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你的無可奈何
作者:芙湘      更新:2020-03-20 15:16      字數:3137
  “你明天跟我去一趟醫院吧!”

  季子棋沉重的話語還在耳邊回響,她記得自己當時自以為是的捋了捋耳邊的頭發,然後諷刺的朝著笑了笑,“季子棋,你沒毛病吧?我沒病沒災的,跟你跑醫院去幹什麽?還是說你沒睡醒?要不要再去睡一會兒?”

  季子棋臉色一沉,看著她的眼睛露出一絲令人心悸的陰狠,她心頭一跳,竟有些莫名的害怕,又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為了排解這種莫名的害怕,她強自一笑,“怎麽啦?我有說錯什麽嗎?”

  轉過臉來突然卻季子棋似是壓下了一口氣,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收緊又鬆開,如此幾次,就是沒有開口說話。他臉上從未有過的凝重讓顏莘心頭的疑慮更甚,也越來越不安起來。

  他卻認真的看向了她,語氣有些無力,又有些隱隱的威脅,“如果我說這事有關顏柯的生與死,難道你也不想去嗎?”

  “你說什麽?”

  她心頭一驚,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十分的想笑一笑,輕輕鬆鬆的甩一句,“季子棋,你開什麽國際玩笑?”

  然,望著他的眼神,她卻隻覺得腿腳發軟,臉頰僵硬,做出的動作變成了緊抓著他的手,聲音低沉暗啞得不像她的,“季子棋,你到底想說什麽?我去不去醫院怎麽會與我姐的生死有關呢?麻煩你正經點行不行?你開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她抑製住渾身的顫抖,她好希望季子棋能說出一句否認的話,或者突然間轉成笑臉,道:“我是開玩笑的!”像以前每一次他對顏柯那樣開著玩笑。

  可,季子棋卻依舊固執,對待顏柯以外的女人一如既往,不存在半點耐心!

  他的手猛然錘了一下手中的方向盤,引發出驚人的震動,眉眼中的哀傷與後悔堪比那即將失去伴侶的野獸!

  他猩紅著眼看著她,她忍不住一顫,他卻咬著牙道:“顏莘,你以為我是跟你鬧著玩的的呢?”看似輕飄飄的語氣如同壓在她心上的磐石,讓她有種呼吸不出來的感覺。

  “我TM倒希望這是一個玩笑,可它是玩笑嗎?!如果誰告訴明天告訴我,小柯的病隻是一個玩笑,我寧願用我的生生世世去換!”

  她所認識的季子棋小時候頑劣調皮,四處搗蛋,長大之後頂著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到處招搖撞騙,配合著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博取廣大女性的同情心,以及愛慕之心!

  像今天這樣,出**粗話,憤怒得如同困獸,無力得如八旬老人,哀傷得猶如失去了全世界的季子棋,她還是第一次見,真的隻是第一次!

  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原來在這場愛情的角逐中,失去初戀的不僅僅隻是她一人,還有他--季子棋!

  她驚惶的看著他,急切的想知道他口中姐姐的病到底是什麽,“季子棋,我姐到底怎麽啦?”

  季子棋卻恍如沉浸在某個憂傷的沼澤中無法自拔,半天沒有說話,車廂裏一陣死寂!

  她按捺不住,最恨的便是他說一半,留一半,猛然抓住他,音量提高到自己無法控製的地步,祈求道:“你別顧著發脾氣啊!你告訴我,行不行?”

  季子棋仿佛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抹了一把臉,露出略顯頹廢的樣子,似是隨口道:“腎衰竭,晚期!已經引發了其他器官的病變。如果,再不找到合適的腎源,她……”

  季子棋忽然說不下去,她也白了一張臉,顫抖著唇角,滿腦子都隻剩下了五個字,腎衰竭?晚期?腎衰竭!晚期!腎衰竭,晚期……

  她好冷,她從來沒有感受到這麽冷的天氣,可外麵明明是豔陽高照啊!為什麽她卻有種渾身凍僵的錯覺。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得了那病意味著什麽?她和顏柯的血型特殊,都遺傳了顏母,Rh陰性血,俗稱熊貓血!一萬個人當中,隻有一個人是這種血型!

  要治好這種病,就得找到合適的腎髒,要合適的腎髒,首先就要一樣的血型,還要新器官在受體體內不發生排斥反應!太難了!

  真的,太難了!

  季子棋將眼睛放到車窗外,好一會兒,又頹然的道:“她應該早就知道了,她應該……六年前就知道了!你別跟她說,她都瞞著呢!我估計,你爸、你媽、顧掣峰,應該都不知道她的病!”

  那一張被隨手塞在角落裏的化驗單如果沒有被收拾床鋪的護士找到,估計他也不會知道,可能到最後他最愛的她怎麽死的,他都不會知道!

  她是那麽那麽的傻!可偏偏他又愛慘了她的傻!無可奈何!

  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是你的心甘情願,是你的無可奈何,即使她的心甘情願、無可奈何不是你!

  顏柯於季子棋而言,就是這樣的一個存在!

  “什麽?!”

  她一瞬間變得激烈起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拉開車門就像往外麵走去。季子棋意識到了什麽,臉色一變,及時拉住她,沉聲問道:“你幹什麽?你要去哪裏?”

  她使勁的掙紮著,怒吼道:“你放開我!你瘋了嗎?你明明知道她有病,還幫她一起瞞著我們!她現在都這樣了,就該去醫院,留在家裏算怎麽回事?等死嗎?”

  “你冷靜點!”簡單的兩個字“等死”刺激了季子棋,音量也不自覺的提高,凶神惡煞,如同從地獄走出來的惡魔。

  顏莘一想到顏柯的病情,一想到她如無其事的笑,把他們一個個的都瞞在鼓裏,她就好恨!那麽多年了,她怎麽就學不會愛惜自己!

  小時候,她把自己、把房間弄得又髒又亂,現在長大了,又把自己弄得一團糟!她到底想幹嘛?想用這種“特殊”的方式,讓他們永遠記住她嗎?來對她無休止的愧疚嗎?

  季子棋一吼恰好戳中了顏莘的淚腺,眼淚忍不住撲簌撲簌往下落,喉嚨裏發不出完整的音符,隻有低低的嗚咽。

  相似的一張臉淚意萌發,季子棋喉嚨一噎,再也說不出別的話,聲音不禁放柔了許多,“我找你來,是想讓你去醫院驗一驗,看你的腎合適不合適?我已經找了大半個月了,國內國外都找遍了,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意氣風發的季子棋也會有低聲下氣的一天,若是以前,顏莘肯定是不相信的,但現在她信了,深信不疑!

  情之一字害人不淺,即使是再風光無限的人,也會在情的麵前變得脆弱!

  那麽……他呢?

  一想到顧掣峰知道這件事情後的模樣,心頭就是一痛,拉上季子棋急急的要往醫院走,喃喃自語一般,“走!我們現在就去,我現在就去驗,隻要合適了,我立刻回來抓她去醫院做手術!她不肯,我綁也要綁她去!”

  “顏莘!”

  季子棋及時叫住了她,她又何嚐不知道,她去了也沒用,顏柯的身體情況肯定是不允許的,如果允許的話,季子棋早就這麽做了,哪能等到她出手?

  顏柯!顏柯!

  為什麽每一次你都要用這麽激烈的方式讓別人記住你!

  你好狠!真的好狠!

  她想讓自己鎮定一點,但她什麽都做不了,她好想回去抱一抱那個令她又愛又恨的姐姐,可她什麽都做不到!

  她沒有她那麽會演戲!明明已經虛弱到不行了,卻還能假裝堅強!她真的做不到!

  霍斯焰昨天下午給她打電話打不通,以為她是和顏柯在一起。今早又打了好幾個,卻仍然沒有人接。給顏柯打電話,顏柯說她昨天上午呆了一會兒就回去了,他才覺得事情不對頭。

  找她找了一個早上,看到她的公寓裏沒有任何動靜,以為她不在,可心裏有隱約知道她就在裏麵,這才破門而入。

  沒想到,她真的在這兒。

  他來的時候,顏莘還坐在冰涼的地板上,一動不動,眼神沒有絲毫的焦距,渾身冰冷得如同剛從冰窖裏出來的一樣。

  他心疼,想要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卻沒有問,而是伸出手抱住了她,正要抱起她時,她卻忽然回了神,聲音沙啞得不像話,“現在幾點了?”

  她轉頭看著外麵澄澈的天空,他撫了撫她的頭發,答道:“快八點了。”見她身上的衣服褶皺橫陳,皺眉問道:“你在這裏坐了一夜?”

  顏莘沒有回答他,而是推開他,自己掙紮著站起來。然太久沒有運動,這一站,頭暈眼花,滿腦子的星星,腳下一個踉蹌,就要往地上摔去。

  霍斯焰眼疾手快,趕緊將人扶住,“你慢點,別急!”

  打橫將她抱起往沙發邊走去,找了她一整夜,如今見她這失魂落魄的模樣,心裏難免含了一絲怨氣,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用得著你這樣子?”

  “沒事!我去一趟醫院!八點了,醫院該上班了。”她推開他揉著她腳的手,再次艱難的站起來,搖搖晃晃,卻屹立不倒。

  霍斯焰一言不發的看著倔強的她,渾身冒著的寒氣比她的還冰,然顏莘卻仿佛看不到任何異常,獨自離去。

  嬌小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的那一刹那,終究忍不住,拿上車鑰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