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者:弓慶安      更新:2021-05-20 09:05      字數:3242
  第4章

  母親趙氏眼看女兒已有六月身孕,已經無法墜胎,如是再等怕讓全族人知道了就得接受家規,便暗中差家丁找人“接盤”,到方圓尋找,看有人能不能接收已經懷孕的女兒做他的妻妾。莫管這接盤的是歲大的還是殘人,女兒能活著總比受到家法強。

  讀過書的趙英子知道自己是違反了書中所教的女誡、女訓,要受家法的懲治,知道父母親私下想給她找接盤人嫁出,即使這樣她也不願意隨意嫁給一個讓自己不中意的接盤丈夫,如是這樣倒不如接受家規死了的好,這就是她的命。

  父母見女兒這般任性,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知道英子處境的家丁或者親人也費盡心思幫英子想辦法出主意,最後還是這唯一的辦法,就是送英子出趙家,不能在家裏等死,出門就會有希望。於是就派一位誠實可靠的老家丁趙福隨女兒出家。

  臨走時,母親告訴趙福:“出門後帶小姐隨意走動,待離趙家50裏開外方可認親。”走時將家裏的老灰驢給了趙福。

  出了門趙福就對著騎在驢背上的英子說道:“閨女呀,此番出門不是隨意而是隨緣,不是靠父母而是靠天意,遇到好人是你的福氣,遇到歹人是你的命運啊。”

  趙英子點點頭,她知道這是自己最好的歸屬了,也是父母親人對她的恩典,莫管是遇到什麽就聽天由命吧。

  趙福又道:“閨女呀,如遇到中意的你即用腳踹一下老奴,老奴便想法子脫身,等你圓滿順利找到主人後,老奴即回去交差”。

  趙福跟英子出門後一路往東,天明方到了平順管區,一路上沒碰到一個中意的,按趙福的要求,就是要遇到的這個人,看上去必須是麵善的,年齡還得是跟英子不相上下的,還得使英子中意的。反正東家給了他足夠的銀子,轉的久了,不會遇不到一個中意的。

  進了平順城,趙福準備將驢找個地方拴好,跟英子吃點東西,然後再找個馬號、店鋪,歇息一下。隻覺得騎在驢背上的英子正在用腳踹他,仔細看便發現了前麵站在大街上遲疑不走的劉福祿。隻見此人體魄健壯,魁梧英俊,看來英子是相中他了。

  趙福將驢交給劉福祿,下了那溝壕就遠遠地躲在一邊,看著他們前後發生的一切,最終是親眼目睹劉福祿將英子抱上驢背,這才安下心來。摸摸東家給他的銀子分文未動,便又返回城裏,決意好好花費花費慰勞一下自己。

  牽著驢頭一直往西走的劉福祿總覺得哪裏不得勁兒,雖然自己沒有讀過書,不懂得什麽禮數規矩,可這要是牽著一頭驢,驢上坐著一個孕婦,回到家可怎麽跟父母鄉親交代?說什麽?說這女子叫英子,是自己的媳婦,已經有孩子了?他這不是也違背了禮數家規嗎。

  騎在驢背上的英子可是跟他想的不一樣,她是對這個劉福祿中意的,她認定了她沒有看錯人,也許就是天意,是老天爺厚待她趙英子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喂,喂,那——那字條上到底寫了什麽?你該知道呀。”劉福祿找不到跟趙英子搭腔的話茬,明知故問。

  趙英子沒答應,隻是嗤嗤地笑。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剛剛哪位先生一定都念給他聽了,要不他也不會領她走。

  “我是說,我這樣帶你回家,卻該如何交代?要不,我還是送你回家吧。”劉福祿道。說最後這一句卻不是心裏話,也是勉強。

  “送俺回家?美的你,你牽了俺的驢頭,俺就是你的媳婦了,除非你把俺扔到溝裏喂狼吃。”英子終於開口了。

  劉福祿沒想到這小女子小嘴這樣嗆,讓他接不上話茬。

  “你把我看做啥人哩。”

  “看做啥人哩,看做你是不是個男人哩。”

  “我要不是個男人,就不會牽你的驢了。”

  “還說還說,那俺是怎麽上的驢背的?俺可沒有自己上去呀,難道是個女子把俺抱上去的?”

  我的媽呀,這小女嘴可潑呀,我狗剩子日後可說不過她。他大半天吭不上聲來,隻低頭前行,其實他是在想如何能回家有個圓滿的交代。

  “誒誒,你往那走?”

  “走哪算哪吧,總不能回壺關吧,再說走哪也走不到了,天已快黑了。”劉福祿道。

  他決意是暫且不能回家,才從家裏出來沒多久就領著個媳婦回來,還挺著個大肚子。要回也得有個一年二載的,那個時候回去也好有個說法。

  “看你走的方向,不是往俺家裏送俺嗎?”

  “嗯?你是哪裏的?潞城的?”

  “可不,你是成心要把俺送回?”

  “不不!我可不知道你到底是哪裏人,心裏也沒個底兒。要不你說句真話。”

  “俺隻是要對俺的男人說真話。”

  “男人?我不就是嗎。”

  “你答應俺了?”

  “我狗剩子堂堂七尺男子,刀山火海都敢闖,何況是這,怎不敢答應。”

  “那你說,你要俺嗎?”

  “要,怎不要哩。”

  “還有俺肚子裏的孩子。要嗎?”

  正說間,趙英子忽然喊肚子疼。劉福祿一下慌了手腳,不知道如何是好,急忙把她抱了下來,找一塊石頭坐下。

  趙英子知道恐怕是自己快要臨盆生產了,也不好意思跟劉福祿說,隻催他快走,說傍黑前找個店住下就好了。

  劉福祿不敢多想,往前走是她家的方向,更不能回壺關呀,索性掉轉驢頭改道往東北走,那是黎城方向,這一帶方圓他是知道的,跟大人們不斷趕過集串過鄉。不管是往哪裏走吧,四海為家吧,反正手裏還有那一定金子,哪裏也不怕找不到落腳處,有錢便是膽。

  大約又走了一個半時辰,眼看太陽也快落山了,突然英子又喊疼,滿額頭的汗珠子。難道真的要生了?劉福祿這時才往坐月子這方麵上想,在家裏雖然沒有經過這事但也看過聽說過。

  救人要緊啊,可不能把孩子生到驢背上吧。於是找準灰驢的後座就是一兩錘,還“駕!駕!走!”地吆喝,一會兒就發現前麵有個莊子,忙對著英子說:“再忍一下,到了到了,隻要到了有人家處就有辦法了”。

  到了一個莊裏,發現街道兩旁商鋪擠擠,商客摩肩接踵,看似是個小鎮,既然是鎮就要有客棧,便上前打聽,找到客棧,店主人發現是個臨盆孕婦,哪敢接下,見他們危及,就主動領他們上莊社,找到保長(裏長),說明了情況,保長見狀也一時為難,見人家孕婦卻是緊急,還是外鄉人。問保甲,保甲先是搖頭,爾後突然在裏長耳根搗鼓了一陣,保長似是恍然大悟,即差保甲領著他們去了一個四合院,保長也忙著急張羅接生婆。

  這四合院還是新置蓋的,四廂都是樓房,將個小院圍的嚴嚴實實的,p;陰森森的感覺,隻是風樓處房子較低,才能感覺到外麵的世界。

  劉福祿抱著英子進了一間屋裏讓她躺下,見保長領著一個婆子跟即進來,她是接生婆,都叫她王婆。

  王婆見到英子摟著肚子在炕上疼的打滾,忙吆喝屋子裏的人幫忙,男人們也不知道該幹什麽,亂的直轉圈,王婆忙喊:“水盆水盆,椅子,水水!”。

  亂了一陣,保長和保甲就趕快出去了,害怕粘上不利,隻有接生婆跟劉福祿。

  忙亂了一會,“哇!”的一聲,孩子降臨了,英子也不喊了,弄得劉福祿這麽個壯後生愣是出了一身汗,渾身熱的粘糊糊的。

  王婆在水盆裏洗孩兒,嘴裏念叨:“男娃男娃吃打受罵,頂天立地走遍天下。”念叨的那孩兒又“哇”的一聲,王婆自言自語:“看看,還就是靈巧”。洗罷,王婆要布抱孩子,劉福祿禁不住叫聲“哪有布啊”。

  王婆道:“置辦去。”

  劉福祿從身上掏出那錠金子交給王婆:“晚輩不懂,就勞煩婆婆該弄什就弄什吧。”

  王婆見到金條哪敢取,這輩子也難見幾回,但也是壯膽了,知道遇到有錢的主了,忙答應:“你們小兩口子就別管了,全由老婆婆給你們張羅吧,花銷就下來再算吧。”說罷就快步出去了。

  不大一會王婆回來,先把孩兒抱好,放到英子被窩裏,又去張羅米糧、鍋碗,直伺候的他們悅悅貼貼的。

  臨走時,王婆交代,怎樣怎樣給媳婦熬米湯,怎樣怎樣抱娃,怎樣也不能讓媳婦生氣,否則娃兒就會斷奶。還叮嚀英子遇愁事千萬不敢哭,月子裏哭對眼睛不好。

  劉福祿看王婆要走,想是開初沒有跟人家把話說透,不好意思留下,就勸說:“要不您老就別走了,我們都年輕,啥也不懂,萬一他們遇到個啥事,也能請教,反正是雇您老的,不會虧待您。”

  王婆道:“晚上家裏離不開,明早我就過來,至低也得幫你們七日,臍帶還在娃身上呢。”說罷就匆匆出門,剛邁出門檻一條腿又忽然退進來跟福祿道:“你送送我吧,順便插上門,也即省的出來了,剛坐月不要離開他們娘兒倆,緊得隨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