太行要塞,今又占據韓國野王。韓國吃大虧了。”

  “韓國國力孱弱,卻能抵擋秦國的攻勢,長達三年之久。秦國有我們想象那般強大?”平原君見秦國與韓國打了三年,才占據野王,也不得不重新估計秦國的戰力。平原君見韓國數戰數敗,丟了大片疆土,語調透露出不安道:“今,秦國占據韓國野王。韓國大勢已去,我擔心,韓國快頂不住了。”

  趙王丹也覺得韓國抵擋不住秦國的鋒芒,問道:“叔父認為,秦、韓兩國戰事,會如何結束。”

  平原君想了片刻,答道:“秦國占據野王,掐斷了新鄭通往上黨的道路。戰爭的主動權,掌握在秦國手中。野王離新鄭,不足百裏。韓王頂不住秦國的攻勢,為了保全社稷,必定會割地以熄戰禍。”

  趙王丹想起韓王不顧國力孱弱,獨自抵抗秦國,怎麽也不相信韓王是一位打不贏就割地之人,輕笑道:“韓王不是軟弱之人,怎會割地請和。割地,上,對不起先祖,下,不能安民心。韓王割地,就不怕落下罵名?”

  平原君見趙王丹沒有分清主次,含笑問道:“王上,罵名和社稷安危,孰輕孰重。”

  趙王丹想也沒想,脫口而出道:“當然是江山社稷。”

  平原君見趙王丹還分得清孰輕孰重,倍感欣慰,“在江山社稷麵前,韓王,選擇了罵名。”

  趙王丹聞言一怔,也覺得有些道理,感慨道:“聽叔父一說,韓王,還算男兒。”

  “可惜啊!”平原君長歎道:“韓國弱小,隻能被欺負。這也說明一個道理,弱小,隻能挨打。我國,可不能步韓國的後塵。”

  “是啊!落後,隻能挨揍。”趙王丹想著韓國頂不住秦國,中原局勢就會跟著改變,試探道:“叔父,韓國和秦國打了三年。我們是否應該介入秦、韓兩國之間的戰事。”

  “這也是我入宮的原因。”平原君見趙王丹關心秦、韓兩國戰局,順勢道:“韓國與我國同出三晉。韓國頂不住秦國的攻勢,就會選擇割地請和。秦國打了韓國,接下來,不是打魏國,就是打我國。韓國之事,我們也要插手。否則,秦國就會認為三晉無男兒。”

  “叔父說的是。”趙王丹心中湧出熱火,語調激昂道:“三晉男兒,豈能被秦國欺負。”

  平原君點了點頭,附言道:“王上,我們要做好準備,援助韓國。三晉男兒,不被諸侯所欺,隻能團結起來,才能圖存圖強。”

  “寡人也想助韓擊秦,可,我們以什麽名義助韓。”趙王丹見平原君也有援助韓國,抵抗秦國的意思,進一步問道:“現在,我們能做什麽。”

  平原君道:“現在,我們什麽都不做。”

  “什麽都不做?”趙王丹沒想到平原君會說出這句話,頓時,感到驚訝。

  “我們直接出兵援助韓國,隻會挑起秦國和我國之間的戰事。現在,我們什麽都不做,靜待時機。”平原君見趙王丹聽進去了所說的話,又道:“我相信,不日韓國就會向我們求援。”

  話說,馮亭,晝夜趕路,抵達邯鄲城下。馮亭令馬車停了下來,駐足看著眼前寫著‘邯鄲’的兩個字。公元前386年,趙敬候將都城從中牟遷到邯鄲,並規劃成兩大區域,宮城區(行政中心)與大北城(商業中心)。邯鄲成為趙國國都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曆史。然,邯鄲這個地方,在春秋之時,就已經屬於趙氏的封邑。

  邯鄲,見證了趙氏爭霸中原的決心,也見證了魏國給趙氏的邯鄲劫難,還見證了趙肅候奪地平叛,征戰諸侯,以及趙武靈王推行胡服騎射。

  馮亭看著邯鄲,這兩個字,想到了諸多三晉傲血男兒。隻可惜,那些令三晉追捧的男兒,都已經成為過去。馮亭注視這座城池良久,回過神來,心道:“三晉男兒,還能否重拾先祖的輝煌。”

  馮亭坐回車內,下令,進入邯鄲城。

  馮亭進入邯鄲,奔向趙國叢台宮。馮亭看著這座建於趙武靈王時的宮殿,又感慨少許,心道:“高台樓閣今猶在,不見當年趙主父。”

  趙王丹剛舉行完朝會,正在學騎射。這時,宦者令來到跟前道:“王上,韓國上黨郡守馮亭求見。”

  趙王丹將手中的弓箭,射了出去,問道:“韓國上黨郡守馮亭,來邯鄲做甚。”

  “臣,也不知道。”宦者令拿出一份國書,遞給趙王丹道:“這是馮亭送進宮的文書,請王上過目。”

  趙王丹又射了一箭,便將大弓交給了宦者令。趙王丹洗了手,用幹淨的帕子,擦去手上的水珠,接過國書觀看。隻見,國書寫著‘韓國上黨郡守,馮亭,攜上黨十七邑獻給趙王。’

  趙王丹臉色忽變,壓製住心中湧出的喜悅,心道:“莫非,寡人的夢,真的應驗了。”

  趙王丹收起國書,問道:“馮亭,何在。”

  宦者令答道:“正在館驛等候,王上召見。”

  趙王丹見馮亭攜帶十七邑前來,這份大禮,實在是太重了,喊道:“召集群臣及馮亭入宮。”

  不多時,邯鄲上空的鼓聲,一道又一道傳了出去。不多時,趙國文臣武將,魚貫而入。趙武靈王推行胡服騎射之後,趙國的文官和武將的服裝,也有區別。

  站在左側的是文官,其中以都長君、平原君為首。站在右則的則是高勳的武將,頭戴鶡冠。趙武靈王推行胡服騎射,楚人有個隱士,為其獻計,卻不知其名。趙武靈王見楚人總是帶著鶡冠,十分好看,便稱他為鶡冠子。趙武靈王為了表彰鶡冠子為胡服騎射做出的貢獻,便將武冠,加雙鶡尾,豎左右,稱之為鶡冠。

  鶡性好鬥、果敢,至死不卻。趙武靈王以武士冠插鶡毛,以示英勇。

  趙王丹見群臣都來了,輕聲道:“宣,韓國使者,馮亭入殿。”

  一波又一波聲音,送了出去。不多時,馮亭儀態端莊,步態穩健,踏入王宮,行走在趙國文臣武將中間。馮亭來到近前,麵向趙王行禮,高聲道:“韓國上黨郡郡守,馮亭,拜見趙王。”

  趙王丹問道:“馮郡守,來邯鄲,麵見寡人,是為了何事。”

  馮亭從大袖取出一份國書,舉過頭顱,高聲道:“外臣,攜上黨郡十七邑,獻給趙國。這是上黨郡,十七邑的堪輿圖。請,趙王接納。”

  趙王丹身子往前一傾,語調有些激動道:“馮郡守,你說什麽。寡人,沒有聽清楚。”

  馮亭高聲道:“外臣,攜上黨十七邑,獻給趙王。”

  趙王丹,以為自己聽錯了。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並沒有聽錯。趙國文臣武將,聽見這句話,也是議論不已。疆土,乃立國之本,豈會有人獻之。馮亭獻上黨十七邑,這的確令人感到震驚。

  宦者令見趙王丹示意,忙上前取過堪輿圖,轉呈給趙王丹。趙王丹接過堪輿圖,緩慢展開。上黨十七邑的城池,山脈走形及河流分布、人丁數目,寫得清清楚楚。趙王丹看著馮亭,對方的那雙眼神告訴他,這是真的。

  趙王丹兵不血刃就能夠得到韓國上黨郡十七邑,百裏之疆。這簡直是做夢一般。趙王丹收好堪輿圖,用指甲掐了一下手指。疼痛感襲來,讓趙王丹明白,眼前的一切是真的,這不是夢。

  趙王丹平複心境,看著馮亭問道:“疆土,乃國之根本。你將它獻給寡人。這件事,韓王知道嗎?”

  馮亭挺起胸膛,高聲道:“韓王,暫時還不知道。”

  趙國君臣聞言,一片嘩然。上黨郡守,竟然敢瞞著韓王,將上黨百裏之疆,獻給趙國,這真是太膽大了。

  趙王丹聞言,有些不安。上黨郡郡守瞞著韓王,將上黨獻給趙國,這會不會是個圈套。趙王丹穩定心神,語調平穩,試探道:“你將上黨獻給寡人,寡人若接納。趙國和韓國的關係將會惡化,甚至會有兵禍?馮郡守,你告訴寡人。寡人,該不該接納。”

  馮亭怎麽也沒想到二十幾歲的趙王在麵對百裏之疆的誘惑下,不但沒有表現出欣喜,反而還平靜地問出這個問題。馮亭心想,若不將韓國發生的事情,說出來。趙王丹顧忌韓、趙兩國的關係,也不會接納上黨。

  馮亭想通此節,也不打算隱瞞,據實相告道:“秦伐韓,我國數戰數敗,丟了大量的疆土。今,秦國占據野王,切斷了上黨和新鄭之間的聯係。韓王為了止息兵戈,決定將上黨割給秦國。”

  趙王丹早就得知秦、韓兩國的戰事。卻不曾想到,韓王被秦國欺負,沒有了男兒的血勇,隻能割疆土,來止息兵戈。趙王丹沉思片刻,問道:“韓王將上黨割給秦國,你做為韓臣,怎能違背韓王的命令。”

  馮亭義憤填膺道:“非外臣,不忠韓王,不忠韓國。實乃割地給秦,上,對不起先祖英明,下,愧對百姓。韓王之舉,不得人心。外臣,乃八尺熱血男兒,不敢封詔。”

  趙王丹追問道:“既如此,你應該與秦國血戰到底,與上黨郡共存亡。你為何將上黨郡獻給寡人。”

  馮亭悲憤道:“秦國勢大,韓國都打不贏。上黨郡,豈能抵抗虎狼之師。天下諸侯,能與虎狼之國一戰者,就隻有趙國。”

  趙王丹不為所動,又道:“馮郡守,天下諸侯,還有齊國、楚國、魏國。這三國,都能與秦國一戰。”

  馮亭譏諷道:“齊國選擇偏安,豈會與秦國一戰。”

  平陽君插話道:“楚國疆域遼闊,兵甲數十萬,難道不能與秦國一戰?”

  馮亭冷笑道:“楚國國都被秦國攻破,楚王陵也被秦國踐踏,楚懷王也客死秦國。麵對國仇家恨,楚國都不敢伐秦雪恥,而是選擇逃跑。楚國,敢與秦國開戰?”

  都長君接話道:“韓國新鄭,離魏國大梁,不足兩百裏。魏國國力不及秦國,但尚且能與秦一戰。”

  馮亭搖頭道:“魏王忌憚秦國,猶如猛虎。秦王一句話,嚇得魏王連魏相都保不住。魏國,敢與秦國爭雄?”

  平原君問道:“馮郡守,為何選擇我國。”

  馮亭鄭重道:“能抵擋虎狼之國,非趙國不可。”

  平陽君接話道:“趙國國力比不過秦國。馮郡守,這句話,有些托大了。”

  “非我托大。”馮亭又道:“且不說,十幾年前,秦國自持武力,欺壓諸侯。馬服君閼與一戰,擊敗秦國,振我三晉男兒士氣。秦國,十幾年不敢欺壓三晉。往近的說,魏王忌憚秦國,不敢收留魏王。趙國卻敢收留魏相。秦國趁著趙國國喪,伐趙,取五城,卻被趙國擊退。難道還不能說明,趙國能夠抵抗秦國。”

  平陽君道:“馮郡守說這麽多,還不是想我國接納上黨,進而卷入秦、韓兩國之爭。馮郡守,你心裏想什麽,我豈能不明白。你背叛韓王、背叛韓國,將上黨獻給我國,無非是想將秦禍移趙。”

  馮亭聞言,縱聲大笑。

  “你笑什麽。”平陽君問道。

  “諸侯皆笑我韓國無男兒。聞,平陽君之言。豈不知,馬服君之後,趙國尚有男兒乎。”

  趙國朝臣聞言,紛紛詰難馮亭。馮亭麵對趙國朝臣之言,臉色平靜,又道:“韓王讓我將上黨割給秦國,我將上黨獻給趙國。我這樣做,的確是違背了王命,背叛了韓國。我將上黨獻給趙國,並非我一個人的主張,而是上黨所有人共同的心願。”

  平原君見對方說得不是假話,問道:“馮郡守說將上黨獻給我國,是上黨所有人共同的心願。”

  馮亭眸色目光堅定道:“不錯,正是我上黨男兒,共同的心願。”

  平原君又問道:“上黨男兒,為何要這麽做。”

  “三晉男兒,素有傲骨,豈能向秦國低頭。”馮亭吸了一口氣,悲憫道:“罷了!罷了!你們說我韓國男兒無血勇也好,還是說我包藏禍心、危害趙國,也罷!或者說我背叛韓國。趙國懼怕秦國,不敢接納上黨。趙氏子孫,也無先祖的血勇啊!”

  “上黨男兒,寧做鬼傑,誓與城共存亡,也絕不割地降秦,更不做秦國之民。”馮亭平穩氣息,悲嗆道:“三晉男兒,豈有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