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秦禍移趙
作者:傲雙      更新:2021-05-21 15:55      字數:4638
  “喏。”韓相領命,轉身離開了大殿。大司馬也猜不透,韓相為何會推薦一個叫馮亭的人,行了禮,追了出去。

  “韓相,等等。”

  韓相聽見背後一道聲音傳來,轉過身去,見來者是大司馬。大司馬快步上前,來到韓相麵前,氣喘道:“韓相,我有一事不明。”

  “大司馬,請說。”韓相伸手示意,兩人共同出宮。

  “韓相為何要舉薦馮亭?”大司馬又道:“這馮亭又是何人?”

  韓相一邊走,另一邊又道:“他是馮延的曾孫。”

  大司馬聞言,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韓相,詫異道:“他是老國尉曾孫?”

  韓相點了點頭,又道:“昭侯變法,魏國伐我之事,大司馬可還記得。”

  “我當然記得。”大司馬想起昭侯變法,因魏國伐韓,最終功虧於潰,微怒道:“若不是魏國,韓國豈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韓相也想起父親當年,談起昭侯變法之時的景象,與今相比,簡直是大相徑庭。他也曾想,魏國不伐韓,韓國保留了變法成果又會如何。然,已經發生的事情,除了傷感,也不能改變。

  韓相歎息少許,語調多了幾分感傷道:“當年,魏國伐我,我國五戰五敗。魏國圍我新鄭,齊國助我,我國才免於危難。當時的老國尉率軍抗魏,為國而死。其子,又在宜陽之戰,為國獻身。馮氏一族的地位,日落西山。”

  “馮氏一族,我倒也聽過。”大司馬問道:“馮亭是什麽人?他有什麽能力,能獲韓相推薦去平定上黨之事。”

  “宜陽被秦國占據,馮氏族人遷到南陽。今,馮氏衰落,但後代子孫,勇武不減。”韓相頓了頓,又道:“我曾與馮亭見過一麵,並與之對策。馮亭是有才華,也有膽魄,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顆赤誠為國之心。這就是我舉薦他的原因。”

  “上黨之事,很棘手。韓相舉薦人才不當,會殃及自身。韓相,可要考慮清楚。”

  “秦國欺我久矣。今又攻我汾城,破我太行,占我野王,要我上黨。韓國上下懼秦,不敢與之相爭。韓國有傲骨的男兒不多了。”韓相鄭重道:“我相信,此人的風骨,不弱其先祖。我更相信自己的眼光,不會看錯人。”

  大司馬聞言,也想見此人,問道:“馮亭,身在何處。”

  “非我不願為你引薦。上黨未定,我舉薦不當,王上怪責,會牽罪於你。”

  大司馬見韓相還在為他考慮,停了下來,行禮道:“我相信韓相的眼光,不會錯。上黨,就拜托韓相?”

  韓相行禮,辭別道:“你、我就在這裏分開。”

  “韓相,慢走。”

  韓相登上馬車,來到一處庭院。此處庭院,人煙稀少,但也取了一個靜。馮亭下車命人送上拜帖,又打量此處居住的環境。

  遙想當年,馮氏、申氏、張氏、公孫氏,這幾族是韓國名門大戶。因戰事不斷,申氏、馮氏、公孫氏,已經沒落。張氏雖是大戶,但影響力遠不及過去。

  正在韓相感傷之時,馮亭一邊賠罪,另一邊笑臉走來。

  韓相拾起心中的落寞,迎了上去。

  馮亭問道:“什麽風,把韓相吹來了。”

  韓相直言道:“我來找你,是為了國事。”

  馮亭伸手道:“韓相,外麵風大。我們進去說。”

  進入廳內,韓相語調凝重道:“實不相瞞,韓國局勢堪憂啊!這幾年,我們多次輸給秦國。秦國威逼,要我上黨之地。”

  馮亭急色道:“韓國疆域本來就小,若割上黨給秦國。韓國的地位,猶如魯、衛。秦國得了上黨,擴充實力,便會覬覦新鄭。韓相,上黨,決不能割給秦國。”

  韓相無奈道:“這些我何嚐不知道。可,韓國上下,人心不穩,皆怕秦國。我們不割上黨,兩國戰事,定無止休。”

  馮亭問道:“韓相也讚成割上黨,以平定戰事?”

  韓相長歎一口氣,又道:“王上派陽城君去秦國請罪,並洽談上黨之事。割上黨,獻秦求和,已成定局。我也無力改變啊!”

  馮亭問道:“既如此,韓相,找我,又有什麽用。”

  “你有所不知啊!王上一邊派陽城君去秦謝罪,另一邊派安陽君去上黨善後。然,上黨郡上下,皆不聽詔令。韓國局勢已經夠亂了,上黨再亂。韓國的社稷,那就危險了。”

  “如此說來,割地,有辱先祖之風,不得人心。”

  “話雖如此。”韓相話鋒突變,又道:“可,王上的苦衷,又有誰能懂。王上豈不知割地,上,對不起祖宗,下,不能安百姓。可,秦軍勢大,王上得罪不起。王上為了保住新鄭,保住祖宗殘存的基業。唯有犧牲上黨,以全韓國。”

  “既如此,韓相為何還來找我?”

  “我來此,是為了上黨之事。我向王上舉薦了你。”

  馮亭抬高語調道:“韓國能臣眾多。韓相為何要舉薦我。”

  韓相就猜到對方會有這種反應,看著對方不解的眼神,慨然道:“因為你,還有韓氏男兒的傲骨。”

  馮亭聽了這句話,怔了少許,方道:“韓相,說什麽?我聽不明白。”

  “國難當前,誰是屍位素餐,誰又是精忠衛國。我還分得清楚。你啊!就不要在我眼前裝了。”韓相深深出了一口氣,又道:“韓國能否解除國難。上黨能否成為韓國的疆土,就看你了。”

  馮亭見自己的心思,卻沒能瞞過對方那雙眼睛,問道:“韓相怎知,我會有辦法。”

  韓相道:“國難當前,挺身而出的人不多。而你,就是少數之人。身為韓國男兒,總要為國做點事。”

  馮亭默念著最後一句話,心裏湧現出一團火熱。既然,他瞞不了對方,開誠布公道:“韓相知我,我也不多說了。韓相舉薦我去上黨,我答應了。”

  韓相也沒想到對方會如此爽快,問道:“你不用急著答複我。”

  “韓相說得對。”馮亭眸色堅定道:“身為韓國男兒,總要為國做點事。雖不能名留青史,遺臭萬年,又有何妨。”

  “好,好,好。”韓相聽著這句鼓舞人心的話,稱讚道:“這才是身為男兒該做之事。我代替韓國,謝謝你。”

  “韓相,這個使不得。”馮亭見韓相起身行禮,忙站起來製止道。

  韓相行了一禮,問道:“你去了上黨,打算如何善後。”

  馮亭不答,反問道:“上黨之舉,韓相從其中讀懂了什麽。”

  “上黨明知,王命難違,也打不過秦國。卻也不願做秦國之民。”

  “論天下諸侯,誰能獨自抗秦。”

  韓相聞言,便知道對方這句話的意思。他的眸色閃過一道精光,語調平穩道:“你是想把趙國卷進來。”

  “不錯。”馮亭語調不高不低,態度卻是異常堅定,“我打算將秦禍移趙。”

  韓相看著他,輕聲道:“這就是你的策略。”

  馮亭點了點頭,以示回答。

  韓相沉默少許,問道:“此計,萬一不成功,又該如何?”

  “當年,趙武靈王推行胡服騎射。中原諸侯,莫不譏諷。皆說趙武靈王將會為禍趙國?結果如何,不用我說,韓相也知道。”馮亭又道:“我相信,事在人為。有些事,不去試一試,又怎麽會知道結果。”

  韓相感慨道:“趙武靈王是個了不起的男兒。他不顧世俗的眼光,敢於打破華夏貴、胡族卑的觀念。主動學習胡族,舉國推行胡服騎射。他不僅證明了華夏男兒,騎射不弱胡族,還將華夏男兒的足跡踏上了胡族群居之地。並以胡服騎射之功,擊胡開疆。我三晉男兒,多幾位趙武靈王這般男兒。秦國豈能欺我三晉無男兒。”

  馮亭道:“三晉男兒,素有傲骨,豈能不戰割地獻秦。”

  韓相讓自己冷靜下來,又道:“你將趙國卷進來,這個計策是不錯。萬一我們輸了,那該如何?”

  馮亭道:“韓相,我們已經輸了。”

  “也是。”韓相歎道:“我們已經輸了。”

  馮亭道:“我們已經輸了,為何不選擇奮力一搏。”

  “你打算怎麽做,我不過問。但,我要告訴你。你的做法,有可能會成為千古罪人。稍有不慎,家族的名譽就會毀在你的手中。”韓相看著他的雙眼,問道:“你可想好了。”

  馮亭沒有半點猶豫,“我已經想好了。”

  “如此,甚好。”韓相放下心中最後一點擔憂,也相信對方是值得信賴和托付之人,許諾道,“無論事情,能否成功。我都與你,共進共退。你若有不測,你的子孫,我負責。”

  馮亭感激道:“多謝韓相。”

  韓相朝著王宮的方向,看了一眼,“但願,我們的努力還能守得住韓國。”

  馮亭送走了韓相,便被宦者令用馬車,接到王宮。上黨之事,關係重大。韓王雖將此事,交給韓相。但,他還是想要看一看,韓相舉薦之人,是否有能力善後上黨。

  馮亭進入宮中,麵見韓王,行禮道:“臣,拜見王上。”

  韓王關心上黨局勢,免去了繁文縟節,走下來,打量對方,問道:“你去了上黨,打算怎麽做?”

  馮亭琢磨不透韓王心裏的想法,不答反問道:“王上想要臣怎麽做?臣,就怎麽做?”

  韓王見對方回答嚴謹,想必是顧慮重重。韓王不說出心裏所想,此人也不能為他辦事。韓王想起秦國欺他,上黨反他,以及諸臣之中,無一人可用,語調悲涼道:“寡人不想割地給秦國。寡人又怕秦國伐我,守不住祖宗的基業。”

  馮亭見韓王表露心跡,忙道:“王上苦衷,臣,明白。”

  韓王看著他,問道:“你真明白寡人之心?”

  馮亭與韓王對視,瞬間覺得一股壓力襲來,低著頭,厲聲道:“割地,有辱先祖之名,易失去民心,還會留下千古罵名,更會有失男兒的風骨。王上,還有選擇,豈會做這些事。”

  “你說說,寡人為何不顧這些罵名,還是選擇割地?”韓王又道:“抬起頭來。”

  “我國與秦對戰,數戰數敗。我們失了野王,戰局對我國不利。我們繼續與秦國打下去,恐怕會危害江山社稷。”

  “還是你懂我。”韓王吐出一口氣,拖著步伐,走向王位,“朝臣,不懂寡人?上黨,反對寡人?他們都說寡人膽小懦弱。可,又有誰知,寡人心中所想。寡人想要保住祖宗基業,難道選擇錯了嗎?”

  “王上,臣有句話,不知當講否。”馮亭見韓王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足以見得韓王不是軟弱無能之人。

  “你說。”韓王轉過身來,坐在王座上。

  “趙武靈王推行胡服騎射之時,趙國很多大臣反對他,不理解他。都說趙武靈王之舉,將會為禍趙國。趙武靈王為何還要堅持推行胡服騎射。”

  “為什麽?”這件事,韓王也想不明白。

  “因為,趙武靈王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寡人割地,與趙武靈王胡服騎射,豈有對比性。”

  “臣用趙武靈王推行胡服騎射之事是想要表達一個態度。”馮亭見韓王聽得仔細,又道:“君子,注重取舍。王上認為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那就堅定去執行。然後,讓時間,來證明一切。”

  “寡人…”韓王也沒將自己的擔憂說出來。他沒有趙武靈王的決心和魄力。他身邊也沒有趙武靈王身邊匯聚的賢臣。趙武靈王之舉,稍有不慎就會身敗名裂。趙武靈王敢賭,他能賭嗎?

  馮亭琢磨出韓王想要表達的意思,忙道:“王上已經做出了選擇,還擔心什麽?”

  “寡人擔心身前事,更注重身後名。”

  “事到如今,王上,還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韓王無奈道:“是啊!寡人還有其他選擇?”

  “王上已經做出選擇?做出了君子的取舍?王上何苦給自己增添苦惱。王上不如讓時間來證明一切。”

  “你說的不錯。寡人做出了選擇,何必庸人自擾。”韓王心中的結,也因為這句話,解開了,“聽君一言,我心甚慰。你去了上黨,如何善後哪裏的局勢。”

  “臣,雖有計。但,不能說。”

  “為何不能說。”

  “深宮耳目眾多。臣,說了,泄露出去,將會壞了大事。”

  韓王也知,言不過六耳之事,也不過問,又道:“寡人給你透個底。將上黨割給秦國,寡人不甘心啊!”

  馮亭見韓王開始交代他做一些事,迎合道:“王上將上黨交給臣,臣不會讓秦國得償所願。”

  “若如此,大快我心。”韓王笑道:“寡人不能擊秦複疆,忍受罵名。你讓秦王不能得償所願,也算是為寡人出了一口氣。”

  馮亭琢磨韓王之言,是讓他放手行事,忙道:“臣,不會辜負王恩。”

  韓王與馮亭說了些話,心情好了很多,抬高聲音道:“寡人就將上黨,托付給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