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作者:弓慶安      更新:2021-05-20 09:05      字數:3139
  第37章

  官府開始鼓勵地多的莊戶種煙,栗永祿的父親就看中了這個商機,把自家的上等田都種上了罌粟,那是為了家裏多盈利才種的,因為罌粟在市場上的價格遠遠要超於糧食的價格,但是父親絕對不讓家人吸食這個東西。

  也就是在災荒年開始,栗永祿才試著吸食這個東西,因為他知道罌粟製成福壽G能讓百姓食用,巧度饑荒,這也是拯救黎民百姓的一大壯舉,自己先品嚐品嚐這個神秘的東西到底是一個什麽滋味。

  將罌粟果製成的福壽G黑糊糊的看了就想作嘔,可是吃過了的那種感覺真是令人神往。

  開始吸這個東西,並沒有一點快感,還有惡心嘔吐、頭昏、乏力等症狀,經幾次吸食後才逐漸出現了快感,那種暈眩的漂浮感到自己就是天上的神仙。特別是晚上,那才覺得自己真正是一個男人。

  這就是父親給我留下的家產?栗永祿萬分感謝。沒想到這東西把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難怪那些富人為什麽要吸這東西了。

  聽說遙鎮保長施齋,逃荒的外鄉人紛紛來到遙鎮,有的將女兒都交給保長,並要求他答應做他的小妾,唯有做了保長的小妾才有資格在栗府吃飽肚子,不會餓死,他們作家長的才能狗放心離去。

  栗永祿也沒有推辭,納妾如救命啊,收下再說吧。

  保長納妾是為了拯救災民之女子,是善意之舉。這股風一下子就傳遍了遙鎮,許多有一點資本的家庭也紛紛效仿,畢竟納來的妾不要錢,養活吃飽肚子就行。

  自己的女兒給那些富人做妾,不但女兒有吃有喝,父母即是不攀親也不會餓肚子。何而不為?

  就是在這一念之間,栗永祿暴富了,他也記不清是那個保甲提醒了他這庫存的罌粟能吃。

  父親活著的時候不讓他將罌粟果賣給鄉人,收獲回來的罌粟果是要賣給那些洋人的,中國人也能掙洋人的錢,這是他父親的經商之道。他是遵循父親的囑托沒有動那些罌粟,可是遇到了這個久旱不雨的災荒,眼看著災民就要餓死了,這是不得已的事情,他知道父親的在天之靈也會保佑他的。

  現在關鍵是這庫存的罌粟自己製成福壽G轉手出去賣給那些富人就是成倍的利益,而且是緊俏貨,搶手生意。然後還能買些糧食給百姓施粥,以此他得到了官府的表彰。還在全鄉掀起倡導他栗永祿的善舉之熱潮,頌揚他是想盡一切辦法拯救災區的黎民百姓。

  官府總結說:災荒始末,沒有一家搶大戶的災民組織進駐遙鎮,原因是栗保長領導有方,他積極施行善舉,百姓團結,進村逃難者慷慨接納,出外逃荒者無有一例。

  靳義堂領著劉保金、劉保童、劉保禪姊妹仨到了遙鎮住進了新宅,似乎是享受著多少年來沒有享受過的生活,不是這災荒,他們還是每日奔波在戲台上,風餐露宿。

  在這清閑的時候,趙秀蘋有了身孕,幸好有王婆伺候。

  靳義堂也學著保長施行仁義,接納了兩個逃荒者的女兒做了自己的兩房小妾,整日躺在炕上由兩個小妾伺候著陪著抽大煙,晚上跟小妾銷魂落魄,似神仙一般。

  王婆住在新宅就一直給他們看護家院,這新宅主人劉福祿、趙英子沒回來讓王婆啼哭了好幾天,他們兩口子就像她的親生兒女。現在隻有姊妹仨安安全全回來了,趙英子已經走了,即是劉福祿還活著,他也照顧不了這姊妹仨。

  姊妹仨都是王婆親自接生的,一手看大的,他們有著深厚的感情。家裏隻要有糧食不挨餓,王婆一個人就能把他們照料的悅悅貼貼的。

  戊年冬季人們就這樣挺過來了,整家餓死的大都是出外逃荒的,出去就沒再回來,因為災荒麵積太大,出外逃荒的災民找不到一個自己的歸宿,那裏都是成群結隊的災民,也許有的是餓死了,有的也許是落戶在了哪裏成家立業不回來了。

  有的災民不是死在了饑餓上,而是死在了疲勞累積的行程中。在這個過程裏,人們有饑餓,有勞累,有絕望。隻要出去了,回來的就寥寥無幾。有信心出去,無氣力再回來,成為漫無天際中的孤魂野鬼。

  遙鎮的鄉民之所以活著甚多,就是因為他們沒有出外逃荒,就是栗永祿保長那一個小小的“善舉”,召集富戶給災民施粥,雖然粥裏隻有能數清的幾粒黍米,還能在粥裏看到自己的影子。

  沒有出門的鄉民就不會消耗自己的體力,也不會饑餓加露宿耗盡自己的體力,使自己到終於爬不起來的時候,眼睜睜地閉上自己的眼睛,成為野狗餓狼的一頓美餐。

  人們沒有一個譴責栗保長將自己祖上庫存的罌粟果製成福壽G出售給那些富人而牟取暴利。更沒有一個災民說栗保長禁止他們吃食福壽G,因為他們就是喝稀粥的命。一個最好的結果是栗保長讓大家都活下來了。

  方圓數十裏,就數遙鎮的鄉民活著的多,其餘各村有的整個村幾乎絕跡,全家餓死的十有八九。

  聽說朝廷命官也在感歎: “日事禱祈,靡神不舉,而片雲不起。若清明前後仍不獲甘霖,數省生靈,靡有孑遺,我輩同歸於盡,亦命也夫!”

  朝廷都要準備跟萬民共赴黃泉了,何乃貧民。

  戊年數九天,一場大雪鋪天蓋地下了三天三夜,鄉民們並沒有在大雪中看到一粒糧食,但各自的魂魄卻隨著這場大雪飄落共舞起來。這就是來自人們心裏升騰起來的希望的種子在發芽。這大雪預示著災荒就要過去了,這大雪告訴人們老天爺就要開恩了,也到時候開恩了,即使人間有該受懲罰的生靈也懲罰夠了,這場悲劇該結束了。

  下雪這天正是鄉首在遙鎮對著各村保長和鄉民褒揚栗永祿,還贈予匾額一塊:“心係災民”。鄉民紛紛傳說這是栗保長的善舉感動了上天。

  就在鄉首宣讀完畢對保長的褒揚詞時,天上就開始飄飄落落地下來雪花了,隨即雪花越飄越大越飄越大。

  這匾塊是縣令親自授予的,榮耀極致。這匾額足以證明栗保長是當之無愧的大善人。

  “下了!下了!下雪了!”

  “老天爺呀!你終於醒了。”

  所有鄉首原地跪下向蒼天磕頭。蒼天在發怒也若不了百姓,隻要給百姓一點點好,百姓都會不計前嫌,感恩蒼天。

  那誠意,那興奮,那委屈,一齊撲來。老天爺哭了,老百姓哭了,哭的熱淚盈眶,哭的地動山搖。

  這哭聲不像逃荒出門時的哭聲,那是無奈而悲戚的。不像麵對餓死親人時的哭聲,那是默然無淚的。這哭聲,嚎啕起來,震動了整個山林,震動了整個蒼茫大地。

  正在土炕上抽著福壽G的鄉民扔掉煙槍出來了,他們就像要飛到天空抓住那上天飄下來的第一朵雪花,他們想象著自己就是玉皇大帝,那種暈眩的漂浮感又開始蕩漾了,他們不由自主的倚靠著大地躺下,盡情地伴著潔白無瑕的雪花享受著福壽G那種神仙一般的感覺。

  對栗永祿保長的褒揚大會還沒有結束,所有鄉首們就追著飄著的大雪跑呀跑呀,不知道想要跑到那裏,似乎是想看看這場雪到那裏才是個頭,才是個邊緣。

  大雪鋪蓋了厚厚的一層,給整個大地帶來了一片潔淨而清純,把塵封的汙垢掩埋了,把人們的絕望吞噬了。

  有了這場雪,有糧食的大戶開始賣糧了,不再出現五百大洋連一個饅頭也買不到的那個現象了。有了這場雪才知道糧食是多麽的重要了,那些種植罌粟的大戶應該是無地自容遭人唾棄了,他們把持著富饒的土地不種糧食隻種罌粟,那才是罪過呀。

  這場雪不但在遙鎮下了個鋪天蓋地,就在劉福祿進去出不來的那個大山上也是下了個鋪天蓋地。他看著已經有七八百個日日夜夜還沒有見過的這場大雪不知道是哭還是笑。

  也就在下雪的前一天,他們找到了被馬丟掉的那些糧食,這是老天爺不滅他劉福祿,前一天找到糧食,第二天就鋪了兩磚厚的雪,要不是找到了糧食,他們就隻有找吃狼肉或者兔子肉了,而且下了這場雪就連什麽也找不到了,那就得眼看著皚皚的白雪活活給餓死了。

  提起吃狼肉他劉福祿就渾身起著雞皮疙瘩,他跟狼已經結下了刻骨的仇恨,麵對一個個窮凶惡極的野狼,劉福祿已經把自己的這條命豁出去了,你不怕它,它就會怕你。

  不是來到這錯綜複雜的林子裏,不是麵對那些凶狠的野獸,他劉福祿還不知道自己在遊風約學到的本領有多大。最起碼一條凶狠的大白狼在他手裏是吃了敗仗,夾著尾巴逃跑了。

  可惜嶽群把自己的一條命葬送在這條大白狼的嘴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