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輕歎一口氣，麵露失望之色，搖了搖頭道：

  “這也是正常，畢竟這隻是一個推測，那襲劫糧車之人也不至於這麽囂張，還敢來早朝，或許正如安魚所說那樣，那人隻是讓自己的手下做的事，也不一定。”

  李祐和安魚公主緊繃的身體幾乎是同時放鬆了下來。

  安魚公主豐盈的胸脯微微上下起伏著，水眸中因為之前的驚險甚至隱隱蘊滿水澤，凝神著李祐，目中是淡淡的欣慰。

  就在這時，一人從大殿之外衝了進來，跑到李思身旁，在他耳畔說了些什麽。

  李思聽言，當即麵露狂喜，嘴角勾起一個自信的弧度，對李世民拱手道：“皇上，好消息，您是否記得，我之前說過，參與保衛糧車的，還有一個實力高強的護衛？他剛剛蘇醒了過來，而且，他聲稱自己看到了那人的臉！”

  “什麽！”

  李世民龍顏大悅，重重一拍龍椅，長身而起，大手一揮道：“好！現在就請他上來！這用內力來識別嫌疑人畢竟還有些玄乎，而且對經驗和技術的要求也太過苛刻，而這麵貌，嫌疑人是無論如何都隱藏不了的，讓他現在在人群中篩選一遍！”

  李祐瞳孔劇烈一縮，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心中被濃濃的悔意所覆蓋。

  當日在陰弘智府上參加鴻門宴時，陰弘智的話語又在耳畔響起：

  “你記住，既然要襲劫糧車，就莫要婦人之仁，將所有衛士都殺了，永絕後患！隻有屍體，是最能夠保守秘密的，聽明白了沒？”

  難不成，自己留這些人一條性命，真的做錯了嗎？

  陰弘智也在大殿之上，聽到這個消息，麵上浮現出一層陰翳，他眼簾垂下，拳頭握緊，用隻有自己能夠聽見的聲音恨聲道：“當真是婦人之仁！咎由自取！”

  很快，一個身材魁梧但麵容略顯蒼老的男子便從大殿之外走了進來，李祐隻是在人群之中驚鴻一瞥，便將其認了出來，此人，赫然就是當日守護糧車時使用九環刀的護衛！

  當日自己見他忠心耿耿，知難而進，心中難免對他心生敬畏，隻是將他擊暈，並沒有殺死他。

  想來應該就是他將自己裝在燃著的糧車上時，火焰將自己麵上的黑色麵罩焚燒殆盡，他記下了自己的麵貌。

  這下，是真的完了！

  護衛闊步上前，雙膝跪地，對李世民道：“皇上，在下守護糧車不力，有辱皇上信任，請皇上恕罪！”

  “無妨，是那奸人太過歹毒，聽聞你記下了那奸人的麵孔，請你在大殿之中遊走一圈，看看那奸人是否隱藏在其中！”

  “是！”

  看麵孔比檢查內力要快的多，短短半分鍾過後，護衛就已然接近後排的李祐。

  這一次，李祐是一絲一毫的僥幸心理都沒有，齊老畢竟是安魚公主的人，他會顧及安魚公主的心思，從而包庇自己，而這護衛和自己可算是血海深仇，甚至恨不得將自己生吞活剝，但凡他還記得自己，指認出來的可能性幾乎就是百分之百。

  李祐甚至已經在悄悄運氣，哪怕從皇宮逃出生天的幾率萬中無一，他也不會輕易放棄。

  很快，衛士走到了李祐麵前，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緊緊凝視著他，通過他的眼神，李祐明白，這家夥認出了自己。

  李祐眼神清澈，衛士本以為他會躲閃，會愧疚，但是李祐的眼底深處古井無波，就這麽直勾勾的和他對視，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慌。

  他的眼眸沒有對權勢的渴望，沒有那些殺戮的癲狂，有的僅僅是一抹無奈和釋然，不知為何，和李祐的眼神對上，衛士反而生出一抹自慚形穢的感覺，不敢與其對視。

  “我如果殺了你，那我和那陰弘智又有何異呢？我假意造反，但若是手上沾染了無辜之人的鮮血，那假意真情，誰也無法判斷了……你是個忠誠的人，我很敬佩你，今日，就放你一條命。”

  ……

  當初李祐放過自己的話語在自己耳畔響起，衛士瞳孔微縮，“假意謀反”四個字在腦海中盤旋。

  短短幾秒內，衛士心念百轉，最後在李祐驚愕的眼神中，緩緩退開，去其他地方環視一圈，對皇上道：“皇上，屬下無能，沒能找到嫌疑人在其中，可能嫌疑人並不在大殿之上。”

  “唉，也罷也罷，隻好從其他方麵繼續追查了。”

  “皇上，依老臣之見，既然嫌疑人不在我們當中，當群臣繼續呆在這裏也沒有裨益，不如先行退朝，讓探子出去搜尋消息，或許，會有意外之喜，皇上您以為呢？”

  “行吧……退朝！”

  所有大臣在聽到這句話後，都如獲赦令，他們早就冷汗涔涔，汗流浹背，如同潮水一般退出大殿。

  李祐表情怪異，之前衛士的行為讓他感激之餘，又是出乎意料，還在一路沉思這件事時，路過一個拐角，卻忽然被叫住了。

  “您叫齊王李祐，對吧？”

  李祐猛然轉頭，隻見拐角處倚靠著一個人影，這人麵色枯槁，但目中光芒炯炯，臉上還殘存著一個深深刀疤，赫然就是之前“饒過”自己的那衛士！

  李祐停頓腳步，見四下無人，當即也敞開說話道：“剛剛，謝謝你了……”

  衛士冷漠的搖了搖頭道：“我能夠問問，為什麽你明明不想做這些事，卻要去劫襲糧草呢？我是一個精忠報國之人，但我也是一個知恩圖報之人，你明明可以殺我，但你留了我一條性命，在我即將把你點出來時，我心中的聲音阻止了我，你不用感謝我，感謝你自己就好，感謝你之前對我有所留手。”

  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李祐無奈道：“我若是沒有留手，倒是沒現在的這些事情了。”

  衛士沒有接李祐的話茬，而是不屈不撓道：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為什麽要去劫襲糧草嗎？”

  李祐沉默一陣，選擇了如實相告道：“有一人攛掇我謀反，我若是不從，後果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