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回家之後，孟佳佳還是覺得有些恍惚。

  這幾日之間的事兒，發生的實在是太快太快，快到她幾乎來不及思索什麽，便匆匆忙忙的找尋破綻。

  如今回到家中，塵埃落定，仔細思索之下，才頓覺出這其中的驚險來。

  但凡是最終林長卿的計策差上分毫，或者說是薑承義破天荒的開始信任他人，將毒藥的解藥告知劉大夫，這事兒結束的，都不會如此輕易。

  即便是最終能夠水落石出，隻怕她孟佳佳在牢獄之中，也要傷筋動骨。

  兩人站在院子裏，林長卿在身後摟著孟佳佳，情緒之中，也有一些後怕。

  他輕聲道，“佳佳，這幾日我想了很多，也做了個決定。”

  “什麽決定？”孟佳佳偏過頭，看向林長卿，目光幹淨真誠。

  林長卿抬起手，為孟佳佳捋了捋發絲，接著才道，“這些日子，尤其是過了年關之後又犯了病之後，我便時常在想，以我目前的身子骨而言，即便是一路考上去中了舉，也是根本不可能去做官的。那麽，我便想著，我去科考的意義又是什麽。”

  “自然是匡扶天下，相公是有大壯誌的人。”孟佳佳生怕林長卿因為這事兒不想去參加科舉，連忙開了口。

  林長卿聽出孟佳佳心中關切，朝著孟佳佳笑了笑，旋即輕聲道，“佳佳說的話，我懂。佳佳的心意，我也明白。但是方才我說的話，確實是我最近始終在思索的問題，隻不過，經曆了佳佳你這牢獄之災的一遭之後，我卻是想明白了。”

  “相公想明白了什麽？”孟佳佳看著林長卿，開口輕聲問道。

  “想明白了，有些事情，還是要有功名在身，才有保障。”林長卿溫柔的抱著孟佳佳，語氣深沉，“今次發生的事兒，若是我有舉人功名在身，那麽也不必使得你非得進去一遭，而是能夠直接將你保下，直到這案子偵破。”

  林長卿滿臉溫柔，“所以佳佳，我決定此次鄉試，一定要參加。即便不為了入朝為官，也為了能護你周全。”

  林長卿下的決心是真誠的不能再真誠的，孟佳佳心中感動，不經意之間，便有淚水漣漣。

  ……

  次日清晨，門庭冷落了數日的醫館，重新絡繹不絕起來。

  薑承義再次登門，卻被直接攔在了醫館之外。

  “我們孟大夫說了，公子與她八字不合，不宜過來看診。”

  薑承義麵色難看，卻仍舊大聲喊了一句，“孟佳佳，你自去幫我轉告林長卿，不論如何，今年鄉試，我必定奪得頭名！”

  喊了這一嗓子，他便灰溜溜的離開。

  原本他隻是請了短暫的假期，以探親的名義回來，眼下時間久了，府城書院那邊兒已然在催促。

  是以，雖說薑承義心中依舊是充滿憤恨，卻也對林長卿無從下手，隻能在鄉試上見真章了。

  當孟佳佳把薑承義說過的話複述給林長卿之後，兩人對視一眼，卻都直接笑了出來。

  若說薑承義此人，有時候確實好笑。

  林長卿在腦海之中回想了一番薑承義曾經寫過的文章，與孟佳佳輕輕搖首，“薑承義，不足為懼。”

  林長卿沉吟著道，“薑承義其人的文章，看似華麗，其中卻少有自己的見解，目光短淺，沒有遠見。這樣的人，是很難成氣候的。”

  林長卿此時雖說是在用極盡嘲諷的話語說薑承義，可是他語氣之中，卻沒有貶低的色彩，好似隻是在平直的敘述事實。

  孟佳佳聽在耳中，微微點頭。

  或許，也正是薑承義狹隘的性情，才會導致他做了如今的這些事兒罷。

  ……

  同年六月，孟佳佳與林長卿南下府城。

  此事距離鄉試還有一段時間，林長卿本不想這麽早便進入府城，可是卻抵不住穆先生的大力勸諫。

  孟佳佳與林長卿坐在船上，還禁不住想起穆先生的話，“府城林深！那可是林深書院邀請你去，你方才與我說什麽？不去？！說要等到鄉試時候再直接去考試？我告訴你林長卿，你這是荒唐！自大！”

  “咱們城中的小小書院，那是拍馬也比不上林深！我告訴你林長卿，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若是不去，我便將你自書院除名，到時候看你如何才能去考試！”

  穆先生的暴躁言猶在耳，林長卿每每回想起來，卻都會覺得有幾分溫暖存在。

  自打他回書院這陣子以來，穆先生便給了他許多關切，如今即便是與他咆哮，也是對他的告誡。

  生怕他走不好，走不遠。

  孟佳佳看著林長卿有些沉思的模樣，笑著便開口道，“相公，你可想過，府城之中，會比咱們所在的小城精彩多少嗎？”

  林長卿看向孟佳佳，抬手輕輕點了一下孟佳佳的腦門兒，旋即笑道，“自然是想過的，府城之中，無論是流行的衣衫花樣，還是各種玩樂，都是遠勝。”

  孟佳佳眨了眨眼睛，“那相公可曾想過鄉試過後，便留在府城？”

  這是孟佳佳最近一直在思索的問題，林深書院，可不是此前城中的小小書院可以比的。在林深書院之中，聽聞也有許多舉人修學，等待會試。

  從心理來講，孟佳佳自然是希望林長卿能夠留在府城，獲得一個更好的修學環境。

  但是從情感上來講，她卻又有些舍不得此前自個兒在小城之中的經營。

  城中的醫館，不過是開了幾個月，她剛剛培養了兩個藥童，便不得不跟著林長卿離開。

  而兩個剛剛接觸醫道的藥童，隻怕是甚麽都不會，等她再回去，醫館又是門庭冷落的樣子了。

  對於這些，孟佳佳雖不會後悔，卻或多或少，會有些許惋惜。

  林長卿何等聰明之人，聽得了孟佳佳的話，便知曉她的意思。

  他抬手將孟佳佳攬在懷裏，輕聲道，“佳佳，你可還記得，我此前與你說，我要考取舉人功名的目的是為了什麽？”

  孟佳佳眸光微閃，看著林長卿認真的麵容，瞬間便理解了林長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