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方才做了哪怕天大的事兒，也不應當如此不顧忌這自個兒的身子！心髒跳得那樣快，這是相公最近身體還好，若是剛與我成親那會兒，隻怕直接便要倒在地上了！”

  聽到林長卿那樣快的心跳聲，孟佳佳是又著急又心慌，這下子將藥丸喂進林長卿口中之後，是當真有些生氣了。

  林長卿原本對自個兒身體這事兒還沒多大的關切，然而這會兒平穩下來，才覺得有一股子心悸的感覺湧上來。

  服下丹參藥丸，再聽得孟佳佳的訓斥後，林長卿不由得心中也升起愧疚，朝著孟佳佳便輕聲道，“佳佳，這次是我辦的不好，下次不論什麽事兒，定是會注意的，你且消消氣，好不好？”

  孟佳佳是關切林長卿居多，方才著急占了上風，這會兒稍稍平穩下來，又見著林長卿如此語氣，哪裏還能不心軟，當即也放柔了聲音道，“相公，你往後可千萬不要這樣不在意自己身體了，你都不知道我剛才有多擔心！”

  林長卿連連點頭，卻又湊到孟佳佳耳邊，輕聲道，“不過方才，確實是有原因的，這原因，佳佳想不想聽？”

  孟佳佳自然點頭。

  林長卿又靠的離孟佳佳近些，這才將方才在巷子中聽得的話，都與孟佳佳複述了一遍。

  孟佳佳起初還是疑惑的神情，可聽到後來，卻覺得十分震驚。

  沒想到……對林家作出這樣打擊的人，竟然是那個每每見麵都一副小人模樣的薑承義。

  她整理了一下思緒，便與林長卿道，“相公，你以往可曾與這薑承義有什麽大的過節？他三番五次的針對咱們，還唆使周妍搶你的姻緣運氣，這聽起來，也並非是普通的不對付所能解釋的。”

  對於這事兒，林長卿也是十分疑惑。

  在他的印象中，書院之時，與薑承義不過是點頭之交，並沒有什麽過多的交集。

  書院之中，雖說薑承義也算是人才，不過在大考小考之中，卻都往往被他壓上一頭，但書院裏被他壓製的人也並不僅僅是薑承義一個……若是單單因為被壓了一頭這等小事，便如此大動幹戈，也似乎並不值當……

  林長卿仔細思量了一番他曾經與薑承義的交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不曾，以往書院，不過點頭之交，別說過節，便是連平日裏多餘的話都不曾說過。隻不過我病弱之後，這人與我相遇，便常常找我麻煩，這才算是生出過節。”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孟佳佳的思路頓時被打亂，一時之間千頭萬緒，總覺得自個兒似乎忘了什麽，但卻怎麽想也想不起來。

  兩人沉默半晌，還是林長卿重新挑起話頭，“佳佳，方才你在陸府，可將事情與陸夫人交代清楚？”

  “說清楚了。”孟佳佳點點頭，“陸夫人對這事兒十分重視，都沒有多留我，直接便去與陸大人稟報了。估摸著若是陸大人手腳利落的話，等著今兒個咱們回家的時候，這事兒便要了解了。”

  對於孟佳佳做事，林長卿素來是十分相信的。

  他點了點頭，心中卻在思量最後從薑承義口中聽得的幾句話。

  “……平日裏供奉神明，用的是什麽血？”

  “五畜血啊……也成，但是效果不好。要不然，你這速度也不如如此之慢。”

  “快的法子呢？也有。但就是看你狠不狠的下這個心了。”

  “隻需幼童的鮮血……不用多，每日三盅即可。每日三盅血，便能讓你與神明快速建立關係，神明會認定你為最忠誠的信徒……”

  這最後的幾句話，由著薑承義的聲音小，林長卿也隻是聽了個大概，並且，他以防孟佳佳作出過激的舉動，並沒有告訴孟佳佳。

  如今從孟佳佳這兒得了陸大人定會管束這事兒的消息，便隻能寄希望於陸大人動作夠快，趕在周妍那女人禍害幼童之前罷。

  原本林長卿打算去書院，由著方才遇見周妍與薑承義，卻沒去成。

  如今他們在茶館好生坐了一會兒，這才朝著書院的方向而去。

  到了書院，仍舊是穆先生給林長卿拿了厚厚的一打紙，不過在交到林長卿手中的時候，卻暫且頓了頓，與林長卿輕聲問道，“家國天下，長卿如何排序？”

  這問題尖銳，穆先生還是頭一次問的如此刻薄。

  這個問題，是幾乎每個讀書人都想過，卻都難以回答的。

  林長卿不知穆先生為何突然問出了這個問題，一時之間有些詫異，一雙眼睛盯上穆先生。

  穆先生也定定的看著林長卿，目光分毫不讓。

  這個問題，顯然他是定要林長卿回答。

  林長卿頓了片刻，輕輕將紙張從穆先生手中拿下，好生收起，同時口中溫聲道，“先生，家國天下，既然是家國天下，又有什麽好問的呢？”

  隻是一句話，便輕描淡寫的表達了林長卿的立場。

  穆先生頓時放下心來。

  今日見到林長卿，他便突然想到從前的一位學生，與林長卿是一樣的才華橫溢、一樣的風骨傲人。可是與林長卿相比，卻似乎更為寡淡些，少了些許“人”氣，所有的規矩，都是方圓。便是連親人愛人，都不能進入分毫。

  從心底來講，這樣的學生，是穆先生不想要的。

  先做人，再做事。

  而人之所以為人，便因為心有七情六欲，與他人血脈相連。

  林長卿將紙張卷好，收在手中，猶豫片刻，還是沒有問穆先生為什麽今日會問出這個問題。

  他最終隻是與穆先生行了禮，輕聲道，“東西已經拿了，學生家中還有事，今日便先走了。等他人得了空閑，再來與先生請教。”

  穆先生麵上已經帶笑，這會兒點頭，又與林長卿擺了擺手，“家國天下，好事。”

  “你且快去吧，切莫耽誤了家中的事情。”

  林長卿聽了這話，也不顧著正當著穆先生的麵兒，直接拉了孟佳佳的手，笑著便走出書院。

  孟佳佳，就是他的家。